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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再出俗世

饱餐了一顿,血蟒低低地发出满足的吼声,放开了童博,扭着身子从银池中爬上岸,温顺地停在桑月身边,吐出长长的红舌。

桑月摸了摸它的头,拿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的刺向血蟒,血蟒并不躲闪,只是瑟缩了一下,仍由体内的鲜血流入早已准备好的器皿。待器皿装满鲜血,桑月摆摆手,血蟒“嘶嘶”地吐出红舌,扭着身体温顺地爬回地底城大殿,钻入墙中,化为石壁。

童博仍旧躺在银池之中,白色的衣裳上沾染鲜血,脸庞苍白无色,毫无舒醒的迹象。桑月手拿着器皿,走到银池旁蹲下,淡墨无痕的眸子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只手掐住他的下巴,掰开他的唇,把器皿里的血倾倒在他口中。

“第五瓶了,童博,你终将为我所用,万劫不复。”薄唇轻启,黑曜石般的眼波微闪,噙着一抹冷笑,桑月长袖一挥,黑衣人立刻毕恭毕敬的接过器皿,桑月并不看他,负手而立,语气冰冷,“事情办得如何?”

“禀首领,属下原想截住尹凤,不料童心搅了局,两人如今已掉下万丈悬崖,尹凤身受重伤,只怕凶多吉少。”

“噢?右护法,想杀他们,没那么容易。”桑月淡淡地开口,嘴角有几分冷笑。

“首领的意思是,他们还活着?”黑衣人诧异地抬头,“属下这就赶去悬崖之下了结此事。”

“不必。”桑月摆了摆手,敛起嘴边的冷意,微微眯起眼,望着银池之上的童博,眼眸罩上一层薄冰,“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黑衣人,低沉地开口,“你去一趟水月洞天,把我的‘贺礼’交给童族长。”

“是。”

桑月的眼里溢着邪气,与黑衣人一同离开地底城。

不知过了多久,几日来毫无知觉的童博有了动静,他双目紧闭,眼珠却不安的移动,额头渗出大颗的汗珠,眉头紧蹙,胸膛急促的上下起伏,像在挣扎着什么。额间那道血痕突地出现,发出诡异的红光,唇色发青,全身抽搐着。

童博只感觉有千万只针扎向他的头部,他想挣扎,四肢都被什么禁锢住,动弹不得,剧烈的挣扎,一股尖锐的刺痛从脑中传递到全身,热流从他的眼中、耳中、鼻中流淌而出,几道的鲜血不断从体内涌出,似乎有很多画面不断从眼前掠过,他拼命的想抓住,一瞬间全数涌入他的脑海中,冲击着脑门,压得他喘不过气,只觉得有灼灼燃烧之感,俊脸涨得通红。

博儿,你身负重任,要好好教导两个弟弟。

博儿,童战呢?快把他给我找来!

大哥,只有继任族长,才能为爹点上长明灯。

你以后娶我好不好?你以后娶我好不好啊?

豆豆,这种事并不是好不好的,而是一辈子的承诺,不能轻许的。

我喜欢她,我喜欢她,我非常...豆豆!

没有啊,我没挑啊,我就是喜欢你,中意你喽。很奇怪哦,我为什么喜欢你呢?我喜欢你什么呢?

晚辈既然认定了她,就只能对她一个人好了。

虽然我不是童氏一族的人,但是为了天下苍生我必须这么做,这是我自己的抉择,你不要再怪罪于她,她比我走得更艰苦,你也不要再碰她了,更不要伤害她。

你要杀她就连大哥一起杀了吧!

你能不能别再管我的事,你能不能放我自由,也让你自在。

别再把我的事情当成你的责任,豆豆,你的付出是我承受不起的重,求求你,放手吧!求求你,放手吧,豆豆。

你要我永远把你记在心里,我可以的,如果明知道你会死,而我却不能守着你,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我只怕,我怕自己都不清楚,我们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什么地方结束的,我们之间究竟发生过那段感情没有,是不是当真无怨无悔,全心全意的付出过。我不怕你死,我也不害怕一个人活着,可是我怕,我怕想不起来你是什么模样,想不起来我们曾经有过的一切,如果你要死的话,至少让我把这一刻记在心里,也许会很痛,可是我永远不会忘记,它印在心上了,它可以让我一个走,就一个人,我可以一个人走,一个人活下去,一个人,我可以的。

你忘不掉我的,一如我忘不掉你一样。就算我死,就算我这副躯体已经深埋黄土,只要有那一缕魂魄,我相信,往事依旧会像昨日般的清晰,我不想你跟着我去冒险,豆豆,你是我最珍爱的人,最珍爱的。

是你,一直都是你,这辈子,我唯一想娶的人只有你。

那些回忆,像决堤的潮水,铺天盖地直冲向他的脑门,童博喃喃地在呻吟着什么,干涸的嘴唇颤抖着,头痛欲裂,额间的血痕更红更亮,突地,他猛然睁开眼睛,双目赤红,目光凝滞着看着房顶,急促地喘着粗气,肌肉紧绷,那些回忆像惊雷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炸开,火花四溅,他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

水月洞天。

童战、尹仲和四大长老站立在藏书阁密室中,身前端放着灵镜。灵镜发出一道光芒,镜身阵阵抖动,呈现出一幕骇人的画面:

火,犹如疯狂的魔鬼,嘶吼着,摇曳着,喷射出炙热的火焰。

阵阵的雷声,倾盆的大雨。

奔腾的地狱岩浆,伴随着一阵阵间断的天摇地动,火红滚烫的岩浆掀起漫天惊涛,铺天盖地的倾泻而来,与着山间滔滔涌下的泥石流,咆哮着把陆地上的人们一口口的吞噬。

镜面一暗,隐隐浮现六个大字:月魔现,童氏灭。

童战倒吸了一口气,脚步不稳地往后一退,不可置信地瞪着灵镜刚刚呈现的画面,口中喃喃道,“月魔现,童氏灭……”

“灵镜的预言,难道又有一场浩劫降临水月洞天?”天行长老面露悲色,久久无法从刚刚看到的灭族画面中挣脱,“天要亡我童氏一族!”

“月魔,月魔……”尹仲紧蹙着眉,低低地念叨着,眉目中有些疑惑,脑中似乎闪过什么,却又飘渺无影。

门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众人顺声望去,只见穆楠雪面色匆忙的走过来,手上拿着一封信,递给童战,“童战,一大早我房门口就放着这封信,我拆开一看,里面没有信,只有一根沾上血迹的白簪和一块血布。”她如今住在童战的房里,想必这封信,是给童战的。待她看到里面物品的血迹,就知道一定有人出事了,急忙跑来找童战。

童战疑惑地接过物品,细细看着,尹仲却先一步夺走白簪,脸色突变,“这是月牙的!”他记得她离开那天,戴着就是这根白簪!她穿着黑衣,那这血布是……童心?!

“怎么,月牙回来了吗?”童战一怔。

“她……”尹仲正欲开口,又见穆楠雪疑惑的表情,欲言又止,转而开口道,“童心和她一同离开的,我本以为不会出差错,没想到……早知道我该追出去的。”

“他们定是出了事。”童战镇定了心神,拿过白簪和血布端详了半晌,微低头思索了一下,低沉地开口道,“我要再出一趟水月洞天。尹仲,这里的事务再麻烦你了。”

“嗯。”尹仲面色凝重,又碍于穆楠雪在场不便开口,只是深深地看着童战,语气凝重而诚恳,“她就麻烦你了,定要护她安好。”他不曾向穆楠雪提过月牙,族人们也默契的没有提过她的存在。

“嗯。”童战面色一凝,沉重地点点头。

看着他们诡异的神色,双眸闪过几分疑惑,却也没有多想,穆楠雪上前一步,施施然地看着童战,口吻轻柔,眼波流转,“童战,我跟你去,好不好?”

眼中的期盼令他微微晃神,他的眼底涌现几分柔情,融化了刚硬的线条,童战淡淡微笑,点点头,“好。”

他总是没有办法拒绝她的。

原本只需一天的日程,因为带上不会骑马的穆楠雪,加上童战不舍让她太过劳累,两人共乘一匹,路上走走停停,迟了一日才到达龙泽山庄。童战坚持让隐修看过穆楠雪,确定她体内余毒已清,已无大碍才放心。此时,隐修才咋咋呼呼的提及童博已数日未归,人不知去向。童战猜想他可能去找过豆豆,把穆楠雪安顿好后,只身潜入端木山庄。

上次险些被抓,童战也对端木山庄的布局有了几分了解,轻车熟路的来到豆豆所住的客房。房门虚掩着,童战刚要推门而入,只听屋内传来的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人,房门开启的瞬间,他身影一闪,躲入客房外的拐角处。

只见一位面带微笑的翩翩公子从豆豆屋内走出,豆豆随之跟出,两人谈笑着说了几句,翩翩公子含笑着离去了。童战一直盯着他的身影,直到他完全消失,这才现身,快步走向客房,只手拦住了正欲关上的房门,“豆豆!”

豆豆诧异的抬眸,见到来人,忙侧身请他进屋,往外探了探脑袋,确认没人看到,急忙关上了房门。

“豆豆,大哥可有来找过你?”一进门,童战也不寒暄,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看着她,劈头盖脸地直奔主题。

“他……四天前曾来过。”豆豆眼光一暗,抬眸见到童战变了脸色,心里“咯噔”一声,隐隐感到几分不安,忙上前问,“怎么了?童大哥没有回去吗?”

童战脸色一凝,眉头紧蹙,摇摇头,忧心忡忡地低语,“隐修说,大哥已经四天不见踪影,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拿出怀中带血的白簪和血布,心底不安渐浓,眉目间满是担忧之色,“大哥失踪,月牙和童心也不知去向。太巧了,这一切,似乎冥冥中,有人在计划着这一切。”他心里一紧,想起了灵镜预言,那骇人的天灾,以及——月魔现,童氏灭。

童氏一族,当真会在他的手中灭亡?不,他不许!

脚步踉跄的退后一步,身子摇晃着扶在桌边,豆豆脸色煞白,骤然欲泣,“我该拦着他的……”那晚下了那么大的雨,他的脸色那么难看,情绪那么激动,她怎能放任他离去?童大哥不是任性妄为的人,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他不会无故失踪,让人担心的。

“豆豆,你和大哥,到底发生了何事?”童战目光灼灼,深沉的眼眸里带着几分不解,语气凝重,“我不信,我不信你会抛下大哥一走了之,我不信你会在盼了五年等了五年的婚礼上弃大哥于不顾,我不信你舍得放弃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我知你,若不是出了大事,你断不会对大哥如此绝情,你断不会如此伤害大哥。豆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急促的口吻多了几分凌厉,隐隐透着一股不安的躁动之色。

“我也不想的。”眼眸黯淡,漠漠地低语了一句,豆豆抬眸直视他,眼角含泪,静默了一番,又忽地情不自禁的苦笑起来,面容凄楚,“能与童大哥成亲,是我一辈子的心愿。”只是,再也不可能了吧。她的梦醒了,一切都成了奢望。

童战静默地瞅着她半晌,眼底闪过几分复杂的探究之色,微微眯了眼,凌厉之色已淡然无存,缓了缓脸色,施施然地开口,“罢了……”

他转过身,不再看她,正欲推门而出,身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呢喃,“我的真名……”童战停了脚步,平静地回过头看她,静默的凝望着她,波澜不惊的眼底涌现出几分疑惑,“……叫龙颜。”

“龙颜?”童战默然不解地念叨着,蓦然心中一怔,脸色突变,身影随之晃了晃,面露震惊仓惶之色,瞪大了眼睛地看着她,心中破土而出的答案像惊雷般的炸开,他想了千万种理由,却万万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她竟是……

童战呼吸一窒,终是明白他们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豆豆沉重的闭了闭眼,脸色晦暗,心中隐隐像刀剜似的疼着。童战踌躇着犹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知从何说起,静默地尴尬地站在原地,眉目沉重地凝视着她,不再开口。

室内陷入一阵静默,豆豆目光低垂,不言不语。

半晌,豆豆缓缓走到门前,语气平静,仿佛刚刚的悲伤是错觉,她回过头,平静地看着他,淡淡的笑着,带着几分苦涩,“童战,我跟你回去。”她无法坐视童博失踪却置之不理。

有那么一瞬,童战突然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女子。

那个莽撞冲动单纯又热情奔放,永远洋溢着直率天真笑容的女孩,何时蜕变成了眼前这般坚强隐忍的温婉女子?

那个爱闯祸爱哭的女孩,此刻正笑着对他说出这残忍的事实。他宁可,看到她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也好过这般笑中带泪,言不由衷,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好。”童战的神色已恢复如常,微微思虑了一会,“你先回去,我要去一趟御剑山庄。”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郁,直觉告诉他,那儿也许会有些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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