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国际贸易公司位于明江市沿江大道中段凤凰大厦17层,即顶楼一间三室两厅的套房。其中一室充当杨得贵盛放性器性物的收藏室,一室充当杨得贵、方小川两人存放金银饰品、烟酒书画等高档礼品的贮藏室,一室充当财务室兼休息室。林可心白天多在外面的会客厅接电话、看杨得贵留下的一部分《性爱日记》,晚上则进财务室看电视,整理公司的有关账簿凭证。
这天薄暮,华通电脑城为她送来了她预订的一台多功能复印机,在工作人员安装调试并手把手地教她之后,她打开杨得贵盛放性器性物的那间收藏室去取他的那些《性爱日记》,准备将它们复印了留作日后陈堂的证据。她走到一个书柜前,只见书柜门虽然关得好好的,可竖在书柜内的杨得贵的十几本《性爱日记》和一些性学专著不见了,这可把林可心给吓了一跳:难道杨得贵识破了她的身份,对她起了疑心,开始转移或者销毁他的那些赃物和证据?难道杨得贵识破了她干爹陈某的身份,对他起了疑心,采取了反调查与规避风险的一些手段和措施?难道公司里进来了强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那些垃圾和秽物当作宝贝给偷走了?难道……
林可心感到忐忑不安,一颗心忽上忽下地扑通乱跳,情况危急,为防止杨得贵等人销毁账簿,她丝毫不敢怠慢,连夜开始复制起麒麟国际贸易公司的账目来。自2000年3月该公司成立起,麒麟国际贸易公司一共发生业务往来17起,每起都与海城市的某项大项工程建设有关,含方小川没收李娟公司的1200万元和最近同符守业发生的两笔业务,共赢利6800万元,亏损3400万元。说到亏损,无非是腐败分子把钱拿出花了,将它走了财务账,通过买进卖出的财务账反映出来,就是公司进货的时候价格进贵了,卖出的时候货卖便宜了,没有把准市场信息、经营不善从而造成了公司亏损。
复印机嘎吱嘎吱地叫着,令林可心感觉心惊肉跳。就在林可心专注于复印神情高度紧张时,啪!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门锁的转动,莫非杨得贵半夜造访,或是小偷光顾于此,林可心突然一惊,连忙拔掉工作着的复印机的电源,关掉小台灯,倏地钻到那张大床的底下屏声敛气了。
是夜,梅捷完成了抄袭杨得贵《性爱日记》的任务,再次光临麒麟国际贸易公司的藏宝库,由于有了前一次“作案”积累下来的宝贵经验,他化装成一个夜送盒饭的小伙计,很轻松地打开了公司的第一道大门,进得室内,将手中的盒饭放在会客厅的桌子上,用第二把钥匙打开了杨得贵的收藏室,将那手中提着的黑塑料袋中的十几本《性爱日记》放归原位。随后,他把目标瞄准了杨得贵公司的财务账,便蹿到财务室,借助打火机的光亮将小点灯打开,一见公司的账簿凭证东一本西一本地躺在复印机旁的桌子上,心里别提有多激动:妈的,得来全不费功夫,连复印机都为我准备好了,今晚可要大干一场啊!
砰!一声剧烈的踹门声由外而起,吓得正准备复印的梅捷和躺在床下的林可心头皮发炸。紧张着,又听见了门锁的转动,来人不紧不慢地打开麒麟公司的防盗门,嘴里哼着一曲“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来”进来了。
原来是方圆圆来公司拿东西了!梅捷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一个阮小二入水的动作嗖的一下钻进了床下。方圆圆进得室内,摸走了会客厅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林可心留下的一沓钱,打开杨得贵、方小川的礼品贮藏室,拿走了一些金银饰品和烟酒到市场上去当卖。
在床下,梅捷探出去的手碰上一个软软的富有弹性的东西,反馈回他的大脑里便是一个诸如国宝熊猫、小熊考拉之类的东西。但是它有软度,而且它的脂肪会上下左右颤动,梅捷进一步判断它为杨得贵使用过后,扔弃在床下的一个充气娃娃。可是它有温度呀,而且它的嘴里还喘着蛰人的呼吸!原来这是一只猫呀!被他和方圆圆吓得钻进了床下的一只胆小的驯服的猫,而自己刚才摸到的就是猫的肚皮,所以它才不叫唤也不动弹。梅捷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猫,他绰号小猫自己拟作猫的化身,就是喜欢它的那种房上屋下天马行空来去无羁的那份自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醒非醒似梦非梦不争什么不放弃什么的那份旷达,喜也妙悲也妙好也妙坏也妙捉着老鼠也妙捉不着老鼠也妙的那份睿智,它那一身风里来雨里去的流浪者的行头令人羡慕,它那响彻在墙头屋后月夜星空的“爱情宣言”更令男盗女娼遮遮掩掩的人类蒙羞。猫呀,人类少去了猫的庇护,老鼠则肆意泛滥,祸害人间。梅捷是被爱情、事业和家庭抛弃了的一只猫,他在床下这只躲避强盗的猫面前袒露了自己的真性情,他不敢过分地惊扰它,便四肢着地缓缓地向着它移过去,当它的肚皮触着自己前胸无处可藏时,他轻轻地伸出手去试图将它搂在怀里。好重的一只猫,长着长长的头发,柔滑的脖颈,丰厚的后背,怦怦的心跳,而且往前环绕过去还有女人神奇般的两枚果乳。他这一惊不得了!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想必这里系杨得贵的库房重地,屋里少不了小偷光顾,刚才接连进来了几个小偷,发生了连环盗窃案!
两人赶忙从床下爬出,摆开架势准备将对方制服住。
你?
你?
“好大的一只猫呀!”没想到分开10年过后的两位老同学,竟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见面,梅捷丝毫感受不到惊喜,脸上恢复了往日的阴沉与冰冷道:“我是来还日记的,这里面竟然没有你;不知是你表现不好,令杨得贵不值回味,还是杨得贵记性不好,没有为你写上这一笔。”
“哏!”林可心拿起床枕敲了一下他的头,“梅捷,你欺负我!”
“我,欺负你了吗?”梅捷反唇相讥,被杨得贵碰过的女人,他梅捷是不屑沾染的,或者说被杨得贵“性福”过的女人,再也不配被别人“欺负”二字了。
“你问问它们吧。”林可心看着他的两只手道:“瘦得跟猫爪一样,抓在人身上像两把铁器。”
“是吗?”梅捷看了看自己扬起的爪子印在墙上的阴影,感觉确实挺恐怖的,连忙将手缩进衣袖。
“你是在偷杨得贵的东西?”林可心问。
“是的。”
“原来你也有这爱好?”
“他把我的工作都弄丢了,我不偷他的偷谁去?我准备接下来写一本书,叫做《杨得贵和他的168个情人》,在上级纪委查他之前,搞他个身先朝露的!”
“看来又有一个要写书的,”林可心笑道,“你只是为了要写书?”
“当然不是,”梅捷反问道,“这么深更半夜的,你躲在那下面干什么?”
“老同学,我也不瞒你,”林可心将自己充当卧底的真相告诉他,“杨得贵注册了一家空壳公司,利用公司买空卖空,大肆收敛钱财,他所收的贿赂全部走了公司的账,所以尽管有他的举报,甚至有人举报到了中纪委,但是从他的身边入手,还是查不出他的什么问题来。想不到,麒麟国际贸易公司就是他腐败的大本营。”
“看来咱们摸到点子上了。”梅捷见林可心不是杨得贵的人,而是上级纪委安置的前哨和卧底,简直对她刮目相看了,想起自己对她的误解和冒犯,禁不住红下脸来道,“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林可心道,“我到明江市这么久了,也没有主动跟你打招呼。我说杨得贵的日记怎么丢了,原来是被你这个小弟弟给偷去了;怎么着,好看吗?改空儿我也看看。”
“算了,算了,你就不要看了,你看了会学坏的。”
“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坏呢?男人学坏更容易的!”
“刚才我就已经坏了,难道你没有觉察到?”梅捷脸上露出坏水道,“要不我也学学那个杨得贵?”
“要不我也学学那个叶子?”林可心笑得像个女妖。
“原来你也看过了?”
“我只是好奇心使然,看了其中的一部分。”林可心红着脸道,“人性本恶,人性本恶呀!”
“你以前,不是跟周南一致主张人性本善吗?怎么,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倒跟我和杨友富的观点一样了!”
“嫁猫随猫,嫁狗随狗吧。”林可心看了一眼儿时的伙伴,觉得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这事儿要被杨得贵知道,是要被灭口的,难道……你不怕杀头吗?”
“乡亲们在苦诉、苦等和苦熬,为的是杨得贵、方小川欠下的400万;然而他们天天潇洒、夜夜快活。我贱命一条,岂可贪生怕死,有这些证据在手,我就是敲也要敲他个400万!”梅捷说。
“我已经失去了一位知己,尝尽了没有男人的滋味,可不能一见面,就见你倒在血泊之中吧?”林可心的真情流露,让梅捷很是感动,在这么个龌龊的地方,他看着摆在面前的账簿和复印机,仓促间用一句简短的荤话囊括了他的全部感情,“夜长梦多,咱俩赶紧一进一出吧。”
第二天,梅捷将从林可心那里复印到的全部账簿盖上麒麟国际贸易公司的印章,注明复印件的出处和原件的存处,将它装于一个上了锁的铁布盒内,连同他抄下的《性爱日记》一起藏进了桃花洞的一堆粮食里。过后,他睡在粮食垛上美美地做了一梦,梦醒时分已是黄昏,赶紧搭承马汉的车赶到约定的地点同林可心见面。
“我有一事求你,如果你认为这件事会影响到我和你之间的那种关系,就当我没说。”林可心说,“我想和你结婚,办来准生证、计生证,夫妻双方上医院签订人工助孕合同,帮周南怀上他的孩子。符海心有了他一个孩子,可她是一个女儿,我一定要超过她的,一定要为周家传个后。”
“好吧。”梅捷不加思索地回答,过后又吃起醋来,“他什么都优秀,看来我什么都超不过他!”
“谁说的?”林可心道,“他活在理想和精神的世界里,是一个精神的怪物;对女人冷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我两方面都需要,既想求得精神的充实,又想食得人间的烟火。我喜欢你那种小男人的真实感,对女人的怜香惜玉和承让,令人不可捉摸的多面性格;同时喜欢你的那种大男人的不顾一切,普希金笔下的杜布罗夫斯基似的正义感。”
“那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梅捷说。
“什么?”
“不要深夜出去打牌,不要让我在家里做一个留守男人。”
“嗯……”林可心吻触着李娟烙在他胸口的创痛,使他觉得胸前皮肤一阵酥痒,接着一股暖流波及全身。任性、嫉妒和善变的林可心,在他的爱抚下变成了一只又乖巧又听话的绵羊……
听说梅捷在寻找马三多,并且将他的藏身之地锁定在了汉江市的某一个区域,虽然林可心和马三多同处一村,可两人素来不曾谋面,林可心便询问起了马三多的长相特征。
“脸蛋一撂长,尖下巴壳,高颧骨上长个瘊子,外号叫做马大炮。”
“然来他就是马大炮呀,以前给我当过司机。现在给符守业的老婆开车,住在汉江市高开区汉江外滩的中心小岛上,也就是黄金海岸18号别墅的一座车库内。”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梅捷和林可心连夜把我和皇朝、马汉叫了过来,商议着接下来如何抓捕马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