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江市第三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召开第七次会议,审议通过了有关人事任免。会议决定任命杨得贵继续任明江市政府常务副市长,并决定杨得贵同志为明江市政府代理市长。明江市人大常委会主任詹天奇为杨得贵颁发了任命书。也就在这一届会议过后,方小川被市委组织部任命为明江市广播电视局局长兼党组书记。方小川上任后抓的三件事,一是进行有线电视网络改造,争取有线电视到边远山区、到圩场、到农户;二是建设广播电视大楼,使之成为明江市的标志性建筑;三是建设明江国际大剧院。明江市作为一座文明之城,现代之都,没有一座大剧院怎么能与国际接轨呢!于是这三件大事都列入了代理市长杨得贵主抓和督办的大事日志,列入了市财政的专项拨款。
明江市一系列人事变动与大项基建工程建设,引起了汉江市房地产大鳄符守业的高度关注。在林可心的建议下,他带着林可心来到明江市,下榻到明江国际大酒店,依靠自己过去同杨得贵、方小川结交的关系,将他们二人约了出来。
这次晚宴极其奢华,吃了四条鲑鱼,一只熊掌,符守业为了表达投资方对合作方的诚意,将自己从洛杉矶拍得的三支1994年生产的鹰鸣酒也贡献了出来。当符守业征求杨得贵上不上一条“美人鱼”时,杨得贵“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林可心高耸而半露的胸房,色迷迷地说:“有林妹妹在这里,待会儿我们把她摆在桌子上,大家喝奶的喝奶,吃鲍鱼的吃鲍鱼,我看其他的人体盛宴就不搞了吧?”
“哈,哈,哈!”三个无耻之徒高声浪笑,称兄道弟,喝干了一瓶鹰鸣酒。为了将宴会的气氛推向高朝,方小川建议各位老板倩女任选“上、下、左、右”其中的一字,比照当前社会上流行的俚语作打油诗,看谁作得好,作得好的奖励一万元。
“既然符老板有备而来,我们也就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啊!”杨得贵首选一个“上”字,张口就道:“我上台时,代表鸦雀无声;我上班时,同事毕恭毕敬;我上车时,司机点头哈腰;我上床时,情人左右逢源。”
“好!”众人连忙鼓掌。方小川道:“领导真是好文采,不但张口便出,句句经典,还将我们的左与右都包括了进去,真是想得周全啊!得,奖励一万元。”
方小川话音未落,符守业已将一张银行卡递到了杨得贵手中。他选了一个“左”字,抠了抠脑门道:“我们陪领导一起上台,你坐右边,我坐左边;我们陪领导一起上班,你走右边,我走左边;我们陪领导一起发家,你住右边,我住左边;我们陪领导一起脱衣,你搞右边,我搞左边。”
“好!”方小川解析道,“我们和领导共同领奖、共商大计、共同发家、共同娱乐,而且你把我的‘右’也包含进去了,道出了我的心声,在想着领导的同时不忘我这个跑腿的,真不愧为优秀的企业家啊!得,奖香吻一个。”左边方小川推着林可心的身子,使得林可心嘴唇抵在符守业腮帮上迎合了商人的那种得宠心理,紧接着一张卡传至手中,便眨巴着肉眼淫眉道:“我开车时走右边,我上班时想右边,我吃饭时看右边,我需要时搞右边。”
“啊哈,碰上你们这些领导,倒霉啊!怎么个倒霉法呢?”林可心坐在方小川右边,知道对方在戏弄自己,便也卖了一下关子,明褒暗讽道:“我上台时,领导下台不干了;我上班时,领导下班不在了;我上车时,领导下车不走了;我上床时,领导下床不搞了。”
“哈哈哈,经典,真经典!”林可心说完,杨得贵代市长乐得颌骨上下直耸,哈哈大笑道,“荤女郎,你真不亏为一个荤女郎。”于是众人开怀大笑,一人灌了她一杯洋酒。
第二轮到了自由选题发挥阶段,要求每人选取一个字,作打油诗一首,从而将他的生活、工作、身份和地位准确与形象地表述出来。
杨得贵拈了一个“一”字,张口就来:“我当官发财,一根篙子撑上天;我谋事用人,一张大网撒四方;我寻花问柳,一根杆子捅到底。”
“好!”方小川啧啧叫好,鼓动他人向领导进了一杯酒,然后用目光看着符守业,符守业拈了一个“了”字,摸摸肚皮道:“我人大代表,免了;我模范丈夫,毁了;我绝对男人,软了。”
哈,不错,方小川摸了摸额头,拈了一个“花”字,赋“诗”道:“我上午雾里看花,下午台里摸花,晚上枕边绣花,半夜车里插花。”
“哈哈,不错,不亏为广电局长,花多花样也多!”杨得贵夸赞了他一句,然后同方、符一起用醉醺醺色迷迷的目光看着林可心。林可心拈了个“转”字,说:“我上午围着市场转,下午围着麻将转,晚上围着鬼公转,半夜围着领导转。”
“啊,经典!”于是他们一人又灌了她一杯酒。她的脸蛋和皮肤红艳艳的,像染上了一层釉彩似的光彩照人,三个火枪手云里雾里地要推她上桌子充当人体盛宴,她说了一句“不是我不愿逢场作戏,只是怕你们鞭长莫及,枪走火,伤了自家的兄弟,”令他们三个笑作一团。林可心视着他们三个同一副鸡鸣狗盗、淫荡龌龊的样子,心想令政府闹心、令老百姓揪心的住房改革、商业贿赂等问题,在这美酒佳肴、纸醉金迷、浪声戏语的罗裙间找到了诊结,那就是高腐败的背后拴着高地价,高地价的背后抬着高房价,高房价的背后连着高回报,高回报的背后滋生高腐败。在权钱交易和市场博弈面前,作为决策层一级的政府和处于消费端的老百姓两头捞不着好。
宴席过后,杨得贵代市长提出要跟林可心单独“谈谈”,她依了他,于是两人一同上了明江国际大酒店的总统套房。杨得贵代市长醉眼惺惺,眼射狼火,脸露淫色,提出要与她交欢。
林可心冲着他温文尔婉的一笑,走到茶柜边替他沏了一杯龙井,嘴唇在杯沿试探过后,递到他的嘴边说:“从商的可以跟我交欢,因为他无所顾忌。而你的身份不允许,你追求的是名望和权力。你是我家乡走出去的第一位高官,我可不能让你因红颜而死!”
“我喜欢你的这份理智,这份直来直去,”杨得贵揿着她的手说,“但我还是要搞你,看你还有什么理由来说服我。”
“我在‘赖子’的红楼里干过,我是公司副总裁符小虎的妻子,‘赖子’的地下情人,这个你想得到吗?好在当初我回家省亲时你和方小川没有搞我,如果搞了我,‘赖子’和‘虎子’能把你们炸成剁辣酱。我还有一个干爹在中纪委,姓陈,人称陈司长,红道黑道都练过,神通广大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我怎么可以相信你呢?”他主动离开她的身体,显得有些胆怯了,“有好多人谋求高官,最后都栽到了骗子手里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怎么可能家乡人骗家乡人呢?何况我还要在你这里混碗饭吃的。”她将宾馆的电话置于免提,拨通了陈司长那儿的电话,“干爹,我现在跟我‘老公’在一起。”
“真的还是假的?”对方竟然回话了。
“当然是真的啦!您知道的,我的第一个老公去了爪哇国,到现在都还了无消息;第二个老公被你派出见了上帝,我和他只能梦中相见;这是我的第三个老公,明江市政府代市长,我什么时候带他同你见面呀,听你对他面授机宜?”
“哦,哦,我现在跟中组部的领导在一起……”对方似乎正在谈论要事,但又不愿怠慢林可心和她的朋友,意识到这二人定有事求他,于是便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跟对方合作的条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当全力相助。至于他能不能进京,当个中央候补委员的,就要看你现在这个‘杨老公’相信不相信我,相信不相信你;家底厚实不厚实,出手大方不大方;舍得不舍得掏这个钱,出这个血了。”
“首长,我百分之百地相信你!我百分之百地相信她!我一切遵照您的指示照办!”杨得贵心里一阵窃喜,不失时机地在电话中向对方表态。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待对方搁下电话,杨得贵代市长急匆匆地问。
“在红楼的时候认识的。”林可心说。
“怎么,他?”杨得贵感到疑惑了,中纪委的人也敢去红楼?
“当然,”林可心笑道,“有鼠的地方就有猫,有猫的地方就有鼠嘛!”
“那是,”见对方的话无懈可击,杨得贵直探她的隐私道,“那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呢?”
“父女关系呀,朋友关系呀!你看,他都把电话留在我的这本《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上了,那么你认为,我跟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
“哈哈,这种关系更牢靠,更微妙,更妙不可言!宝贝,你可给我办成一件大事了!”杨得贵显得兴奋异常,心想如果有那位贵人相助,将自己调到北京,他的仕途可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我喜欢你,我崇拜你。我现在虽然想搞你,但我明白不能搞你了。我只想要你下面的一根女儿丝留做纪念,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有了她同中纪委领导的那层关系,谁还敢动她呢!但放过她实在可惜,他只得厚颜无耻地提出了这个龌龊的要求。
“这个……你还有这方面的爱好?”林可心笑道,“这在医学上叫做恋物癖,在心理学上叫做心理变态。难道被你搞过的每一个女人,你都……”
“差不多吧。”他说,“我在麒麟国际贸易公司有一间房,专门存放我和她们的那些东西。”
“那我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林可心盯着他的眼睛说。
“为什么?”他问。
“因为……因为……”林可心臊红了脸道,“聪明的女人不长草,聪明的脑袋不长毛呀!”
“哈哈!”杨得贵耸着颔骨哈哈大笑道,“你真不亏为一个荤女郎,讲痞话,说荤段子,吃荤东西,放白光。”
“当然啦,一天不吃荤就晕得慌。”林可心捂着嘴哧哧笑道。
她笑的样子好动人,有一种叫男人得到又得不到的诱惑的美,想起中纪委领导的一番叮咛,于是对她交底说:“我的宝贝,这是我麒麟公司的钥匙,现在就交给你全权掌管了,不管是别人,就是今后我用一分钱,都是要从你这里出去的。还有从外面进来的钱,你都要以‘销售’的形式供给他们货物和发票。这一进一出的账,你可得替我整明白了啊!”
“咦,领导,你今天把麒麟公司的钥匙交给我,就证明我是你的忠实的管家了。按理说你将明江广播电视大楼和国际大剧院交给符守业去做,我就应该要替你收钱来着。可是,我们怎么会不要他的报酬呢?”林可心坐到他的腿上,亲了他的臭脸一下,满眼纳闷地问。
“怎么会不要他的报酬呢,我的宝贝!”杨得贵回敬了她一口道,“我为什么给他而不给别人,是因为我和他一同喝过血酒拜过把子,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形成了一种长期合作的伙伴关系。我为什么不直接收受他的贿赂而拐弯抹角,是因为我是学法律专业起家的,我如果收了他的贿赂,就等于收了一张到阎王那里报到的入场券。你知道什么叫做腐败的市场化运作、公司化运营吗?你知道什么叫腐败的高回报、低投入与零风险吗?那我就讲给你听听吧。我问你,基建工程是由什么垒起来的?不错,是水泥、钢材、电梯和空调等,而这些都由符守业去联系生产产家与经销商,他跟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合作我们一概不问。我们麒麟公司作为提篮子的中介方,只要以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五个点从他所联系的生产产家与经销商那里购进货物,然后以高于市场价百分之五个点的价格转手倒卖给符守业的施工方,从中赚取工程购货款的10%的利润即可。比如说广播电视大楼和国际大剧院这两项工程总造价为2亿元,通过这两道手续下来,我们不用担任何风险,不用跑任何货物,只要做一下进货、出货的财物账,就能赚取到2000万元的巨额利润,这比直接收受符守业的贿赂的风险要小得多!即使将来有一天被人查出来,面对中国的大市场和蒸蒸日上的建筑行业,建筑器材的价格浮动在5%以内是完全可能的,我们只要打点时间与市场价格差就能赚取到可观的利润,这完全是合乎市场经济规则的。我们通过这种空壳公司运作,买空卖空,就可以曲线地收受他人的贿赂,即隐蔽而高明。我以前做的几个工程,都是这样运作的。等几天,符守业将委托我们公司订购的货物清单报给你,你只要根据他的购货清单,编制一下公司买进、卖出的财务账,他就会将公司赢利的2000万元打到我们账上的……”
杨得贵走后,林可心通过电话将个中内幕讲给了她的“干爹”听,她“干爹”听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杨得贵的举报信,而老是查不出杨得贵问题来的真正原因,原来问题不在他的身边啊!不知是赏识林可心,还是久攻不下的案情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或是有感于腐败分子作案手段的隐蔽与高明,电话那头不由得大声说了一句:“高,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