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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棋子也有棋子的觉悟(6)

“什么事儿?”崔一的语气十分淡漠。

“夏沫想见你,她想和你有一次正式的告别。”宫主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失声痛哭了,“求你了,你来一趟京城,好不好?”

“夏沫怎么了?”崔一的心莫名收缩,险些失控,他大喊一声,“她到底怎么了?”

声音过大,震得全车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宫主泣不成声,“你来了就知道了。”

电话断了,崔一呆若木鸡,过了片刻,他猛然发动了汽车,原地调头,直奔高速公路而去。原来夏沫在他心中,一直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原来一有夏沫的消息,他是如此的急不可耐。

夏沫……崔一心中不停地呼唤夏沫的名字,往事历历,一桩桩,一件件,如在心中,如在眼前,让他的心一阵紧似一阵,揪心地痛。

周槿意识到了什么,回头对坐在后座的任琅和任琊说:“我们陪他一起去京城。”

“是,女神。”任琅想开玩笑,见气氛不对,又一本正经地说道,“肯定的,不陪他去,我不放心。”

周全等人在另一辆车上,周槿打电话给周全,周全也当即决定陪崔一一起去京城。

一路飞奔,崔一不知道他怎么就从石门开到了京城,300公里的距离,两个多小时的狂奔,他整个人近乎虚脱了。他很固执,不让周槿替他,也不让任琅开车,就一个人硬撑着开到了京城。

一下车,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崔一双眼通红,好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一样。周槿见状,心中喟叹一声,相比之下,还是夏沫在他心中更加重要。这么久了,他不但忘不了她,反而更加思念她了。

周槿无奈地想,什么时候她才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成为他的唯一?

宫主在高速路出站口迎接崔一一行。

一年未见,宫主容颜未老,风姿依旧,只是双眼红肿,面露凄容,显然刚刚哭过。崔一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一把抓住宫主的胳膊:“夏沫呢?她怎么了?”

宫主轻轻挣脱崔一的胳膊:“跟我来。”

宫主带路,汽车一路西行,不多时来到了京城西部山区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车一停稳,崔一跳下汽车,抬头一看,眼前一黑,险些昏倒过去。

花团锦簇的大门上赫然有两个黑色大字——墓园。

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有一座新坟,坟前青松青翠,鲜花盛开,墓碑上,夏沫年轻而漂亮的容颜永恒绽放。仿佛时光流转,一瞬间又回到了从前,夏沫还是那个又萌又呆的女孩,还是那个迷迷糊糊三分可爱七分顽皮的女孩,还是那个让崔一爱到生命里无法割舍的女孩。只是往事不再,一切都已遥远。夏沫的微笑那么真实,却又那么虚幻。

“啊?”周槿一下捂住了嘴巴,只呆了片刻,泪水就夺眶而出,“夏沫,她怎么会……”

所有人都惊呆了,周全、任琅,还有任琊,尤其是任琊,亭亭玉立的她身上已经开始散发成熟女孩的气息。她直直盯着墓碑上夏沫的照片,先是张大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随即忽然双腿一软,一下瘫倒在地。

崔一傻了一样,木然向前,呆呆地望着夏沫永远青春的笑脸。他缓缓来到墓前,直接坐到了地上,伸手抚摸墓碑上夏沫的照片,喃喃说道:“夏沫,你太调皮了,你又骗了我……”

崔一伤心欲绝的语气以及痛彻肺腑的悲伤,顿时击中了在场所有人,周槿终于放声大哭:“崔一,你不要这样……”

任琅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伸手一抹眼睛,哗哗的全是眼泪。

周全也流泪了,所有人都流泪了。

宫主更是几乎站立不稳,幸好周槿扶着,她才不至于坐到地上。她伸手拿过一只录音笔,递向崔一:“崔一,夏沫没有骗你,她确实是孤儿……”

说完,宫主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大叔,是我,夏沫……”夏沫的声音还如以前一样轻灵、委婉且充满了慵懒味道,“也许你已经忘了我,也许你还记恨着我,不管怎样,我想都有必要向你说个清楚。因为我说过,我爱你胜过爱自己,我不能说话不算话,对吧?”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骗你。我确实是一个孤儿,从小父母双亡。但我并不知道我的身世,以为夏安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也一直以为自己很幸福。后来无意中知道了真相,我叛逆地离家出走。因为我不能接受夏安不是我亲生父亲的事实,因为我还知道,我的亲生父母以前是夏安的生意伙伴,因为听信了夏安的话,投资失败才自杀身亡。在我眼中,夏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而且,我也不喜欢他的做事手法。”

夏沫的声音在秋风中飘荡,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意。

崔一目光呆滞,似乎没有听到夏沫的诉说,似乎又听到了。

“我离家出走后,来到了石门,应聘到了周际集团石门公司,又遇到了你……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反正就是我迷迷糊糊地爱上了你,而且爱得不能自拔,爱得义无反顾,谁让你那么好玩那么讨人喜欢呢?可是爱上你不久,夏安就找到了我,他让我回家,我不回,他知道我喜欢你之后,说要毁了你。我跟他闹,最后他对我说,如果我能帮他卧底周际集团,帮他收购周际集团成功,他不但不会毁了你,还会同意我和你的爱情。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他。”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在周际集团早有内线,对,就是宫主宫姐姐。不过大叔你不要怪宫姐姐,她也是好人,夏安以前帮过她一次,她必须知恩图报,只能按照夏安的要求在周际卧底。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她也非常非常爱你,而且爱得深沉,爱得无怨无悔……”

“我暗中帮夏安打听到了不少周际的秘密,不过慢慢地发现,周正似乎怀疑了我的身份。后来周全将四海投资25%的股份赠与我时,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周家是想让我就此收手。可是我想收手,夏安却不肯,就在我准备不顾一切也不要再充当夏安的帮凶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我得了绝症,生命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虽然夏安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他毕竟养育了我,我不能不报他的养育之恩。就当我在周际的所作所为是报答他将我养大成人的恩情吧……再后来的事情,大叔,想必你猜也猜到了,在周槿和周全即将成功之时,夏安图穷匕见,发动了对周际的恶意收购。而我和你在露台一别,便是永别。只是我不甘心,爱你一场,就算生命走到了尽头,也要有一次正式的告别才算善始善终。本来我想在临死之前见你一面,可是我病得太憔悴太丑了,还是不要让你见到我的丑样子好了,就让我青春的容颜永远留在你的记忆之中,这样才好。我永远年轻、漂亮,永远是夏天潮水中最美丽最晶莹的泡沫。只可惜,泡沫虽然美丽,生命却太短暂,抱歉大叔,我不能陪你一生了……”

崔一的泪水已经流干了,他全身的力气已经用尽,坐在地上,如一截木头一般木然无语。而其他的人,人人泪流满面。

“对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周正周老爷子并不糊涂,萧薄荷的所作所为,他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不愿意说破罢了。萧薄荷是他的初恋情人,当年他为了事业,抛弃了萧薄荷娶了周槿的母亲,萧薄荷还为他自杀过一次。正是他对她心中有愧,所以才对她过于迁就和纵容。大叔,请你转告周姐姐和周哥哥,让他们不要记恨他们的父亲,周伯伯是一个好人,很好的好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心太软了。”

“说了这么多话,我快没力气了,大叔,我最后再为你唱一首歌好不好?”夏沫有气无力的声音,依然强撑着最后的信念——爱的信念,“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看夜风吹过窗台,你能否感受我的爱。等到老去那一天,你是否还在我身边,看那些誓言谎言,随往事慢慢飘散……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可是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对不起大叔,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可惜,我做不到了。不过我不后悔,有过一段和你共度的时光,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刻。谢谢你大叔,谢谢你给我了生命中最灿烂最绚丽的一段光阴……”

青山肃穆,松涛声声,夏沫的声音随风飘散,却回响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宫主擦干了眼泪,将一份文件交与崔一:“夏沫将她名下的夏氏控股的股份,以及四海投资25%的股份,还有夏氏控股持有的部分周际集团的股份,全数转移到了你的名下。她希望她的心意在你手中能发扬光大,她还说,如果有可能,等你以后如果有一个女儿,希望她的小名能叫沫沫……”

夏沫死后,夏安心如死灰,得知夏沫一生最爱的人是崔一之后,他将费尽心机收购的周际集团的股份,悉数转到崔一名下,希望这么做可以让天上的夏沫原谅他的自私,也希望可以缓解他心中的悲痛。一个人再富有,哪怕富可敌国,却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又有何用?不过还是世间孤独的行走者罢了。

不知何时,天空悄然飘起了细细的雨丝,雨丝如泣如诉,仿佛是天上人间共同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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