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一会芳姐醒了，咱们什么都别问，就当这事儿都过去了吧。”飘儿对陈天佑说。
“飘儿，我知道，我也这样想。”
“老陈，总有一天芳姐会感动的。”
“其实，她感动不感动并不重要。不管她想要怎么样，我都会当她是好朋友的。”
“你就不想和她一起过日子吗？”
“想也没有用，我尊重她。”
“像这次的事，你还能够这样对她，真是没得说的。”
“别这样说我，我是个正常的男人，要说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可是，李芳这辈子受了太多苦。我一想到这个，就心疼她……”
飘儿听了，心想，陈天佑精明实在的外表下面，是一颗包容而细腻的心啊。这个世间真是包罗万象，就连男女之间的感情，也有着无数的颜色、样子和生存状态。
李芳醒来的第一件事便问：“我躺在这，妇联那怎么办啊？”飘儿说：“老陈说王东洋已经帮你请假了，没说你住院，只说你们姐弟俩要回乡下老家办很重要的事。”
李芳对他们虚弱地笑笑说：“你们一直在啊？”陈天佑说：“是的，宝欣报社有事刚刚走，王东洋……”飘儿连忙说：“哦，东洋去给你买东西去了，一会就回来。”陈天佑会意地说：“你口渴么，我给你倒杯水。”李芳问：“老陈，你怎么也在这？”陈天佑将事情经过说给她听，李芳听了缓缓地别过头去。
飘儿知道李芳内心肯定很不平静，就说：“老陈，芳姐还很虚弱的，咱们还是少说话，让她静养吧。”陈天佑说：“我已经吩咐我的厨师，给你做医生建议吃的东西了，一会就送来。你好好躺着吧。”李芳说：“老陈你回去吧。”
陈天佑说：“回去？我不放心呀，再说我农庄也没什么事。”李芳用尽力气说：“可是我不想你在这里！”
陈天佑和飘儿都怔住了。飘儿探前身子，看到李芳的眼里有泪，就向陈天佑挥挥手。陈天佑只好退出病房，在长椅子上坐下来候着。
李芳喃喃自语：“他来干吗啊，关他什么事啊？”飘儿轻声对她说：“这老陈不是担心你吗？”李芳说：“我不要他担心。”飘儿明白到李芳是觉得陈天佑知道这事，心里难堪，同时觉得愧对陈天佑吧。
“你知道吗，飘儿，陈天佑这时候对我越好，我心里越难受。”飘儿坐在病床前，握着李芳的手说：“我明白的。但老陈也不容易，他知道了还这样对你，说明他是真心的关心你这个人。”
李芳的眼泪默默地流下来，说：“飘儿，我心里真的很难受。”飘儿迟疑地说：“那，要不要告诉霍书记，让他来一趟？”李芳条件反射地说：“不，不要，千万不要！我不想看到他。”
飘儿连忙哄孩子似地说：“好，不告诉，不告诉他。”李芳哽咽着说：“这已经是他给我留下的第四个孩子了啊，算了吧，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身体割掉的东西，就算我对他最后的情义全部清除了，这样也好，不是么？”飘儿怕她太激动，对伤口不好，一直地拍抚她，让她平静下来。
可是李芳却嘤嘤地哭起来，“做手术前，我都仿佛看见以前丢的那几个孩子，伸着小手哭着叫我妈妈啊……”飘儿也忍不住跟着李芳落泪。
陈天佑在病房外听着李芳的话，这个40岁的男人，用手抹抹眼睛，就站起来走了。他要到医院门外去接农庄给他送来的粥和汤水，李芳也应该要吃点东西了。
回到病房门口，陈天佑站住了，他怕他进去，李芳又会激动起来，那对她身体不好。他打飘儿的电话，让她出来拿进去，好让李芳趁热吃了。
李芳也许是真饿了，飘儿问她是想先喝粥还是先喝汤。李芳说喝汤，喝完了一碗才问：“这汤，是老陈拿来的吧？”
“是啊，他还在外面呢，怕你不高兴，不敢进来。”
“我刚才是不是语气重了？我不是真的要怪他，他一点儿错也没有。”
“他会理解的，他是我见过的最宽厚的男人了。”
李芳沉默了。飘儿又说：“来，再喝点粥吧，这样胃会舒服一点的。”
“飘儿，我现在才知道，世上还有他这样宽厚的男人……”
飘儿知道她说的他是陈天佑，对她笑笑。李芳眼眶又红了，说：“可是，这样对他太不公平了……”飘儿安慰她说：“没事的，先吃东西。老陈说了，如果你觉得难过，可以把他当作一般朋友的，他尊重你。你想那么多干吗呢？”
李芳含泪点点头，接过飘儿递给她的碗，坚持不让飘儿喂她，用那只没吊药水的手，端着碗喝起粥来。尽管身边没有一个伴侣，可是她拥有这样的朋友，她也是幸福的。她觉得这辈子，也不枉度了。
飘儿打电话和总编说下午不回去了，可是总编在电话中说不行，王东洋请假了，她不能再请，让她迅速回去。李芳听到了，对她说：“你回去吧，我也没什么大碍了，休息几天就出院了。”飘儿望望门外，担心地说：“可是东洋又没回来，你又不让老陈进来，这病房没有人，我怎么能放心呢？”李芳说：“没事的，你回去吧，东洋一会就回来了。何况有事我可以按铃叫医生呀。”飘儿看一下手表说：“那，芳姐你好好休息，我走了啊。”李芳点点头，示意她快走。
在病房门口，陈天佑见飘儿出来，站起来问她是不是有事。飘儿说她得回报社了，李芳这还得他好好看着。陈天佑说：“好的，放心吧，等她心情平静了，会让我进去的。”飘儿笑了笑说：“你这么确定？”
陈天佑也笑笑说：“确定，李芳是个嘴硬心软的女人。你走了，这只有我们两个，她好下台啊。”飘儿笑说：“哦，原来你是巴不得我快点走呀。”陈天佑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飘儿说：“好啦，我不逗你玩了，我走了啊，好好照顾芳姐，抓住机会好好表现。”陈天佑不好意思地笑了。
飘儿走后。陈天佑担心王东洋搞出大乱子，打他手机，可是老是没有人接。响几次后，对方竟然关机了。陈天佑这才着急起来，可是他却不能和李芳说。他责备自己刚开始时怎么和王东洋一样孩子气，潜意识里竟然希望王东洋好好教训一下霍靖，现在冷静下来才觉得这样会造成很坏的后果，搞不好会难以收拾的。这样想着，不禁后悔起来。
可是人非圣贤啊，再宽厚的人，心里也会有一时解不开的疙瘩。霍靖就是陈天佑心里的疙瘩。陈天佑只好在心里祈祷王东洋下手轻一点，打架的地方人少一点，坏的影响少一点。
王东洋离开医院后，打车直奔市府。来到市府大门外，强忍着冲进去的冲动，给霍靖打了个电话。
“姓霍的，你给我出来！”
“哦，东洋啊，你在哪呢？找我有事？”
“我在市府大门外，不是我找你有事，是我替我姐找你有事！”
“你姐？怎么啦？可是我现在不在办公室啊，我现在……”
“我管你在哪，别罗嗦，你******立刻给我滚出来！”
“那好，我交待一下，去找你。”
“好，我在天心街的小公园等你，你要敢不来，可别后悔。”
“哎呀。东洋，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都这么大的男人了。”
“轮不到你教训我，你赶紧给我过来！”
“好好，我马上过去。”
霍靖知道王东洋从来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这次语气这样冲肯定是有什么大事了。他顾不上陪着的那几个港商，让秘书和主管经济的副市长陪同他们参观企业，他道歉说有急事就自己开车走了。
他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联系李芳了。他不是不想找她聊天，是想到他身边有个陈天佑，他希望陈天佑能够接替他的位置，代他好好照顾李芳的后半生。
霍靖特地摘下了眼镜，他自己知道他戴上眼镜和摘了眼镜，样子会有很大的差别。进了小公园，四处张望了一下，就看到柏树丛前，王东洋在来回踱步抽烟。这家伙，烟瘾和自己年轻时一样狠啊。霍靖这样想着，快步向他走过去。
不料王东洋见到他，立刻扔掉烟头，迎头就给了他一拳。霍靖虽然不是第一次挨他打了，可这次还是大吃一惊。他捂着肚子，忍住痛问王东洋：“东洋，阿芳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再动手啊。”王东洋没有接话，上来又是一拳。霍靖想闪避，拳头刚好落在他左脸上，血迹马上从嘴角渗了出来。
“第一拳，是替我姐打的，第二拳是我要打的，这一拳是替姐为你流的那几个孩子打的！姓霍的，你给我记住，以后不要再利用我姐了，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王东洋又一拳挥过去后，狠狠地说。
霍靖勉强站起来，顾不上流血的嘴角，焦急地问：“你倒是说呀，李芳怎么了？啊，你说呀！”
王东洋才说：“你也知道急，知道急就别做呀，做了又不负责，算什么男人！”
“做什么呀，你快说重点好不好？”
“我姐宫外孕，大出血，差点就没命了，你还在悠然地当你的大官，你的良心喂狗了吗？”
“宫外孕？李芳她现在在哪儿，她怎样了？”
“在人民医院，手术顺利做完了，这会应该醒来了。我警告你啊，别再去烦我姐。老陈在那。”
这时陈天佑的电话打进来，王东洋心想老陈可能是要做说客，要他别蛮干什么的，一咬牙干脆关了电话。
见霍靖不说话，王东洋以为他怕了，更加不屑地看着他，还想数落他几句。霍靖的手捂在腹部，弯着腰，嘴角的血渍并没有擦掉，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往下滴。
“喂，你没什么事吧？要不要紧，你知道我是练过武术的，我下手特别重，刚才你******是可以躲的呀。”
霍靖勉强笑笑说：“没事，不要紧，你每次打我，我哪次真正躲了？”
王东洋心软了，问：“我说，你真的不要紧吧，你脸色很难看啦。”
霍靖才说：“我的胃绞痛发作了，快，快顶不住了。”
“那你带药了没有？”
“带了，可没在身上，在车上呢？”
“把钥匙给我，我去给你拿，快啊！”
王东洋接过车匙，飞跑到小公园门外的车上拿霍靖的药。回来时，霍靖已经捂紧腹部蹲坐在草地上了。霍靖吃过药，休息一会儿，症状慢慢减轻了。
王东洋说：“虽然我非常讨厌你，可我还不想你死，走吧，我送你回去。”霍靖宽容地对他笑笑说：“好。”
上车时，王东洋把霍靖从驾驶室拉下来说：“你坐那边，我来开。”霍靖迟疑着，王东洋又说：“放心，我考了执照的，身份合法。你这样脸青嘴唇白，怎么开车啊。”霍靖又笑笑，下车坐到副驾驶室去了。
看着王东洋那专注而锐气的脸，霍靖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欣赏，这个年轻人可塑性实在太大了，要是脾气能够改一下就好了。霍靖不禁感激他的胃病发作，可以让他和王东洋坐这样近。从王东洋被带到李芳处抚养时起，霍靖就想疼爱他。可是王东洋一直拒绝他的好意，这也算是他的另一个遗憾吧。
霍靖心里最惦记的还是李芳，他问王东洋：“要不让我去看看阿芳吧，我不去看看我不安心。”王东洋不理他。霍靖又说：“东洋，就让我去看一下吧，啊？”
王东洋有点于心不忍，就想直接载他去医院，可是他转念一想说：“不行，你不能去！”霍靖说：“王东洋，你可别这样霸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可怎么我在你的面前没有一点辙啊？”王东洋想想也是，他堂堂一个市委书记，让他打成这样，还低声下气地求他，是有点为难他了。
“现在大白天的，你去干吗，想丢了这顶乌纱帽啊？我姐现在心里肯定恨着你，你去不是更加刺激她吗？再说，你这个样子，我姐也会怪我的。”
霍靖松了一口气，问：“那你说我什么时候去？”
“我明天或者后天找个时间，给你安排一下吧。要趁周围没有人时，你再去。去的时候弄顶帽子戴着吧。”
“谢谢你，东洋，你懂事了。”
王东洋没好气地说：“懂事个屁啊，我是看在我姐的份上，和你年纪一大把的份上而已。别指望我会原谅你。以后我要看见你没我的批准找我姐，还是会见一次打一次。还有，你最好祈祷我姐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
霍靖听了，不介意地笑笑，心里已经感到非常欣慰了，这个小伙子，只是嘴硬和脾气差点，心地人品还是不错的。
回到医院，只有陈天佑在病房外面干坐着。
王东洋问，宝欣和飘儿呢？陈天佑说：“都回去工作了，难道你想你们报社瘫痪呀？”王东洋又问：“你怎么坐外面呢？不在里面守着我姐。”陈天佑为难地说：“这也想进去呀，可是我怕惹你姐不高兴，你姐不想看到我，刚才还让我走呢，说不关我的事。”王东洋低头想了想，似乎明白了，拍拍陈天佑的肩膀说：“委屈你了，老陈。”
陈天佑憨厚地笑笑说：“没什么，重要是她要赶快好起来，这都要过年了，可不能在医院里过啊。”王东洋说：“怎么这样说呢？对了，我姐怎样了？”陈天佑说：“下午她醒了后，喝了鸡汤，也喝了一碗碎肉粥。这下又睡了。半小时前，我叫护士来换过点滴的药水。”
王东洋点点头，想开门进去看看李芳，被陈天佑拉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