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喔……”经过上一级机关一年半载的洗练,加上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梅捷也耍了个鹦鹉学舌,脚底上抹猪油,遇到要他发表意见的时候,他要么说自己没意见,要么说大家的意见都好,自己没什么可说的,要么再重复一下大家前面所说的意见。“一方面,我赞成市委市政府的意见,将这定性为一起影响经济发展环境的案件。这是他们站在战略的高度和前瞻的眼光看的,我们在座的各位父老乡亲、衣食父母看到的是事情发生的表面,而政府看重的是事情的过程和结果,如果大家还像前面那样闹下去,靠一闹解决问题,靠一闹取得利益,不但自己的问题解决不好,还要影响市委市政府对整个招商引资的谋划和决断,从而影响我们明江市的经济发展大局!另一方面,我也赞成在座的各位父老乡亲、衣食父母的意见,把这定性为一起损民、害民、坑民、劳民的案件,毕竟事情明摆着嘛,系纸厂管理人员的失职渎职所致。但也不排除人为的因素,也就是说背后有人搞破坏!”
“梅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三宝愤怒地一声吼,震得在座的人脑袋发懵。
“激动什么?让我们听听公安部门的意见。”方小川低沉着嗓音说。这时候进来两个挎着照相机、拿着文书的刑侦人员,面向大家道:“经明江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民警会同建丰镇派出所民警现场勘探,初步查明溃坝事件系人为破坏所致。破坏人马三多,人称‘马大炮’,男,45岁,婚后离异,系幸福里村三组无业游民,偷过耕牛,强奸过妇女,开过六和彩和地下钱庄,蹲过监狱,刑满释放后不思悔改,为非作歹。爱沾小便宜,只要有人给点小钱什么坏事都干得去。受人指使,马三多于2002年12月12日夜掘开明江纸厂排污大坝,溃口宽2米,深1.5米,致使污水外泄造成低湖甲鱼死亡。该犯作案后于连夜逃窜,现已不知去向。现场留弃水鞋一双,镐头一把,破自行车一辆,经村民辨认,系马三多本人的。”
“哼,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呀!”这时,只见方小川拍案而起,“你们真是穷疯了,竟然打起了县里支柱企业的歪主意。你们村里面缺钱缺资源就跟政府反映嘛,怎么能采取这种方式来敲诈勒索呢!”
“你怎么不说是你们纸厂派人干的呢,反而栽赃到我们村民头上,以此来逃避法律的制裁和赔偿的责任?”林可心爷爷反驳道。
众人吼的吼,辩的辩,使得腾出一间教室用作会议室的学堂乱作一团,协商根本无法再进行下去。于是杨得意作为主持人,拍了一拍桌子道:“休息一个钟头,大家该回家吃饭的吃饭,该回家喝水的喝水。下午两点钟,接着在这里协谈!”
林可心爷爷见小猫梅捷不抓鼠,不抓腐败分子,哼哼哈哈,知晓内幕而不道破,反而充当起腐败分子的保护伞,鱼肉百姓,作威作福,辜负了父母的养育之恩,站在腐败分子一边替他们说话,气得一拍桌子道:“梅捷,你这还叫人吗?进大机关才几天呀,就学成了狼不狼狗不狗的模样了,真亏你爹妈白养活了你一场!现在是法治时代,这要是赶在旧社会,赶在朝鲜战场上,我第一个拉出去枪毙的就是你!”
梅捷臊红着脸,不吭声地走去校舍。他不敢回家,只得钻进了方小川为他准备的小轿车随他而去。
下午的协商仍然毫无进展,双方各执一词,谈判焦点由经济赔偿问题转移到了寻找马三多这个人上面去,只有揪出了马三多本人,才能查清事实的真相,继而根据事情的真相,再去商订赔偿的问题。陆续的有人对这失去了信心,复又走上了上访之路。仍然,梅捷不敢回家,只能眼瞅着通往家门的羊肠小道,黯然神伤地站成一棵打蔫了的树苗的形状。
“方圆圆,你晚上陪梅专员吃好喝好,赶最好的玩,他可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啦!”小车驶入明江县城停了下来,方小川下车,对方圆圆吩咐一声,跨入前来迎接他的另一辆小轿车扬长而去。
“你上过舞厅吃过摇头丸吗?”方圆圆问他。
“没有。”梅捷耷拉着脑袋说。
“你洗过澡吗,就是女人替你搓背奶身的那种?”方圆圆问。
“那得多少钱啊?而且听人说跟吃鸦片差不多,费钱又伤身,而且一染上瘾就戒不掉了。”梅捷打了个哈欠说。
“你唱过歌吗?”方圆圆说,“那你总得选择一样嘛!”
以前,他去过几次,都是自己求人办事宴请别人,自己咬着牙买单的。这次,他要找回那种靠别人买单、自己潇洒的感觉。于是他们吃完晚饭,梅捷跟随方圆圆进了市中心的一家歌厅。进得歌厅,方圆圆要了一瓶洋酒,两个歌女,任他挑选其中的一个。见梅捷有所顾虑,方圆圆将他的手放在小姐的胸房上,旋转了360度,令他感觉软绵绵的,一种舒服和刺激牵扯着他的神经,使他忘却了白天所发生的不愉快。
方圆圆又把他的手导向她的腰,令他感觉像摸了海绵,使自己手心出了汗。方圆圆见小姐抬起一条白花花的腿缠绕着他的腰,而他贴着她的胸房挣扎和犹豫着,要将他推入暗室,梅捷一惊推辞了。连自己的老婆都不安全,她会安全吗?况且,他只是一个借用人员。
“你是不是还想着你过去的老婆?她确实优秀。只要你需要,我一个电话就可以把她招过来。”
“怎么,你连你的继母都调得动?”
“屁,什么继母,妓女!都被我搞得不想搞了。”
“吹牛吧,你连你爸的女人都敢上,看你爸不宰了你?”
“吹什么牛呀!你听说过什么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吗?这就是。我爸搞过的女人差不多我都搞过。那老家伙的生死捏在我手里,何况他的女人呢!他出手太不大方了,有好几次我要他拿钱买烟,他都不肯。哪天惹得我不高兴,我给他咔嚓!”他打了一个砍头的手势,在手机里对李娟说:“你过来一下,有一个朋友你认识的,今晚他需要你。顺便把我需要的东西带一包过来。”
“哥们,我爸不是好东西,我也不是好东西。不是有一句话嘛,朋友妻,不可欺。”方圆圆关掉手机对他说,“你的老婆,李娟就是我爸搞的。那天晚上,我和他一同开车去的,他当主手,我负责盯梢,给他当配手。那年我爸爸带领改置组进厂之后,她是会计,我爸爸查封了她厂里私设的1600万元的小金库。1600万元,足够她一家在监狱里待一辈子的。然而我爸爸扩大了她厂的债务,缩小了她厂的债权,扣押了她厂的1200万,注入到了一个注册的皮包公司,即麒麟国际贸易公司,说是生资公司所欠的返回这家空壳公司的债务。然而这家公司的主人就是杨得贵的一个朋友掌管着。这笔钱,专供贾副市长和我爸开支。这就是上面老接到关于他们的举报信,而又查不出他们什么问题和把柄的原因。我爸这样做的代价是娶李娟为妻,将她调进民政局,将她的父亲扶上招商局副局长的位置,否则,她就要将他们送上审判台。”
“那溃堤的事真是马三多干的?”
“这是我昨晚跟我爸爸报告后,我爸爸连夜采取的行动。至于他找的谁,幕后怎么策划和交易的,我也不清楚。”方圆圆道,“我爸爸说我知道他太多了,嘴巴无毛,说话不牢,几次威胁要找人把我做掉。屁,我下面的毛多着呢,他所干的一切,都是我从睡他的女人身上得到的。待会儿李娟过来时,你一定要当着我的面强奸她,或者我当着你的面强奸她,这两种你任选一种为你出气。”
“算了,别人是禽兽,如果我们采取禽兽的方式对待她,那么我们也就成为禽兽了。”待李娟赶到歌厅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想起自己背叛家乡,跟李娟背叛自己的理由和目的差不多,他的内心矛盾至极,郁闷至极。他不想见到她,过了方小川之手的女人也只有杨得贵、方圆圆之类的人物可以消受,而别人消受等于死亡,等于伸长了脖子往别人的铡刀底下钻。
回来后,梅捷写了一份近乎完美的调查报告,造成甲鱼翻塘的原因是污水溃塘,而污水溃塘的原因是据公安部门勘测,系幸福里村三组村民马三多人为破坏所为,至于马三多下落如何,公安部门已发出通缉令。至于村民们的合理要求,建议政府给予关注。至于村民们为此事上访,建议各级信访部门高度重视,将工作做到位,将矛盾化解在基层。
梅捷的升迁终于有了定论,然而乡村们的事却成了悬案。梅捷因祸得福,调进了市纪委。在信访局周局长为他饯行时,不知是讽刺还是随便地说了一句:“你为这件事因祸得福,可为我们留下了一个烂摊子。”
之后,方小川将自己的儿子方圆圆弄到了广电局,负责有线电视网络改造。而作为杨得贵副市长的侄儿,杨友富从汉江狼狈回家后,通过父亲找到杨得贵副市长,替代方圆圆当上了明江纸厂的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