我刚提起山魈的笼子，便察觉头顶有亮光闪动。抬头一看，那人腰间绑着一根粗绳，正有条不紊地缓缓下降。
嘿，这该死的，明明有工具却让我们跳下来。
我们所在的空间大概有二三十平。四面是岩墙。墙上覆盖一层黑乎乎的东西。刚开始我还以为那是泥巴之类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觉那是一片黑色的藤蔓。地下没有阳光，没有水源，这一大片植物是怎么长出来？我不由心头嘀咕。
况小田挪到我身边，压低声音说：“兄弟，这东西不对劲。”
我刚想问他看出什么，那人已经落到我们身边了。那人看了一眼岩墙上的植物，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我很是好奇，偷偷问况小田：“那是什么东西？”
况小田摇头：“不清楚。但是我总觉得那东西很奇怪。”他低头看着山魈，“我总觉得墙上长着的东西跟它脖子上的红眼草很像。”
怎么会？红眼草殷红如血，宛若一颗颗滴血的眼球。但是墙上攀爬的不知名植物却纯黑似墨，枝条活像被大火烧成炭的小手。这两种植物怎么看都没有相似之处。
这时山魈说话了：“你小子倒有些见识，不像这小样儿傻不愣登的。”
“嘿，你这只臭猴子！想打架吗？”我不满抗议。
“兄弟，它说什么了？”况小田急忙问我。我把山魈的话说了，况小田沉思片刻，说：“山魈之上跟人类差不多。它们成年佩戴红眼草草环八成是有原因的。山魈把红眼草草环看得这么重，应该不会只是喜好这么简单。我看，肯定另有内情。”
我摇了摇笼子，直接问山魈：“红眼草有什么秘密？”山魈根本不鸟我，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人。
我顺着它的目光，看见已经走到墙壁那边的那个人突然抽出一把古怪的弯刀，奋力往壁上植物砍去。藤蔓发出“嘎吱”一声脆响，像受到惊吓般迅速往四周逃窜。
等等！植物怎么会受到惊吓？怎么会四处逃窜？
疑窦甫生，藤蔓逃离的区域已经被一大片新的黑色藤蔓覆盖了。这些黑色藤蔓究竟是什么植物？怎么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它们就能重新长出来？
跟我不同的是，那人对这诡异一幕视若无睹，像是早就知道这事儿会发生一样。
他淡定地走到一边，继续挥动那把弯刀砍壁上植物。结果跟前面发生的一样，先是被砍中的黑色藤蔓落荒而逃，随后便有一大片新的藤蔓凭空长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我低头问笼子里的山魈。
山魈爱理不理地丢出三个字：“枯手藤。”
“枯手藤？”况小田大是激动。我完全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唯有疑惑地望着况小田，等待解释。
况小田说：“据说枯手藤这玩意儿的生长不需要阳光、水和泥土这些凡物。枯手藤以鬼魂之气为养料。只要是鬼气浓郁的地方，就会长出枯手藤。但是数量如此庞大的枯手藤是极为少见的。即便是上百年的古墓群一般也就只能长出几段枯手藤。这地方到底有什么鬼东西！”
那人砍了一圈，突然停了下来。我注意到他所站的那个位置枯手藤逃开之后，岩壁之上出现一个面目狰狞的浮雕。浮雕之上似乎还萦绕着什么东西。
枯手藤很快就把空出的位置补上了。我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那人似乎很兴奋。我从后面看见他拿出一个小瓶子，取出一颗什么东西塞进嘴里，随后从兜里取出一张黑色的符箓贴在那个位置的枯手藤上。那人把黑色符箓贴上去之后，那个位置上的枯手藤倏地一下化作齑粉，“刷刷刷”掉落在地。而且再也没有新的枯手藤冒出来。那个位置就这样变得干干净净的。
况小田见到黑色符箓之后脸色变得很奇怪。但是我并没有问他为什么，我的注意力被一个更加吸引人的东西勾走了。
枯手藤化为齑粉之后，我终于看清岩壁上的浮雕。那居然是一个极其狰狞可怖的鬼面浮雕！而且浮雕之上时不时冒出几缕黑幽幽的气息。我之前看到的萦绕在浮雕上的东西就是这种气息。
“那黑色的气体是什么？”我问况小田。“什么黑色气体？”他一脸莫名。
站在浮雕前的那个人猛地回头，说：“你居然能看见鬼气？”
“鬼气？”况小田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我。眼神中掺杂崇拜和不解。我茫然问道：“那黑色的气体就是鬼气？看见鬼气很奇怪吗？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真是奇了怪了，况小田不是连鬼都能看见么？看见鬼气有什么稀罕的？
“当然奇怪！你以为谁都能看见那种异界的气息啊？只有天生拥有最高等级的天眼的人，或者后天经过严苛训练的天眼拥有者才能看见鬼气、尸气之类的异界气息。兄弟，你明明没有天眼啊！难道是我看错了？”况小田抓着我上看下看。
“确实没有啊！”况小田把眉头都拧成一个疙瘩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天眼，而且能听懂山魈的话，还能看到鬼气？”那人疑惑地打量我一阵，转过头去继续研究他的鬼面浮雕去了。但是我隐隐听见他喃喃自语：“要是被那个洋鬼子知道这种怪事，他八成会把这小子解剖了。”
况小田凑到我耳压低声音说：“那家伙的天眼不是最高级的。但是他好像也能看见鬼气。他肯定是受过训练的。而且依我看啊，在树上吊死的那几个人也是经过训练的。这人不知什么来头，我们可得小心！”
况小田说话间不时盯着那张掉落在地上的黑色符箓。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之前见过这种符箓？”况小田看了看那人的身影，拉着我退了几步，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兄弟，你记得我说过有一位大师在我小时候曾经系统传授过我道术，却不肯承认我们有师徒名分么？”
我点点头。
况小田不自觉地握紧拳头，说：“那位大师也有这种黑色的符箓！”
“啊？”我吃了一惊，继而说道，“这不能说明什么吧？我大中华道学虽然衰败，但是修道之人还是不少的。修道之人有符箓再寻常不过了。”
况小田却用力摇头，说：“修道之人有符箓当然不奇怪，但是我们所用的符箓一般都是黄色、红色和白色的。这种黑色符箓我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从那位大师身上看见的，第二次就是现在。就算大师跟这个人不认识，他们之间必然也有某种关联。”
那人伸手在鬼面浮雕上敲敲打打，忽然转头指着我说：“你，过来！”
我和况小田交换一个眼神，一同走了过去。
“罗刹鬼面上是不是有一个地方鬼气比较稀薄？”那人问。
我愣了一下：“罗刹鬼面？”“废什么话！就是墙上这个浮雕！”那人颇不耐烦。我正要说话，况小田拽了我一下，看着那人阴阳怪气地说：“嘿嘿，你不是能看见鬼气么？干嘛还要问我兄弟？”
那人脸一绿，说：“废什么话！你到底能不能看见鬼气稀薄的地方？”
我也觉得挺好奇的，说：“对啊，你不会自己看吗？”那人显得有些难堪，但估计他赶时间，不想跟我们多说，于是干脆老实交代：“我能看见鬼气，但是看得并不清晰。哼，只有天生拥有最高等级天眼的人才能看清鬼气的浓淡。我看问你也是白问。”
嘿，这下我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我把笼子递给况小田，刚要往浮雕走去，那人却把我拦下了。他掏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压在舌头底下。等药丸化了再过去。”
我不明所以。但是我清楚记得他之前也吃了一颗这样的药丸，可见药丸没毒。我照他说的，把药丸放在舌头底下，顿时有种吃了万花油的感觉。药丸不到两秒就化了。我有种全身毛孔都被封起来的感觉。
“你给我吃了什么？”我皱起眉头。“兄弟，你傻啊？吃了才问？”况小田看不过了。好吧，我也觉得自己很神奇。那人说：“这药丸叫保阳丸，可以防止各种邪气侵体。药丸化了就开始起作用了。过去吧！”
我走到浮雕前瞪大双眼仔细观察。走进之后我才发现这个鬼面浮雕是由无数个指甲盖大小的“小鬼面”组成的。鬼气就是从那一个个“小鬼面”的口中冒出来的。
我不自觉地后退几步，指着浮雕说：“我擦，那些是什么东西？真的是鬼的脑袋？居然会吐鬼气！”
那人大喜，说：“你果然能看清！快，你快看看哪一个小的鬼面嘴里没有鬼气冒出来！”
我才不干咧！我说：“算了吧，这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吃人。我还是离它们远一点吧。”说着就要拉着况小田往后退。
那人气急败坏地追过来拽住我的领口，往墙壁方向丢过去。我擦，这家伙怎么这么大力气？我好歹也有六七十公斤，这家伙却跟提起一个小娃娃似的。“你好好看清楚！鬼气是那些小鬼面吐出来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