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看到强县长一行，蔡老汉马上停了下来，撂下手中的大棒呼呼地喘着粗气说：老了跑不动了，跑不动了，真老了，不服不行啊！别说退四十年了，就是退回去十年，“打灾鬼”跑上个百十圈算啥个事嘛！话刚说了半句，便被还在低头绕圈傻跑的黄老汉从背后给撞了个趔趄，差点儿摔了个狗爬子。强县长忙上前几步把蔡老汉和黄老汉都扶住了，拉着二位老汉的手说：二位老哥你们辛苦了。我代表全县人民向二位老哥表示慰问，正是你们二位的这种辛苦，让黄家湾村重建家园的建设演绎得如此辉煌，也正是在二位老兄的带领下，短短的两个多月的时间，你们已经取得了重建家园的初战告捷，让我再一次代表全县人民向你们表示祝贺和致谢！听到县长的这番话，蔡老汉和黄老汉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强县长见此忙打圆场笑着问：今天我吃谁家的红烧肉啊？这么问的意思就是你俩的比武打擂谁赢了谁输了？听到强县长问话，蔡老汉抢先大声回答道：反正我没输！黄老汉不等蔡老汉把话说完，大声地对强县长说：强县长这次重建家园打擂我赢了！蔡村长他输了！他家的工程还没干完他就放开炮了，蔡村长既输了又违规！“反正我没输！”蔡老汉大声地申辩着。黄老汉一把拉住了强县长的手，又一把拽住了蔡老汉的手，激动地说：口说无据，眼见为实，强县长咱们一块去蔡村长家看上一回，再到我家去看过一下，啥是啥都就明白了！
93.蔡老汉碍着强县长的面子没敢动粗，只是嘴上不停地说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没必要嘛！他嘴上说着可脚底下就是一步不挪。蔡老汉越是这样，黄老汉越是不依不饶，黄老汉越是这样蔡老汉越是一步不动。强县长已看出些蹊跷，有意刺激蔡老汉说：黄支书这么个态度，难道你还真怕他不成？输也无妨赢也无妨，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里乡亲嘛，实地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一看强县长这个态度，蔡老汉也没法子了，只有应诺着跟上强县长往家里走。蔡老汉边走边向强县长介绍着：这是五保户李老汉家，工程已完成95％左右，预计10天内可以入住。那边与这栋一模一样的二层小楼是伤残农民工范斌家，工程完成量也是95％左右，入住时间不分上下。强县长说：听说这儿也有一场比赛？蔡老汉笑着回答：那是娘子军的事。他接着说：这两家的新楼都是村上全额投资修下的，保证入冬前让他们住进去。蔡老汉说说、走走、停停，可把一心要拉县长去看究竟的黄老汉急坏了，他哪有心思听蔡老汉的情况介绍，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催着蔡老汉他快走。可是蔡老汉就当没看着，仍然走走停停、指指点点、比比划划地向强县长一行讲述着介绍着。这下子黄老汉更气坏了，乘强县长他们全神贯注听介绍时，从背后把蔡老汉一把推了个老远。强县长发现了这些动作，打着圆场说：先去蔡大年的新家看看，然后再听他们二位的汇报介绍。听了强县长的这番话可把黄老汉给乐懵了，啥也都不顾了，嘴里念叨着快走快走，自个儿在前面蹶哒蹶哒地先走了。
94.转过小山湾已能看到蔡老汉家的新楼了，远远望去三层白色红边小楼，上中下每层各有五间的住房，白围墙红瓦挑檐双扇的大红门，古香古色典雅又透着洋气。强县长“啊！啊！”两声后，脱口而出：重建家园此景好，白墙红瓦高檐挑，富民政策哪去寻，黄家湾来瞧一瞧。接下来就是七嘴八舌的说好声，强县长谦虚地连说：作的不怎么样，不怎么样。别人也就不要妄加评论了。唯有蔡老汉小声念叨了两遍后，大声地说：县长这首诗作得好！我请求县长把这首诗送给我们村，过些日子，我们正要在村前立个黄家湾村重建纪念碑，把重建黄家湾村期间发生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事儿都刻进去，把这首诗也刻在正面，让我们的子子孙孙都永远地记下！本来我们要请黄支书他老人家整几句，可是他写了几个月，也没有写出来，他为难我犯愁着呢，这下子好了强县长为我们村写下哩！谢谢了，谢谢县长了！强县长开了句玩笑：这次你和黄支书的比武打擂谁输谁赢刻不刻到碑上？刻上！一定会刻上！到时一定请县长来揭碑！我一定来！一定来！强县长连声应者，大家说着笑着就到了门口。快来！快来吃红烧肉！只见黄老汉双手端着一大碗红烧肉从大门里跑了出来，嘴里大声地说：蔡大妹子真够意思！整个了满满地一大锅红烧肉，全村每个人都能吃得上，真够意思窝爷得很嘛！吃！吃！一看大伙都没人动没人理他，便自己用两个手指拈了一大块放到嘴里吃了起来，吃得个满嘴流油，边吃边说：好吃，好吃！蔡家做下的认输肉真是太好吃了。“反正我没输！”蔡老汉倔倔地又回了一句。这一句可把黄老汉气疯了，他双手端碗小短腿一蹦，先跳过了门槛在里面站下了，等着强县长一跨过门槛，他右手把肉碗往胸口处一端，左手往楼的一、二层一指就喊了起来：县长你看事实证据都在这里，一、二层十间房都没有安门！强县长呀，我家的门可一扇不少地安了，建筑质量嘛一点也不比他家差！……黄老汉不知道烦人地叨叨着。强县长捅了一下蔡老汉“怎么搞的？”蔡老汉眼睛睁得更大了声音更高了：反正我没输！没输你也说个理由嘛？你空喊什么？县长也在这儿，难道我还怕你再来打我不成？说完黄老汉把肉碗放到了窗台上，双手叉着腰站在院儿正当间，正儿八经地数叨着蔡老汉。说了半天没见蔡老汉有什么动静，他眼珠一翻话音就一转，黄老汉又细声细语软软地劝开了：反正你家的红烧肉也炖熟了，输了就认下吧，成哩不？我叫人把锣都从村委会里拿来了。说着，黄老汉从“五王孙”手里把他自己用了一辈子的大铜锣拿了过来，使劲往蔡老汉手里塞，黄多得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刚想说话，蔡火得一把把他拉了回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多得一下子把要讲的话就咽了回去。只见黄老汉塞蔡老汉推，你推我搡，我塞你挡，一不留神那个没人要的大铜锣就“咣”一声掉在了地上，“咣”声中，蔡老汉也仰天一声长嚎：我——没——输！听到老头子都冒怪音了，老伴忙从厨房走出来，一边扶着蔡老汉一边为他抚摸着胸口说：生这么大气干什么嘛！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黄老兄他从来都心眼小，你也跟他学！你学得了吗？你说谁心眼小？你说谁呢？你说谁？黄老汉转过头又跟蔡老汉的老伴吵上了。说你！说你！就是说你小心眼！还能说谁？今天你要是把我家老汉气出个病，我就和你没完！蔡老汉的老伴吵架的声音比她老汉的声音还高哩，这么价看来蔡老汉的这个老婆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95.看到这场景，强县长气得鼻子里“哼”的一声，双手向前一伸，然后掌心向下一压，然后生气地说：别吵了！都别吵了，你们俩老汉的事今天摆不平，咱们改天再摆，明摆着的事情有那么难定吗？县长的话音还没停，就听蔡老汉说了一句：这场重建家园的比武打擂，我把输认下！火得！用棒把黄伯伯的锣给我挑起，咱爷俩你前我后我敲我喊，认输请客！谁曾想火得根本就没理他这个师傅的茬，一把从地上把那个铜锣拎起来，说了句：师傅你根本就没输下，敲他个啥呢！然后一挥手把铜锣从大门里扔了出去，铜锣在地上翻了几个个，“咣！”“咣！”的响了几声后又立了起来，顺着坡就往下轱辘开了，只听黄老汉一声：我的锣！便追出了大门。看他那猴急猴急的样子大伙儿都笑了。突然远处传来了锣鼓声“咣！咣！咚！咚！”由远而近，院里的人还在纳闷，明明只扔出去一面锣嘛，怎么还能弄出个鼓来。就在这时，喜娃和黄浩从院外跑了进来，跳着喊着说：爷爷，爷爷，快出门去迎一下，我们校长带人给你送匾来了！娃的话音还未停，鼓乐队已停在门外大整了起来。锣鼓声中，校长和教务主任抬着一块长匾进了大门，校长一看县长也在这儿忙上前打招呼：强县长您也在，还以为您已经走了呢。强县长笑着回话，走什么走，红烧肉还没吃上走得了么？接匾声中，蔡老汉和胸前戴满了小红花的喜娃，一头一个人把写着“十扇门万代功”的长匾接了过来。喜娃笑了，他仰着小下巴壳，眯着个眼和蔡老汉说着：爷你看，你这个孙子，人不大但大事小事能分下。蔡老汉笑得脸都快变形，嘿嘿嘿边笑边说：是孙子教育了爷爷，是孙子教育了爷爷。多得已把实情讲给了强县长，强县长也被感动了，走上前去把喜娃紧紧地搂在怀里，激动地对蔡老汉说：真羡慕你有这么个好孙子，更感谢你在这次抗震救灾中所做的一切！黄家湾的乡亲们永远忘不了你！县长您别这么说，这里面也有黄支书一份功劳，他在我俩比武打擂的小事上犯了点迷，但在大事上清楚着呢！老黄！老黄！蔡老汉大声地喊着黄老汉，喊声中黄浩走了过来，大声说：老黄不在小黄在！蔡爷爷您就别喊了，我爷爷他去请人了，他让我代表他向你赔礼道歉。说罢向蔡老汉深深地一躬，然后又向喜娃敬了个队礼，一声“向喜娃学习！”两个小同学、一对好朋友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96.从远处传来“咣、咣”的锣声和黄老汉的呼喊声：乡亲们，这次重建家园比武擂我输了！我已在场院上摆好桌椅，我请大家吃红烧肉！咣！咣！我请大家吃红烧肉！……
97.原来黄老汉出门追锣时碰上了孙子黄浩，当得知黄老汉带上县长去蔡家找蔡爷爷家理论时，孙子把黄老汉批评坏了：我奶奶说你缺心眼一点都没错，爷你看嘛，人家蔡爷爷筑下的这事，让喜娃一次就得下了十朵小红花，校长还号召全校师生向他学习呢！你可好，明明知道昨天下午，一车送来三十个门扇，每家十五个，人家少安了十个是为什么？安到哪儿了？你什么都不搞清楚就和人家蔡爷爷吵，没一点理由地吵，真把人给羞死了！爷你咋这个像嘛？黄浩大声地批评着他爷。孙子把黄老汉批评急了，想发火可凭啥发嘛！谁让自己把错事做下了呢？到后来被批评得实在受不了时，黄老汉说了声：好孙子，爷爷错了！爷爷糊涂了，爷爷也给你道个歉，爷爷现在要去敲锣认输，请人家吃红烧肉了！说罢他一边敲着锣，一边喊叫着：乡亲们听好了，这次重建家园比武打擂我输了，请乡亲们都到场院上去，我请大家吃红烧肉！黄老汉一遍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喊着。
二十
98.看到事情有了这么一个结局，强县长望了望大伙，互相点了点头，然后，他对着院内院外的人们喊起来：乡亲们咱们到场院上去吃红烧肉去！走啊！吃红烧肉去了！在县长的动员下，院里院外的人们向场院走去。人们从四面八方涌上了场院，场院上彩琴正带着十几个帮手忙活着摆桌凳、碗筷，但是，明显地感到有些势单力薄。就在这时，蔡老汉领着老伴、秀秀、喜娃、火得，还有一大帮数不清认不下的徒子、徒孙们，抬着桌凳、抱着碗筷、拉着肉锅、还有几坛子酒，也来到了场院上，摆桌凳放碗筷帮忙来了。蔡老汉跑到强县长的身边，激动地说：其实这场比赛我才是真正的输家，比赛中我绞尽脑汁、想尽办法、用尽了心眼、使尽了绊子，想把黄老汉比下去想赢人家，我使的手段之险恶、方法之卑劣，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不耻出口。多亏了小孙子喜娃帮助了我，让我走出了错误的泥潭，并做了一点点有益于社会的好事，可是乡亲们又给了我这么大的荣誉，真让我羞愧难言。为了表达歉意，天不亮我就让家里也做下了一大锅红烧肉，想请乡亲们都尝尝，儿媳秀秀又把家里多年酿制的米酒也拉来了五大坛三百来斤，说是请大家评评她的手艺。同时，也算表白表白我们全家人的心意嘛。
99.说话间，所有来宾和乡亲们都落座了。每位面前都摆了两大碗红烧肉，一碗是蔡老汉家做的，一碗是黄老汉家烧的，还有一大碗米酒和一盘蒸馍。坐在强县长身旁的深圳市的欧区长，悄悄地对强县长说了句：这么说来，蔡、黄两家做红烧肉水平高低的大赛又开始了？听罢此话，强县长笑了，这回笑得是那样的真诚，哈！哈！哈！的大笑声中，强县长端起了酒碗高兴地举过了头顶，大声宣布：这次重建家园“谁先住进去”的比赛，蔡老汉、黄老汉同是胜利者，都是第一名！下面请来宾们，乡亲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鼓掌声中、喊好声中，碰杯声、喝酒声、吃肉声、嚼馍声响成一片，乡亲们一个个吃得别提多高兴了。
100.就在这时，忽听黄老汉又冒怪声，一没留神他已经站在饭桌上了，只见他把个袖子绾得老高老高的，挥动着双臂跺着双脚大声地喊着：我——不——服！我——还——要——比！听着黄老汉的喊叫，强县长笑了，蔡老汉笑了，客人们笑了，所有的乡亲们也都笑了！
2009年8月3日写于金城獒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