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对爱情的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此时只是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躯壳。
行尸走肉般的踱回宿舍,玫转动把手,拽了几下门,门被关得死死的。
玫有些困惑,因为她不记得自己出来的时候有锁过门,她犹疑着在门上敲了几下,没有人为她开门,取而代之的是宿舍里几个女孩的讪笑声,笑声很轻,却在黑夜中被莫名放大。玫的手颓然下落,内心陷入比失恋更加巨大的悲伤之中。
玫看了看手机,三点半,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一段时间。
楼道黑漆漆的,只依靠墙上几盏壁灯照明,学校为了省电,从去年开始,规定过了晚上十二点,走廊的主灯就要被全部关掉。最靠近楼梯拐角的那盏壁灯坏掉了,总是嗡嗡作响,一闪一闪发出微弱光芒。
黑夜里,玫的听觉开始变得异常灵敏。
夜风穿堂而过,水房有一只水管拧不紧一直在滴水,隔壁宿舍的女孩突然剧烈咳嗽了一阵,走廊深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来人走得极慢,玫睁大眼睛,黏腻的恐惧欺身而上,她把目光盯进走廊拐角处的黑暗里,借着那一闪一闪的亮光,正努力向走廊深处搜寻着什么。
一个穿浅蓝色睡衣的女孩走了过来,边打着哈欠边揉着惺忪睡眼。
玫推测女孩可能是出来上厕所的,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很快便松了口气。
松懈后的玫突然感到疲倦,睡意钝重,就在她准备倚在墙上休息一会儿的时候,眼角一抹瞥向拐角处的余光,恰巧看到那里隐藏着的一张陌生的脸,那张脸上有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正大睁着窥探着她的一举一动,玫吓得僵住,半张着嘴,却惊恐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那张脸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里,玫没能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并不认识他。
穿浅蓝色睡衣的女孩恰巧出来,玫向对方求救:“同学你帮帮我,有人跟踪我!”
女孩看了看四周,走廊里除了她们俩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人,女孩认出玫就是贴吧上被人肉搜索了的女生,厌恶地抽出手臂,说:“你有病吧,没做亏心事,怕什么鬼敲门!”
有人被讲话声吵醒,忍不住抱怨了两句,可能和玫同宿舍的女生也有人醒了,她身后紧闭的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隙。
惊魂未定的玫推开门,轻手轻脚回到屋子里,对铺的女孩醒着,冲她眨眨眼睛,玫心内感激,想道声谢谢,对铺的女孩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用眼神点了点玫旁边铺位正在熟睡着的女生,玫领会了她的意思,只能冲女孩感激的笑了笑。
当玫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她心里已经获得些许解脱,就因为对铺女孩一个善意的举动,她突然觉得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讨厌她,也许前方还有路可以走下去。
玫沉沉睡去,在梦里,她再度见到那张躲在楼道拐角处的脸,那是张陌生男人的脸,慢慢扭曲变形露出凶狠面目,男人紧跟在她身后,出现在她出现的每个地方,如同影子,之后男人手拿匕首追杀她,她只能不停的跑,直到跌倒,她发现绊倒她的竟然是一具骸骨,她惊恐的大叫,男人抓住她,举起匕首向她刺过来,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终于看清那个男人的脸,那张脸不只是一个人的脸,而是无数个面孔在不停变换,那个人也不只是一个人,而是许许多多的人……
玫被噩梦吓醒,发现自己已经昏睡到了中午,玫的手机关机,寝室里没有表,她没办法确认时间,只觉得饥肠辘辘,发现床边有张字条,应该是对铺的女孩留给她的。
“你不太方便去食堂吃饭吧,我中午带给你。”
简单的一句话,玫却感动到眼眶发酸。
有人用钥匙开锁,玫赶忙把眼泪忍了回去,舍友们推门进来,对铺的女孩手里提着一个一次性饭盒。
“土豆肉片,你应该吃得惯吧?”
玫微笑着说声谢谢,扫视一圈,奇怪另外几个女孩竟然没有发出反对的声音,尤其是旁边铺位的女生,竟然只是坐在床上安静玩着手机。
玫并没有多想,专心吃起饭来,她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这份土豆肉片,她吃得狼吞虎咽。
这是顿多少有些诡异的午餐,吃到最后,玫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屋子里出奇的安静,直到她把勺子挖到饭盒底部,有两只触须显露出来,看样子应该是虫子的,玫大着胆子拨开沾满油脂的米饭,愕然发现米饭下边竟然压着三只黑色的蟑螂尸体。玫冲到垃圾桶旁边狂吐,寝室里的人突然爆发出一阵一阵的狂笑,原本玩手机的那个女生,此时“咔嚓”一下按下快门,拍下了玫狼狈的模样。
“我看还是把这张照片上传到贴吧给大家看看,你这种女人,也真是罪有应得!”
玫望了一眼对铺的女孩,女孩的眼神迅速躲闪,玫终于明白,女孩之前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善意,统统都是为了今天这场恶作剧。
只是玫想不通,自己是否真的十恶不赦,是否就该遭到别人如此的侮辱与践踏,如果自己是恶的,那么此时此刻,站在她对立面的这些人就都是正义的么?
正午的阳光照进屋子,也照亮桌上那把水果刀,明晃晃的,刺得玫眼睛生疼,这把水果刀是玫买的,她知道这把刀有多锋利,因为在这把刀被买回来的第一天,玫就在削苹果的时候割伤了手指。
世界突然安静了,玫只听得到自己耳鸣的声音,她的眼睛盯死在女生白皙纤长的脖颈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手正慢慢探向桌子上的刀。
玫抬头仔细看了看女生,女生有张可以称得上是漂亮的脸,一颗心脏正在这幅躯壳内跳动,为这颗美丽的头颅供给生命,让她发出恶的笑声,做出恶的表情,讲出恶的言语,她只要扑上去,在那白皙的脖颈上轻轻一割,就能阻断这条输送生命的通道,鲜红血浆会喷射出来,染在周身这些雪白的墙壁上。
这样她就会得到解脱,用血来洗净罪恶。
女生正在贴吧上发帖,她还在笑着,毫无警觉,玫握紧手里的刀,慢慢站起身,她看准了女生的颈动脉,似乎看到那皮层下跳动着的蓝色脉管,似乎闻到了甜甜的血气,玫笑了,她举起刀微笑着向女生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