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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彼岸花落

谁懂夜的黑

新年流流,邀人或被邀,总不是一件可喜的事。最美的差事,原应是在家里生炉子,吃红薯,开年糕,喝豆浆。

安迪。你觉得如何?翀儿问道。

太高雅了。我并不十分听得懂,有困意。我如实说道,周立波那个上海人说道,昆剧大可用“鸡鸭鱼肉”四字概括。

你跟他一个水平线上的?张翀不悦,续道,那先前为何又应允来看。

女人耍起脾气来,无人能敌。我默默地,无以应答,打开折骨伞,为她挡雨。

广州除夕夜,不流行上街,宅在家里,据说是避讳什么。出门总会遇见不好的事情,行话叫做“唔老利”,果然应验,下起雨来。

我偷瞥了一眼手表,夜间十点,《牡丹亭》竟然持续了一百五十多分钟。如此毅力,我暗暗有点敬佩自己。

凡事期望过高,结果往往未免另自己失望。张翀说道。

事实上,只是节奏上有点不太适合我,其他一切,我觉得满意。我说。

得罪女人的结果,就是一再连说好话,直到她心情平复为止。倘若中间还说错了什么,那更比火上浇油,不如不说的好,拣话说最好。

也是,《长生殿》估计于你好受点。张翀笑了笑,算是原谅我。

男人真是种会见风使舵的动物,敏感得很,更集阴柔之能事,把女人哄得帖服。我素来厌恶此种行径,只是一旦自己遇见,不得已,也如此。

翀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返家。我提议道。

张翀点头。我心朗朗。

自那以后,我除夕夜永不出家门,张翀离我而去,我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叫信念的玩意,如果你相信,它即刻会出现在你的身边。

白天和黑夜也好,我与你也罢;无论是否交换了角色,却永远只能彼此站成两个世界。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像燃烧的太阳,不懂那月亮的盈缺。你要昆剧的阴柔,我欲舞厅的股骚。

安迪,你是我的臂。张翀说。

你看我,快要流眼泪了。哈。我笑言。

我一直是个胡闹的人吗。也许是,爱与不爱,真言语无法表露。一旦说出来的,俱无法算爱了,充其量只能算……而女人尤其在意,哪怕是虚假,亦一往无前。

张翀仍未毕业,在音乐学院念声乐教育,十分勤奋。我见她,无一例外是夜间。这是一个再无恰当的时间了。我甚至有点恐惧白天见面,走去哪儿?广州的街道我不熟悉,我厌恶走在人来人往的拥挤的城市,闻着喧嚣的机动声,刺激的尾气,带着面具与人说着蹩脚的英语,妄称喝过洋墨水。

明天走了,你打点好行李没。张翀说道。

她不是第一回来我公寓,把散乱在桌上的烟盒一把抓起扔进垃圾篓,续道,你的烟瘾还这么大。

不止我一个人在抽。我本算解释,还是作罢,与女人争辩,即便在理,亦失风度。

我走了。明天我喊同学来接你。

翀儿。我想你。我说。

肉麻。张翀道。然后把门关上。真冷血。

安迪。你在哪儿。

第二日早晨。张翀来电话问道。

翀儿,恐怕——我不能陪你去苏州听昆曲了。我说。

电话那边无了声息。

翀儿,翀儿。我连续惊嚷。惶惶然慌张万分。

沉默半晌,张翀轻声道,怎么突然如此。

言语中充满失望。

老板忽然得了急病。在医院,公司只我一人可以照料,实在抽身不了。

有无生命危险?她问。并不是第一时间关心自己之私事,是个善良的女人。

不晓得,我想不碍事。

你的意思,这次行程只得取消。

唉呀,好事多磨。你可先去,我容后再来亦不算晚。

话筒中传来汽笛声,电话挂了。我仿佛看到翀儿站在月台翘首等待的神情,突然心里泪流满面。

爱情中怎么会生出这许多枝节!嫌隙,哪里只一朝之间就生出,日积月累,才有这样壮烈的下场。翀儿说,安迪在爱情里面,总是游刃有余,自以为干净利落,实际是自堵洞口。

若干年之后的除夕夜。我居然在拥挤的街道上遇见张翀,还是在夜间。我打破了自己的禁例:除夕夜永不出门!

在一个电影院的出口。这是一个很大的电影院,中间分成两个小型的独立的小影院。价格适中,生意不算冷清。

你看港产片?我纳罕道。

你看《牡丹亭》?她也十分惊讶,指着广告牌说道。

电影!

与剧场相差无几。

翀儿的面孔,很年轻。化着浓妆,眉描得太深,胭脂搽得太红,脂粉贴脸上显得油光水滑,一点也不难看。只是有点苍老。

先头我辨认半晌,她与我对视,先开口,是,张翀,正是我。

不是回家教书了?

没有回。广州亦算一块宝地。你不也是留在这里。

我们并肩走在拥挤的,悠长的街道。穿过陌生的人群,天空中有阴霾般的氤氲,看着曾经吻过的脸,伤过的心,真希望黑夜不再明。

爱在风雨中

晓晓站在监狱的门口,冷风吹得她的长发乱飞,雨水打湿了她的秀发。

几年前,她认识了志炫,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那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傍晚,晓晓走在下班的途中,突然刮起了大风,阴云密布,闪电雷鸣,她连忙加快脚步,豆粒大的雨点顷刻间从天空倾斜下来,她心急如焚,这时老天好像非常的眷顾她,头顶的雨却避开了她。她抬起头,一把大伞正罩在她的头顶,她转过脸,一张俊朗的脸庞正凝视她,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我送你一程吧,我叫张志炫,是你隔壁单位的。”他真诚的说。她点了下头,“谢谢!”他们并肩前行,她平日话很少,特别是和异性,更是很少交谈。他把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有些不自然,但伞的空间有限,她没说什么,此时却有股暖流涌遍全身。到家后,她才发现,他的半边身子已被雨淋湿了。从此,她记住了那个名字。

周末,晓晓没事,坐在沙发里看书。电话响了,她拿起话筒,“你好吗?”一个极具磁性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她的心跳加快,“我很好,你呢?”她很礼貌的回问一句。“我很好,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喝咖啡。”“我……我……”她有些迟疑。“好了,没事的话下午3点我等你。”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已经短线。她刚走出家门口,那个男人已经在路边的杨柳树下等候。他看见她忙上前打招呼:“我们去XX咖啡店吧,这样你回家也近些。”她很顺从,他们叫了两杯咖啡,边喝边谈,他的博学让她钦佩,他的幽默让她不时的发出笑声,这个周末,她很快乐。

日子一天天的快去,转眼一年之久,晓晓和志炫的感情在迅速的增长,别人都说他们在谈恋爱,晓晓只把他当成自己的一个异性朋友,一个知冷知热的哥哥。和他在一起很幸福,很开心。那天,志炫约她在他们第一次的咖啡厅见面,刚到不久,来了一个女孩子,手里捧着鲜艳的红玫瑰走到她面前,“小姐,您是晓晓吗?”晓晓很迷惑的点下头。“这是您的花,请签收。”“我的?谁送的?”她惊讶的问。“一位先生,请签收。”女孩微笑着说。晓晓看看花束上面的字条,“晓晓,我爱你,你愿意每天和我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晚霞的羞红吗?志炫。”她的脸一下子红的像个红苹果。“我爱你,晓晓”志炫很温柔的说,那炽烈的目光直射她的心房,她被融化了。从此,他们确立了恋情。

正当晓晓沉醉在他的爱河里时,一个能让她晕厥的画面出现在眼前。那是周末,她正和好朋友静文在公园游玩,当他们走上那座拱桥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她抬起头,那个熟悉的男人正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嬉笑,身边紧紧跟着一个女人,“爸爸,我要去划船。”小女孩摇着男人的手。好比晴天霹雳,她差点晕过去,只见那个女人说:“好,我们跟爸爸一起去划船。”那个女人瘦瘦的,高高的个,一张瘦长的脸,短短的头发不景气的趴在脑后。晓晓在每往前走一步,她紧紧靠在朋友静文的身上,她怕自己站立不稳会摔倒。

晓晓病了,整整一个星期没有上班。第八天,志炫打来电话,“亲爱的,忙什么呢?我好几天没见你了,好想你。”“你想我?亏你还记得我。”晓晓没好气的回应着。“怎么了,宝贝,别吓我,我无时无刻不再想你,只是我这几天工作很忙,没时间给你打电话,生气了吗?”晓晓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泪流满面,“我们分手吧!”“为什么?给我个理由。”志炫惊讶的问。“理由?你还问我要理由?你真是个伪君子,大骗子!我去公园看见了幸福的一家三口……”她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晓,听我解释好吗?”“没什么好解释的,再见。”她狠狠的落下电话。

刚出门,他疯了似的窜出来,一把把她拉过来,“晓,听我解释好吗?我真的爱你,我承认,我欺骗了你,但是,那是因为我爱你,我是有个家,但我们早就名存实亡了,这次她过来,是孩子想我了,我迟早要离的,真的,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给我个机会好吗?我和她离婚,然后娶你。”“松手,骗子。”她愤怒的甩开他。

“晓晓,怎么了,怎么几天没见,瘦了好多,减肥呢吧?”同事罗涛走过来打讪。罗涛一直暗恋晓晓,只是觉得自己和她差距太大,配不上这个公主,所以一直不敢表白。小小白了他一眼,“你才要减减肥了。”没好气的回答,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呦,好大的脾气,怎么了公主,谁欺负你了?你的王子吧?”不提还好,这一提,晓晓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吓得罗涛赶忙赔礼道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能帮你吗?快说说。”晓晓更是哭得厉害。“别哭了,傻丫头,再哭我也要哭了,哇哇!”狼嚎一般。“别哭了,你哭什么?难听死了!”她擦拭着眼泪说。“哈哈!我不这样,你能停止吗?”“你们男人没一个好的,都是骗子。”“祖奶奶,冤死了,我比窦娥还冤枉。”晓晓笑了出来。罗涛没再追问。只是默默地为她做着事情,又一个秋天过去了,那个男人好像从这个地球消失了,再没来找过晓晓。

“哎呀,晓晓,快起来,我有事找你。”静文急火火的闯进屋。“什么是呀?我困呢。”“你的那个志炫,嗨……”静文迈着关子。“他怎么了?”晓晓一下子跳起来,“我不认识,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又躺下,翻过身,不再理静文。“好,你不听,以后可别后悔?”静文知道她没放下志炫的,要不,怎么会不接受罗涛。“嗨,罗涛从你们分手后,就调离了工作,不知道为什么犯了法,现在被关在监狱里,我听我表哥说的。”静文偷偷的瞧了一眼晓晓,“更惨的是,他现在要死了,在医院里,好像是自杀……”“哪个医院?快说呀!”晓晓翻身起来,摇着静文的肩膀,焦急的问。“这回认识了?XX医院302室。”静文话音刚落,晓晓已经飞身跑下楼去。

监护室里,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眼。“志炫,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晓晓坐在病床边,那双眼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在朋友的帮助下,晓晓知道了缘由。原来他们分手后,志炫就调走了,而且干得很出色,被提升了,但他为了给晓晓一个承诺,给她一个安稳的舒适的家,来弥补对她的亏欠,贪污公款,被查处,他老婆知道后,就和他离了婚。他万念俱灰,就选择了自杀,幸亏被发现及时。晓晓的默默地流着泪,“志炫,你好傻,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只要你爱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的……”他的手动了一下,他听见了她的心声,眼泪顺着那张苍白的脸颊上流下。

出院那天,晓晓来了,她温柔的对他说:“好好改造,我等着你。”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走了很远,他回过头来,“对不起,晓晓,不要等我。”晓晓使劲挥手,大声喊:“我会等你的。”

每隔一周,晓晓都来探望,带他爱吃的东西,还有信件。那是她每晚写的信和诗,他喜欢。志炫在晓晓的鼓励下,好好改造,立了功,得到提前释放。

那是个雨天,志炫拎着包走出监狱的大门,一把大伞罩在他的头上,雨水泪水交融在一起,两张火热的唇在没有分开。

青春彼岸

在法语班的早自修上,甄小雀和别人一样埋没在语法书和练习卷里。不知不觉地,书被翻到了最后一页,淡淡的铅笔字迹衬托出梁静茹的一首老歌。去年出新专辑时,记得好姐妹麻桃问过,为什么《C"estlXXXXie》要放在《崇拜》里?小雀摇头。尽管这样,前奏部分的法语独白还是被同学们抄得铺天盖地。

教室的西窗正对着夕阳下的操场。倘若在窗前驻足俯视,那明亮的金色光辉通过塑胶反射上来,很是刺眼。而在操场上奔跑着仰望,沁云楼的整个西墙都被藤藤蔓蔓覆盖着,平添几分沧桑,仿佛欧洲中世纪的大教堂。有时侯,看书眼睛花了,甄小雀会冲一杯咖啡倚在窗前,看着“勇士们”在竞技场上鏖战;也有时候,挥汗如雨的男生们会跑到楼下,倾听着“唱诗班”的旋律。

校园短剧大赛的海报张贴出来了,果然,还是没有一组敢挑战《巴黎圣母院》。小雀微笑,眼前却出现了6年前尹阳那张微笑的脸。

也许我会再遇见你,像恋人般重逢美丽。看你满脸胡渣的笑意,爽朗一如往昔。C"estlXXXXie。C"estlXXXXie。C"estlXXXXie。

年前的校刊上,依稀流露出沁云楼的前世身影。灰色水泥刷过的西墙上空空如也。或许就在她踏进云德以后,常春藤发了芽。

早就听说云德这所百年名校最具特色的活动——短剧大赛。每一年,这个舞台都带给云德意外的惊喜,涌现出一批批的青年俊秀。无论是《霸王别姬》或是《半生缘》,都引起了不小轰动,成为云德的经典。

不出所料,那年开场的剧目似乎已有先发制人的实力。《德古拉》的华尔兹,《星球大战》的荧光剑,把全场的气氛一次次推上顶峰。在前一剧目已经谢幕以后,欢呼口哨声还迟迟不停,观众甚至已经开始质疑由学生会主席程尹阳主演的《巴黎圣母院》还会有怎样的新意!

但是在台幕拉开5分钟后,全场惊呆了。是感动还是疑惑?这位仪表堂堂的青年领袖选择的角色竟然是卡西莫多。

甄小雀看到热情奔放的爱丝美拉达跳起《吉普赛女郎》,淹没在“上层人士”那挑逗和不屑的目光之中,看到英姿飒爽的年轻军官对她唾弃,荣光焕发的贪婪主教对她欺侮,只有卡西莫多付出的是真心。

刚进中预的甄小雀天真稚嫩,只看懂一个道理:一个人的内心比外表重要千万倍,却没有想到,这一句话承载的万水千山之重。

程尹阳放弃了把外表的光辉留在舞台,放弃了华美的服饰和自然惬意的表演,甚至,他放弃了美丽的声音和流利的法语。他放弃了一切别人都拥有的东西,把自己的真心和诚挚献给了观众。而这一切,与卡西莫多不谋而合。

老校长说这是他看过最真实的一个角色表演,连爱丝美拉达扮演者席薇学姐也为程尹阳的演出涕零如雨,说他付出了太多,因为这是他们在学校的最后一年。

从一个城市的陌生,走到了曙光无知无觉的黎明。一路微笑的满天繁星,消失在日出里。C"estlXXXXie。C"estlXXXXie。C"estlXXXXie。

常春藤从嫩芽长成繁茂的绿荫,在西墙上绕了一个又一个弯,紧紧缠绕在一起。它们见证了甄小雀的成长,人们的相遇、相知,和相别……《巴黎圣母院》使后届短剧参赛组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那是无法攀越的高峰啊!直到她的长大和成熟。

彼时甄小雀高二,距程尹阳毕业留法已有5个年头。当大赛再一次招募时,她勇敢地报了名。她已经不小了,程尹阳在她这个年纪当上了学生会主席,席薇也已获得了无数世界舞蹈大赛的奖牌。

她的参赛角色是一位风尘女子,一位遭爱人背叛的女孩,茶花女。她对麻桃说,既然不能当爱丝美拉达,就让我当玛格丽特,在剧终人散时死去吧。

但是演出还是空前成功。老校长说甄小雀有影后的气质,不如颁个奖吧,但被小雀婉拒了。心灵比名利更重要不是吗?

但麻桃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如果尹阳是影帝的话你一定二话不说上台领奖了。但是中间相差5年呢,这一个时间的鸿沟足以让云德物是人非。再说,若是时光倒流,影后的桂冠也是席薇的……身后的一位德语班男生说,我怎么觉得有点喜欢上玛格丽特了。

年前,甄小雀看完《巴黎圣母院》时傻傻地说:我爱上卡西莫多了。

夕阳下的操场,甄小雀和麻桃相拥而泣。

或许,整个云德,已经把程尹阳的名字从记忆中抹去了。

哦,塞纳河的水,是心的眼泪,流过了你笑的每个样子,我会在你的记忆看到我自己,看到了结局。爱在错过后更珍惜。

今年是她进校的第7个年头,甄小雀高三了。她每日被题海淹没,那语法书背后的铅笔花体字歌词也被磨损殆尽。她很少站在西窗前对着操场哼唱那首歌了,似乎已经忘记。她发现其实沁云楼离操场是那么遥远,仿佛隔着一条塞纳河,隔着6年时光,却忘记了,在明朗的秋暮下日光与绿荫的交汇、重合。教室一片炯然。

在小雀填上法语专业的那天,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夕阳之下:程尹阳回到了母校。没有掌声,没有欢呼,更没有鲜艳的花朵和簇拥的追逐者,他安静地走着,经过操场时还不忘与学弟切磋一下球技。除了成熟的微笑,他没有变。

都将走向新的旅程。Aurevoir。(再见吧!)说好不为彼此停留,看车窗外的你沉默不语,我不再哭泣。C"estlXXXXie。C"estlXXXXie。C"estlXXXXie。

老师说有个很优秀的学长从巴黎大学毕业回母校的时候,甄小雀正在订正她那第一名的卷子。麻桃只是看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甄小雀知道,在尹阳最新的博客日记里是他和萨科齐总统的合照留影,他作为外国留学生代表接待了来巴黎大学视察的政府官员,取得了尤其是总统先生的青睐。

或许这就是他,一个本色的他。无论是当初那个心灵比外貌更为美丽的卡西莫多,还是当前仪表涵养与立场并重的外交使者,都是那个真实的程尹阳。

哦,塞纳河的水,是心的眼泪,流过了漂泊的人生风景,愿我们各自都有美好的一生,美好的憧憬。爱在遗憾里更清晰。

而在云德的这段日子,小雀也同他一样,学会了生活。

让我们勇敢地向往昔挥手告别吧!跨过心中静静流淌的生命之河,驶向青春的彼岸。小雀在麻桃的书上写下这段话,并且擦掉了那两个淡淡的字迹:崇拜。

而这,或许就是生活。C"estlXXXXie。

那一夜的泪

谢基来到这个城市整整10年了,与他一起入厂的同学大部分都走了,只有他依然当着普通工人,每月将收入用来供房子,下班开摩托去拉客。

别人的精彩似乎与他无关,他没有创业的资金和能力,像所有小男人一样,守着一份工作,安安份份地过日子。他经过一个高档的楼盘,有一条艳红的横额写着:“大单位只留给大人物。”很多人都骂开发商拍马屁拍得太露骨了,可他不骂,穷人过日子就要忍气吞气,风光永远是属于有钱人的,穷人凑不起这个热闹,若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的话,就是一个不合格的穷人。

每逢深夜12点下班,他就开着破摩托来到全市最出名的天使街载客,他的顾客主要是那些从事特殊行业的姑娘们,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揽生意,她们常常肆无忌惮地批评男人吝啬,成交后,他们老是出尔反尔,比搞政治的还缺乏诚信。

“这些男人连区区十元钱都要扣出来,说好200元,交到我手的只有190元,猪狗不如。”一个姑娘愤愤地说。

另一个也跟着回应:“你还算好,我上次遇上那个更贱,我与他说好过夜500元,他塞给我的钱有两张是假的,畜生,统统是畜生。”

姑娘们七嘴八舌地骂起那些无良客人。谢基与这群姑娘很熟,他喜欢她们,她们大方,从不讨价还价,载她们去夜总会只需8元钱,她们给足10元。看到她们个个气愤难填,他清清嗓子说:“我比你们倒霉一万倍。”

姑娘们听到有人比她们还惨,愁云顿时烟消云散,异口同声地说:“谢鸡,说给我们听听。”“谢鸡”广东话的意思是凋谢,她们看他的头发掉了很多,又黑又瘦,一直这么称呼他。

谢鸡叹惜道:“你们这群美女天天叫我谢鸡,我还能不倒霉吗?我今天被一个便衣抓着了,罚了2000元,我赚一个月才赚这点钱。”

便衣猛于虎,她们沉默不语了。谢鸡最憎两种人,一种是便衣警察,这种人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很难分辨。另一种是强盗,这种人专向摩托车司机下手,当摩托车开到偏僻处,就用刀顶着司机的背部,不就范的司机就会一命呜呼,但这种强盗能防,他们神色可疑,通常两个出现,出价很高。便衣白天明夺,强盗晚上暗抢,他痛苦不已,却又改变不了生存的现状。

又一个下班的晚上,谢鸡来到天使街,这几天冷空气南下,又夹杂着小雨,姑娘们都不敢出门,她们宁可在出租房里呼朋招友搓麻将,也不赚外快。她们不在就意味着他没生意,他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

“叹什么气,男人老狗,难道会饿死吗?”一个健朗的声音从后面的一棵树传过来。

他回过头一看,一个风盈的少妇在灯下对他说。他惊喜地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呢?你是……”

她哈哈大笑:“我和她们一样,都不是良家妇女,不同的是,她们的丈夫还活着,我的丈夫死了。”

谢鸡也笑起来,“你真不是一个好女人,丈夫死了,还笑得出来。”

少妇收起了笑声,一本正经地说:“我丈夫在地震时死了,我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我不做这个职业,我能养得起我的孩子吗?”

谢鸡的心被针刺了一下,隐隐地痛起来,她与她们是不一样的,她们卖笑是为了将来过好日子,可她是为了嗷嗷待哺的孩子。那一夜,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每次看到她站在树下,心总会有莫明的喜悦,他上前和她说几句话,哪怕是废话空话。若她不在,他担心她遇到危险,很多丧心病狂的嫖客以杀小姐为乐,她若出事了,远方那两个小孩由谁来抚育?

日子过得很平静,这些姑娘老是换来换去,转得比走马灯还快,她们何去何从,他不知道,只有这位少妇,仿佛与他生成了某种默契,每晚都准时出现。

二年后的一天,她突然对谢鸡说:“小弟,姐要回乡下了,姐在这两年赚够了孩子读书的钱,也建了一栋小洋房,姐永远不做这种职业了,姐想请你吃餐饭,作为送别。”

听到这句话,他很激动,她终于可以当良家妇女了。谢鸡与她在一个大排档里吃完晚饭,她带他回出租房。那张小小的床收拾得很干净,床头插着一束怒放的红玫瑰,她显然精心布置好这一切,她要将这一夜当作一个美好的回忆。

灯光很朦胧,她穿着半透明的睡衣,袭着一身香熏,轻盈地来到他的跟前。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第一次近距离地观看她,她风韵还在,没施粉黛,依然妩媚动人。他浑身发抖,不知将手放在哪里。

她的眼闪动着春风般的笑意,如荡起的波浪,排山倒海地向他扑来。“姐的身子不干净,赚的钱不光彩,但姐没病,每次都做足了安全措施。”她从床头柜子拿出一盒安全套,塞到他的手上,他的脸红到耳根,双手又颤动起来,他终于鼓起勇气解开她的睡衣……一股钻心的痛涌上他的心头,他看到她雪白的胸脯伤痕累累,深的浅的纵横交错,如一幅密密麻麻的地图,有些伤口是指甲划伤的,有些伤口是被香烟灼的,有些伤口上的牙印还清晰可辨……他抚过了她的每一道伤痕,最后落在她那个没有****的胸脯上,他的眼泪如雨下,他哽咽起来。

“姐,这些伤口还痛吗?”

她抚摸着他的头发说:“姐不痛,和那些患有职业病要开胸检肺的民工相比,姐受的苦不多,不要哭,傻瓜,姐真的不痛。”

如果他占有了她,他和那些无耻之徒有什么区别呢?他吻完她的脸,为她穿好衣服,他紧紧地抱着她,她的肉体是脏的,可那些摧残她的男人敢说自己干净吗?今夜,他要用眼泪洗掉她这两年的羞辱。

她走了,回到孩子身边,但愿她从此过上幸福的日子。她会记起在遥远的城市,一个贫困的小伙子那一夜的眼泪吗?他每隔一段时间就看一次她的电话,他很想了解她的近况,但始终没拔通那个号码,如果她告诉他,她过得不好,他又能为她做点什么呢?他们都是低层社会的蜗牛,背着一个沉重的壳,艰难地向前爬行……

当爱已变成回忆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慢慢的寻觅自己的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真正找到了自己的真爱。

我发现慢慢的我越来越不明白什么是爱。一次次的错过和躲避。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喜欢把他们变成自己的知己红颜,却总不知道怎么样把他们边成我生命中的女人。

哎!不知道在多少个夜里,我默默的在问自己——我爱她吗?她爱我吗?

我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因为我没有勇气也不敢去问她们。

把每一次都当成一个故事,一本书;把她们保留在记忆,保留在心的最深处。永远的珍藏着不想给人分享,不愿意她们被其他人占有。发现着自己的自私和狭隘。

其实每一次、每一个我都是用着我最最真诚的心去对待。把她们当作我生命的一部分,但却不知道如何去解开自己的心结。把自己的心真诚的摆在她们的面前。

怕——怕自己的坦然被无情的拒绝!

怕——怕自己的满心欢喜被当作自作多情!

怕——怕面对失败的尴尬和伤心!

怕——怕失去她们每一个!

我发现自己的脆弱,一点一点的在蔓延着……

痛苦几乎要把自己完全的包裹。

不知道怎么去解决、不知道怎么去改变——唯有把爱变成回忆!

叶紫

叶紫命中该有这一劫。人到中年的她,依然清纯活在梦境里,总把自己的感觉看得很重要;说确切些是直觉,但并不比印象来的确切些……天生丽质人见人爱的叶紫又太爱喝酒,嗜酒成癖,逢酒辄醉,一点也不比男人差。她自己说没有喝美过,没有喝醉过。喝酒出名与她的美丽相比也毫不逊色。不过,终于在己丑年初秋圆月之夜,彻底喝了个一塌糊涂弄得整个人生支离破碎,到了不堪收拾的地步。

祸劫因酒而起。那天晚上,叶紫和螳螂两个人都兴致忒高,学着喝了个“桃园三结义”,喝了啤的来白的,喝完白的来红的,咋不就是“三英会”?叶紫的酒兴是让益阳市网名叫螳螂的挑逗起来的,并且喝得忘情尽兴啥也不管不顾了。而这个螳螂可是腰里掖上七八颗手榴弹——响响当当的人物,玩啥都不丢丑,弄啥都不失手的另类玩家。

别急着问螳螂何许人也,啥职业,是否有啥逸闻趣事儿。真这样弄法,就不是小说了,是警察在审小偷。

益阳市最近风行偷菜。早上街上见面,“今天你偷菜了吗”?代替“上了吗”“电邮了吗”“QQ了吗”……而且叶紫知道,同城一个准妈妈就因为没有把男人交待的菜或者是花儿照看好被别人摘了她也被认为指靠不着被撵出了家。偏偏叶紫和螳螂也是相互在网上偷菜认识的,彼此享受着种菜种花,偷菜偷花,还有交易带来的乐趣。网上的菜园子好大,大的无边无际,永远也就是在“农场和农贸市场”种着,把一个无底的篮子盛满。

叶紫明明知道装不满,办不到,可她就是放心不下,爱不释手。“醉就醉吧,我心里清楚”。这就是叶紫,一个性情中的女人。

夕阳掉到山后,天上依然流光溢彩。风儿轻轻的,软软的,不远处苍翠的柳梢头,冰盘似的月亮爬上来,清辉匝地,水波不兴。响水河涨起了秋汛,涛声盈耳,拍岸堆雪。临河的大瀑布酒店可视电梯旋转着,能把人送到天上去。

凉风习习,霓虹闪烁,那又算得了什么?

对面而坐。网上约好的叶紫螳螂坐在了一起。空气清新,风儿不热不凉,格调气氛清晰而不暧昧。一对网上好友现实地坐在了酒吧桌前,很稀松平常。况且叶紫是成熟的不能再成熟了,男欢女爱的游戏除了享受还能拒绝什么,在叶紫的调色板上自有随心随性涂鸦的怪诞符号,她什么都懂,不想装嫩,拒绝与否也已经无所谓了。孩子们早已到国外读书,名存实亡的婚姻不死不活;自己早给自己挂了……回忆就像窗外流淌不息的响河水,叶紫在酒精没有麻醉自己时异常敏感和清醒。为别人风光的丈夫,奔波事业的苦累,痛彻心腑想念儿女的熬煎,叶紫孤独在崩溃的悬崖边上。“醉了,忘了,可就是自己出奇的清醒,还不想举手投降,醉生梦死”……成串的清泪顺着不再年轻却又依旧光鲜的脸儿落下、落下。贴切的粉红纸巾在葡萄的光晕里,很轻柔递到手上,祝福的干杯,洒脱豪爽,迷离的醉意传染了空气,感染了人。历来索面朝天的叶紫脸开成了三月桃花,水汪汪的眼睛看不出泪光洋溢着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是红白啤的作用”叶紫自说自话。螳螂压根就没有想接腔的意思,不露声色陪着叶紫一杯一杯吃着酒,很扯淡地一圈一圈吐着香烟,模样儿是在欣赏与陶醉。

“你的风情哪里去了,你的卖弄和显摆咋就不见了?”叶紫晃着酒杯,优雅的伸着兰花指,旁若无物。螳螂翘起二郎腿,心里那个美,“喝不掏钱的酒,还能和如此美女大姐……卖弄显摆有啥屁用”……只是螳螂的酒越喝越快,越喝越爽,叫人眼花缭乱。叶紫跟着眼花缭乱,有些喘不过气来。时间泡在酒里沉淀了、沉醉了,连边缘都模糊不清了。

叶紫就要这样的效果。能和螳螂多呆一会儿,哪怕是多一分钟,就可以少在家里呆一分钟。多长时间心里空落落没有了家的概念,她自己也记不得了。

螳螂今晚是叶紫的倾泻对象。一言不发,和颜悦色,安心当一个热心听众。或者在情景剧里捡一个得便宜卖乖的角色演演,试试演技怎样,不见得非要把如果当成现实。

“月光如水水如天,天大地大叶紫最大”螳螂红着脸说给叶紫听。

叶紫不听,听不见,一连扬手要酒喝,“会当太白一万杯,叶紫喝酒不会醉”。不过叶紫真的嘴管不住舌头,心管不住嘴了,那样的憨态,那样的风摆杨柳,那样的酣畅淋漓,到了不可遏止的境界。

“再喝一杯,你就成了酒仙了”,螳螂故意激叶紫。忘我的叶紫仰首接飞鸿,一起喝干了四杯干红,即兴唱起了《酒干倘卖不》,沙哑甜美,乱石崩云……碰干了瓶中酒,螳螂很绅士地去扶叶紫。而叶紫看样子有些不省人事,神志恍惚,说着胡话,“走呀,你走啊。石头的心也会生疼……”螳螂不予理会,反而一直往外走。此时的叶紫身不由己完全失忆了。

趁着上洗手间,螳螂早已发动了那辆时髦的跑车,几乎益阳市人都知道那是一辆“炮车”,装备超一流。音乐是叶紫在网上爱听的,音量刚好可以入心;空调不温不热,不冷不凉,刚好是迷人的舒适。

玉山倾倒,梨花带雨。叶紫这一次醉了个完全彻底,怎样上了车也不知道。但见箭一样的跑车尾灯展眼消失在闹市区,很快拐进益阳市滨河别墅群。

“你到家了,要不我送你……”?螳螂话没说完,叶紫那一串钥匙就飞到了车窗外。

“要你送我回家?小弟弟我的家在哪里,过河不过五里地,在……”叶紫说不上话,“哇”出了口酒,醉了迎面而来的清风。

跑车再度跑起来。驶离了市区,走进了沉睡的黑夜,一直开往凤凰岭国家森林公园。螳螂是这里的常客了,门卫保安一见他的车连问都不问,可以直过去。

开门,开房门。关门,关“春阳门”。

叶紫忘掉了一切,把自己弄丢了。

“无非是个玩意儿,谁还给你真当呢”?螳螂一脸坏笑。叶紫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醉。“你是我的情人,二十年前一刀血,到了今日我心伤……”叶紫嘴里吐出的语言乱了码,不知所云乎哉。

“傻屁,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想着啥球一夜情”,螳螂想把游戏做到底,好让叶紫彻底醒过来。

螳螂开始脱衣裳,主动脱光了,摆了个造型,“不只是吸引……就像下棋红线黑后,咱是君子吗”……“我可爱的小弟弟,脱嘛、脱嘛……”叶紫不知道螳螂已经脱光光了,直着嗓子尖叫。

“想不到老牛吃嫩草,还有我螳螂的这一版本”!脱得吊蛋精光的螳螂心里有谱儿。再看叶紫自己也弄了个一丝不挂,舞起了步子,幸福和知足一起春风荡漾。

两个赤肚子猴晚上能干什么,答案朦胧而有确切。谁都知道,小说作者也就犯不着枉费笔墨了。

情景剧出了“一夜情”的老套,玩了个新花样。螳螂看了看摊在床上的叶紫,退着到了门边,拉开春阳门撒丫子走了。

叶紫哭醒了酒,痛痛快快大笑了一场,眼里初升的太阳怪怪的,过来的风也和昨天的不咋一样。

回到家,迎面碰上丈夫冷冷的冰脸。叶紫没有了感觉。按照惯例是一通审问,接下来是一顿惩罚。当知道叶紫和螳螂在一起,就是说啥他也不再相信。“你去死吧,咋还有脸活着”!说着话,这个叶紫的男人摔了手机,再动手砸电脑,噼里啪啦的响声闹腾着这个就要解体的家。

接受现实。叶紫和丈夫摊牌,日子没法过了。平静的协议离婚,叶紫啥都不要,心里反而踏实起来,一种解脱解放的感觉让叶紫扬眉吐气,她微笑着来看丈夫木然的脸。

“我胜利了,我战胜了自己……”出了门的叶紫浑身轻快,头也不回。

绿树红砖高高的门楼,那扇熟悉的大铁门在身后轰响着关上。

叶紫从益阳市消失了。去了哪?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到了年关还没回来,过了年,桃花怒放的春天来了也没有叶紫的一点消息……这以后,叶紫怕是永远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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