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出杀人凶手!”
“交出龙博!”
“杀人凶手,血债血偿!”
隐隐约约的喧闹声令月牙眉头一拧,侧目看向有些焦灼不安的端木洛樱,询问道,“小樱,外面怎么这么吵?”
“我听童战说,似乎是有些江湖人士上门闹事,叫我们呆在屋里不要出去。”端木洛樱有些担心的望向窗外,只见窗外的院落空旷无人,而喧闹声渐大,似乎不太乐观,不免更为担忧。
“江湖人士上门闹事?怎么会呢,童氏一族向来不与人交恶,又有御剑山庄这层关系,何人胆敢如此闹事?”月牙诧异得挑了挑眉,见端木洛樱坐立不安的模样,面色一沉,冷声道,“小樱,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快说!”
“月牙,你别急,你的伤势刚有些好转,不能动怒的。”端木洛樱急忙跑到床前扶着她起身,细心地在她背后放好软枕,说道,“我是刚刚给你拿药时,不小心偷听到的。我听门大叔说,江湖人士之所以找上门来,是怀疑近日的三桩屠村案与童博有关,现下带着死者家属上门兴师问罪呢!”
“什么?童博怎会……这是怎么回事?”月牙一听更为震惊,忙问道,“现如今谁在庄内?可有人闯入山庄?”
端木洛樱摇摇头,“就凭过去龙泽山庄在江湖上的威望,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们还不敢太过张狂。现在庄里只有童战、豆豆、门大叔和你我,除了我们,他们都已经到庄外出面解决此事。”
“解决此事?如何解决?”月牙冷哼一声,神情充满了不屑,“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江湖人士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明知道童博失踪已久,还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凭借着查出屠村凶手之名,实则是想霸占山庄的财物,再借此为自己扬名立万罢了!一群趁人之危的虚伪小人!”
月牙的话语虽然刺耳,但说得也是实情。生活在名门望族中的端木洛樱自然深知光鲜背后的不堪,所以她才小小年纪外出学医,不想沾染那些卑劣的事物。
端木洛樱略带歉意地低下头,扭捏着衣角不敢看她,若是她知道武林大会上端木离夏被推举为追捕童博的领头人,不知会不会也对她怒目相视?
纤纤玉手撑着床架,月牙吃力地下床,端木洛樱急忙按住她,急道,“月牙,你伤还没完全愈合,不能下床走动的!”
豆豆的性子月牙太清楚,只要遇到有关童博的事就容易出乱子,多半会与那些闹事者起冲突;而童战内伤未愈,必然会护着冲动的豆豆,到时候双方起了冲突,童战只怕难以全身而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这样想着,月牙愈发心惊后怕,奋力甩开端木洛樱的手,扶着床架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她,冷冷道,“你是要扶我去,还是我自己去?”
端木洛樱愣了一下,无力的低头,咬咬下唇显得十分犹豫,嗫嚅道,“可是童心交代……”
抬眸见月牙置若未闻,单手撑着墙面往屋外走去,她一跺脚,上前搀扶她,无奈得叹息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地叮嘱道,“好嘛好嘛,那你答应我,不可以再妄动真气、不可以再动怒了……”
与此同时。
豆豆不顾门大器和童战的劝阻,执意跑到龙泽山庄门口,只见庄前聚集了不少江湖人士,个个手持武器,面色不善的盯着她。他们的身后站着一些身穿孝衣的人们,从衣着上看,应该是死者的亲属。
他们忌于童博的武功,又因龙氏在江湖上的威名,谁也不敢贸然率先闯庄,只是聚众在庄外闹事。喊了半晌,终于见一名绿衣女子从庄里跑出,他们纷纷围了上去,挡住她的去路,七嘴八舌的质问起来。
“你是谁?和龙氏有什么关系?”
“快把凶手龙博交出来!”
“否则就踏平你们龙泽山庄!”
“血债血偿,还我家人命来!”
豆豆被众人团团围住,他们劈头盖脸的质问令她心生怒气,大喊道,“龙博不是凶手!你们堂堂江湖中人,自诩名门正派替天行道,没证据不要血口喷人!龙家世代严以律己、恩泽天下,岂容你们这般污蔑!何不回去问问你们的高堂,是否曾受过龙家的恩惠?如今没有证据就闹上门来,分明是恩将仇报天理不容!”
众人面面相觑,刚刚还义愤填膺的江湖人士弱了声音,此时站在最前面的领头人又提高了声调,“但幸存者见到的白龙,普天之下只有龙氏家传的龙神功才能令人幻化成龙,如今龙氏就余龙博一人,不是他还有谁?”
这领头人是人称“飘扬大侠”的胡舟,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个性自负又倨傲,见武林大会后端木离夏迟迟未有动作,率先领着一部分服他的江湖人士来龙泽山庄闹事。想当尔,连他这样小露锋芒的角色都不顾自身安危逼出凶手,而身为武林至尊的端木山庄却迟迟未见动静,怎不叫人心生疑虑?
“是啊是啊。”
“这么说也有道理,龙神功只传龙家男丁,除了龙博谁还有资格修炼此功?”
“你分明是替龙博狡辩,还我亲人的命来!”
“你住在龙泽山庄,定是与龙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说不定屠村也有你一份,现在却在这里装好人博同情,妖女!”
“妖女!妖女!妖女!”
人群又渐渐闹腾起来,纷纷应和胡舟。豆豆紧蹙秀眉,想要安抚他们的情绪,岂止他们越说越离谱,直往她的身上泼脏水,气得红了眼眶,“你们不要含血喷人!龙大哥才不是凶手!”
童战和门大器赶来便看见豆豆被人群团团围住,不时传出不堪的谩骂声,童战急忙上前拨开人群,瞧见豆豆已成众矢之的,双掌运气奋力一挥,已然逼近的众人措手不及,纷纷被强大的气场打倒在地。
本就内伤颇重,强行运气令胸口传来一阵刺痛,童战强忍着钝痛,面不改色地挡在豆豆身前,凌厉的眼眸扫向众人,沉声反讥道,“人多势众围攻一名弱女子也是名门正派所为吗?童某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又被童战一番冷嘲热讽,那些江湖人士脸面上有些挂不住,怒道,“姓童的,少多管闲事!”
胸口的气息愈发紊乱,童战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被护在身后的豆豆感觉到他的身子几不可闻的颤了颤,担忧地撑着他,低声道,“童战,你重伤还出来做什么?”
童战侧目对她浅浅一笑,示意她放心,再次把目光落在人群中又恢复冷厉的神色,冷静道,“我知道屠村的事情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更知道失去亲人的悲愤痛苦,童某与诸位一样,都想抓到幕后真凶。”
“如你们所言,幸存者在案发当晚都见过类似龙形的白风,但请恕童某直言,龙氏灭门后龙神功也在江湖上失传二十多年,幸存者皆为年轻的普通村民,可曾见过龙神功?又如何断定所见的龙形白风就是龙神功?”
童战顿了顿,冷冷一笑,镇定自若地道,“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们看到的真是龙神功,但龙神功人人皆可修炼,若说是龙氏灭门凶手夺取龙神功秘籍,修炼龙神功,再屠村嫁祸给龙氏之后也不为过。”
他上前几步,目光灼灼地扫了一眼众人,不亢不卑地道,“况且,就童某所知,二十年前曾有一个叫‘鬼窟’的邪教屠杀村庄,就连龙氏灭门案也参与其中。而如今屠村案与当年的手法颇为相似,或许是‘鬼窟’又再次重现武林,而龙神功不过是他们嫁祸的手段,目的是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啪啪啪——”正当众人窃窃私语、犹豫不决之时,一道清脆的拍手声响起,随即,低沉的嗓音带着江湖儿女的豪气传了过来,“说得好!”
众人诧异得闻声望去,只见一名浅蓝色劲装的男子从马上一跃而下,牵着马缰向他们走来,凝望着童战的眼眸多了几分赞赏,大笑道,“童兄所言不无道理。端木也正有此意。”
端木离夏眉目含笑,稍稍侧目,视线落在童战身后的豆豆身上,关切道,“没伤到吧?”
触到他关心的眼眸,豆豆思极他是追捕凶手的领头,冷哼一声别过脸,小声的嘟囔道,“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豆豆!”童战低斥道,“不得无礼。”
豆豆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悻悻然地住了口,只是瞪了端木离夏一眼,转而站到童战的另一边。
眼眸黯淡了几分,端木离夏又故作不以为意地转身看向众人,褪去平日里轻佻的神情,英俊的脸庞有几分冷凝,语气微愠,“莫不是诸位嫌端木资质愚钝、资历不够,不足以带领各位查明真相追捕真凶?如此也罢,胡兄才华横溢、嫉恶如仇,端木愿意退位让贤,让胡兄一展抱负、为民除害!”
胡舟变了脸色,缓下语气,道,“端木兄这番言论,教小弟诚惶诚恐。胡某不过是想为追捕凶手尽一份心力,也为端木兄排忧解难,何来取而代之之说?这可折煞小弟了。”他不过是小角色,论能力论财力论背景,哪能与武林至尊端木山庄匹敌?若真惹火了端木离夏,撒手不管把这烂摊子扔给他,他焉有小命与凶手抗衡?
“胡兄如此说,倒是端木误会了?”
端木离夏似笑非笑的看着胡舟,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在众目睽睽之下尴尬的点了点头,端木离夏便收回目光,正色道,“既然诸位如此厚爱在下,委以重任,端木必定不负所托查出真凶。童兄所言极是,那道风是否为龙神功还未有定论,即便是龙神功,也不足以成为龙博是凶手的证据。唯今之计,先找到失踪的龙博为上策,而鬼窟是否重出江湖,在下也势必会查清楚,还含冤而死的村民一个公道!”
鹰眸凌厉地瞥了胡舟一眼,端木离夏面色一沉,慢慢把视线移开,朝着众人似有所指地说,“端木离夏以端木山庄的名义起誓,定会抓到真凶,严惩不贷!但在查明真相之前,在下不希望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骚扰或为难龙泽山庄的任何一人,否则,就是不把端木山庄放在眼里!”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有浓浓的警告意味,令在场的所有人闻之一震,众人面面相觑,既然端木山庄放出狠话,胡舟不敢多言,他们也不想自讨没趣,纷纷作鸟兽散。
胡舟的脸色有几分阴沉,在这里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地转身要走,身后却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胡兄,这就走了?”
胡舟回过身,正好对上端木离夏依然似笑非笑的脸,他微深了眼眸,温和的语气带着几分冷意,“童兄和韩姑娘无端遭受谩骂,胡兄是否该给一个交待呢?”
豆豆心中微微一怔,略微诧异得凝视着端木离夏,此时的他不像平日里的玩世不恭,甚至有些陌生,就像一头沉睡的狮子蓦然张开了利爪,傲视而危险。
“端木兄,不必了,料想胡兄也是希望早日找到真凶,才会出此下策。”童战本就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见此事平息下来,也无心与人为恶,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看向窘迫的胡舟,有礼的说道,“胡兄,你说对吗?”
众人见此情形,纷纷停在原地看好戏,胡舟愈发难堪,而童战给他一个台阶下,胡舟望向他的眼神中有几分感激,诚心拱手道,“是胡舟有欠考虑,冒犯之处还望童兄、韩姑娘海涵!胡舟告辞!”说着,带着剩余的人匆匆离去。
事情平息下来,童战侧过头看向端木离夏,唇边勾起一抹笑意,“端木兄,今日多亏你解围,童战感激不尽!”他扯了扯身后的豆豆,用眼神向她示意,豆豆沉默了一下,颇为不自在地低下头,半晌儿才嗫嚅道,“……谢谢。”
墨色眸子浮现柔意,端木离夏嘴角的笑意更为轻柔,凝视着垂首的她。
突然,一个念头划过童战的脑海,他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端木离夏温和的神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一脸别扭的豆豆身上,童战恍然地收回目光,面色一凝,眸里浮现些许纠葛,却只是拧了拧眉头,并不多言。
端木离夏利落地翻身上马,把视线移到童战身上,轻笑道,“小樱在庄内叨扰多日,还望童兄多加照拂,庄内还有要事处理,在下告辞。”
童战笑着点头,目送端木离夏离去的背影,侧目看向豆豆,“豆豆,回去吧。”
门大器原本躲在一旁不敢吭声,直到事情平息后才凑了过来,不满的瞪了童战一眼,说道,“干闺女,这事闹得满城风雨,龙泽山庄也不平静,你随我回家住几天避避风头吧?”
豆豆静静注视着端木离夏策马离去的背影,有几分失神,直到门大器拉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提起裙摆就要追去,童战拉住她的手臂,有些惊讶,“豆豆?”
“我一定要查清楚真相。”只留下这句话,豆豆施展轻功,头也不回地朝前方飞去。
“诶,豆豆,你回来啊!”门大器焦急地拍着脑门,见童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急得直跳脚,“你还不去追!”
眼眸愈发深沉了,童战只是静默地注视她离开的背影,一语不发地转身回庄,只余门大器在原地气得直囔囔。
躲在岩石背后目睹一切的月牙淡淡地说道,“我们回去吧。”说着,转身往院落走去。
“诶?”端木洛樱急急跟了上去,眼眸充满了疑惑,“这就回去了?不打声招呼吗?”眼见童战就要迎面而来,月牙却在此时转身就走,实在令人讶然。
“没必要。”依旧冷淡的语气,月牙额间的冷汗直扑扑地往下掉,背上的疼痛愈发剧烈,她只是咬着下唇,脚下的步伐逐渐加快。
“月牙,你不能走这么快,会扯到伤口的!”端木洛樱搀扶着她,瞧见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大步一迈停在她的身前,止住她的脚步。谁知,月牙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般,身子再也撑不住,虚软地倒在她的身上,惹得她一阵惊呼,“月牙!月牙!”
听到端木洛樱的惊呼声,童战快步走到她们面前,忙问道,“小樱,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叫你们好好呆在屋里吗?”
端木洛樱吃力地撑着月牙,无奈得探出脑袋,“童战,能待会再问吗?先把她送回房间!”
月牙的脸色苍白如雪,半阖着眼,神情有些恍惚,却还是努力逞强着,声音缥缈而轻忽,“不……我可以……”
童战紧蹙眉头,不顾她的挣扎,拦腰抱起她,疾步走向她的房间,端木洛樱紧随其后。
同一时间。
豆豆飞身跃到白马的前面,举起双臂挡在路中间。端木离夏猛地勒紧缰绳,白马高高举起前蹄,仰天长啸,鼻孔冒出腾腾热气,它的前蹄扑腾了几下,在端木离夏的安抚下,才逐渐趋于平静。
“你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不要命了?!”端木离夏眯了眯眼,气急败坏地吼道。
豆豆跑到他身前,仰头看他,“带我去查案。”
端木离夏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太危险。”
“我要查清楚真相。”豆豆固执得看着他,语气中有不容置疑地坚定,“你若不带我去,我便自己去。”
“就为了龙博?”神色复杂的垂眸凝视眼前执着的女子,端木离夏眼眸微闪,不知怎么了,胸口有些愤懑,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
“不关你的事。”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豆豆的情绪不由紧张起来,执拗道,“一句话,答不答应?”
胸口猛地一沉,眼眸里有一丝波动,端木离夏静静地凝视她,让她的心情莫名沉重了几分。
半晌,他的眉间突地舒张开来,露齿一笑,俯身展臂一挥,待豆豆反应过来时,她已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豆豆被揽进他的怀里,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耳边,第一次与童博以外的男子这般亲近,让豆豆感到有些不自在。她的身子略微向前倾,尽量避开他的接触。
“坐稳了!”端木离夏似乎觉察到她的意图,眼眸闪过几分精光,刚毅的脸庞浮现笑意,他一手霸道的揽过她抓住缰绳,一手扬鞭一挥,大喝一声,“驾!”
白马嘶吼一声,扬蹄急速奔跑起来,凛冽的风剧烈地刮着,豆豆惊叫一声,从未有过的速度令她望而生畏,下意识得闭上眼,紧紧缩进他的怀里。
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软香在怀,端木离夏笑得格外猖狂,再次挥动长鞭,更加快了白马的速度。
烈日当空,炙热的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泛着温暖的光晕,伴随着佳人不时的惊呼与男子爽朗的笑声,疾驰的马蹄声渐远,两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