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童的教育中,我认为还有一点是要遵守的,就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如果他们遇了困难,不应该通过提问的方式让他们自己去发现解决的办法,这会让他们更加茫然,例如问他们所要分析的句子的主格是什么。或是当他们不能迅速说出答案的时候,因为想让他们明白“已经带走”代表什么意思,就先问他们“带走”是什么意思。这么做只能是浪费时间,令他们不安。因为,当他们将自己的注意力用在学习上的时候,应该让他们保持一个好的心情,觉得一切事情都很容易,并尽可能地让他们感到愉快。所以,无论他们在什么地方停下来,同时又想前进时,请不要批评或指责他们,而要马上帮助他们克服困难。请记住,如果老师用了比较严厉的办法,那就是受了骄傲和脾气坏的影响。他希望他掌握的知识,孩子们差不多也要马上掌握,然而,他应该考虑到,他的任务在于让孩子养成习惯,而不是气呼呼地反复向孩子灌输规则。规则对我们的生活行为用处不大,至少对孩子来说是没有用处的,因为孩子是一有了规则就会忘的。
在需要运用理智的科学上面,我不否认这种方法有时会有变化,我们可以故意设置一些难题,去激发他们的勤奋,使他们的内心习惯于在思考方面竭尽全力并做出精确的判断。但我认为这在孩子特别年幼的时候或是在他们刚入门任何类别的知识时都不可行。在那个时候,一切事情的本身都是困难的,教师的重大作用和技巧就在于尽可能地让一切事情变得容易,尤其是在极少能被孩子摆在恰当位置的语言学习问题上。因为靠着死记硬背、习惯和记忆才能学会的语言,当一切文法规则都被彻底忘掉时,才能说得上是最完美。
我承认,一种语言的语法有时需要特别仔细地加以研究,但这种研究只能由一个能让自己批判性地了解任何一种语言的成人去做,除了专业学者,这很少是其他人的工作。我觉得大家会同意,如果一个绅士要研究任何语言,他就应该研究自己国家的语言,这样可以对自己经常使用的语言获得一种绝对精确的理解。
至于教师为什么不应该为他们的学生增加困难,相反,却要让他们的道路变得平坦,当发现他们停滞不前时立刻帮助他们前进,还有一个更深层的原因。孩子们的心灵是狭小的、柔弱的,通常一次只可以容纳一种思想。无论有什么装在了孩子的头脑里,当时就会充斥着头脑,尤其是有激情相伴的时候更是如此。所以,当孩子在学习任何事物的时候,教师就应该发挥技巧和本领,为他们清除头脑中所有的杂念,最好是让他们的心灵腾出地方来,集中注意力、专心地接受他们应该接受的思想,否则这些思想就不会给他们留下印象。
孩子们的天性使他们的思想倾向于游移不定,新奇的事物可以吸引他们,无论什么诸如此类的事物出现,他们都会立刻急切地要去尝试,但过后就厌腻了。他们对同一件事很快就会觉得厌倦,所以他们的快乐几乎都是建立在变换和多样化上面。要让孩子去固定他们那稍纵即逝的思想,是与儿童时代的天性相矛盾的。这种情形不知是应归因于他们大脑的特征,还是由于他们的精力旺盛,不够稳定,不能完全受到心理的控制。
显而易见的是,对孩子来说,要将思想持续地用在一些事上,是一种痛苦。持久不断的注意是强加给他们的最艰巨的任务之一,所以,凡是要求孩子勤奋用功的人,就应该尽力使他所提议的事情令人愉快,至少也要小心,不要加入任何不愉快的或是可怕的想法。如果他们从书本当中没有产生某种喜欢和欣赏,那就难怪他们的思想会远离令他们厌恶的事情,而在中意的事物上寻求更好的快乐,随后他们就会不可避免地游荡了。
我知道,教师常用的办法是,尽力让学生集中注意力,如果发现他们有时有一点走神,就会指责和惩罚,去让他们将精神固定在手头正在做的事情上面。可以确定的是,这种做法会产生完全相反的效果。教师那激烈的言辞或打击会让孩子的心灵充满恐惧和惊吓,并立刻占据他的整个心理,使其再也没有容纳别的印象的空隙。
我相信,读了上面这段话的人都会回想起以前父母亲或教师那草率和专横的话,让自己的思想是何等错乱,他的大脑在当时变成了什么样,以致对于自己说了什么或听到什么都几乎不知道。他马上就会对所处的环境失去观察,内心充满了混乱和困惑,在那种情况下,再也不能注意到任何其他事物了。
的确,父母和教师应该让那些在他们指导下的孩子从内心敬畏自己,以确立自己的权威,并以此对他们进行管理。但是当他们获得了对孩子的支配以后,在使用这个办法时就要格外适度,不要把自己当成吓唬鸟儿的稻草人,使学生总是在他们面前发抖。这种严厉的办法,也许会让孩子容易管理,但对他们的好处却是微乎其微的。孩子的思想若是被任何情感,尤其是恐怖所主宰和扰乱时,他们就不应该学习,因为恐怖会对他们那稚嫩脆弱的心灵产生最强烈的印象。当你想要他接受你的教诲或者增加知识时,就应该让他的内心保持从容和镇静。你不能在一颗颤抖的心灵上写下流畅整齐的文字,就像你不能在一张抖动的纸上写上同样的字,二者是一致的。
教师的显着本领就是抓住并保持学生的注意力,做到这一点后,他就可以确保让学生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如果他做不到这些,那他所有的奔走和忙碌就会没什么作用。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他应该让孩子理解(尽可能地理解)他所教授的东西的用途,应该让孩子看到,利用他已经学到的知识,他就能做出一些以前所不能做的事了。这些事能给他力量和真正的益处,让他能优于其他那些在这方面无知的人。而且,教师在他的一切教导中,还要加上和蔼可亲。在他所有的行为当中,通过一定的温柔,让孩子感觉到教师是爱他的,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好,这是在孩子身上产生爱心,使他肯去听课,从教师教给他的东西中获得乐趣的唯一方法。
除了固执,没有什么事应该采用专横或粗暴的方式来对待。所有其他的过失都应采用温和的手段去纠正,温和动人的话语能够对一个积极肯干的内心起到更好的作用,并对其产生更有效的影响,甚至能预防粗暴专横的做法经常在良好豁达的心理上造成的故意作对的缺点。当然,顽固和有意的疏忽是一定要进行控制的,即使要用鞭打的代价也值。但我倾向于认为,学生的无理取闹经常是教师冒失鲁莽的结果。而且,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受了不必要的和滥用的粗暴对待,养成了坏脾气,对他们的教师以及从教师那里来的一切事物产生厌恶,那么,大多数孩子很少应受到鞭打。
漫不经心、健忘、不稳定以及精神恍惚,这些都是儿童时期的自然缺点,所以,只要他们不是故意不遵守,就应该温和地提醒,并借着时间来逐渐克服。如果这类缺点每次出现偏差都能引起愤怒和责骂,那么责备和惩罚的机会将会经常到来,对学生而言,教师就会成为一个永远恐怖的、令人不安的对象。单是这一点就足以妨碍学生从教师的训诫当中获益,从而使他的一切教学方法都作废。
对于孩子,他应该经常表现出亲切和善意,以调和他从孩子的内心当中得到的敬畏,这种情感能够鼓励孩子去尽到他们的职责,使孩子们从遵守他的指示当中找到快乐。这样可让他们得到教师的满意,能让他们在倾听教师的话时,就像是听从一位对他们爱护有加,为了他们的好而甘愿吃苦的朋友一样。这就可以使他们在与教师相处时觉得从容自如,毫无拘束,只有具备这种情绪,心灵才能接受新知识,才能允许自身容纳各种印象,那些印象如果不被他们接受和保持,那么,他们和教师一起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徒劳的,其中不安居多,学问则几乎没有。
关于孩子的文法学习
168.当通过这种拉丁语和英语相间排列的办法,让孩子对拉丁语具备了适度的知识后,他就可以前进一步,去阅读一些别的简单的拉丁语书籍,例如查士丁13或尤特罗庇乌斯14的着作。为了让他在阅读和理解方面减少乏味和困难的感觉,如果他愿意的话,可让他用英语译文去帮助自己。
有人提出异议说,这样一来,孩子就只能通过死记硬背来掌握拉丁语了,然而任何人都没被这种异议吓着。如果仔细考虑一下,就会发现这种说法不仅在任何时候都不能用来对上述方法提出反对,而且很明显,它就是为这种学习语言的方式所用的。因为语言只能通过死记硬背来学会,那些不愿通过强记背诵将英语或拉丁语说得完美的人认为,一个人要开口讲话时,只想着要说的事情,不用去考虑规则或文法,他的舌头自然就会完完全全地表达那种语言的惯用语法,我觉得这种人既不能把语言说好,也不能熟练精通。
我很乐意知道一个人的名字,他能告诉我一种通过文法规则,任何人都能学会或能说的语言。
语言不是通过规则或技巧形成的,而是由于偶然和人们的共同使用。一个人要想把语言说得很好,除了那条规则,没有别的可以遵守。除了他的记忆,以及从那些规则当中学到的方法所形成的能让人适时开口的说话习惯,他不能依赖于任何东西。换句话说,就是只能通过死记硬背去学会说。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问,那么文法就没有用处了吗?那些人们花了如此大的辛劳,才总结出来的几种语言的规则和言论,写下如此多的关于词尾变化和结合、关于词性一致与合并的人,都是徒劳的,学会了这些真就毫无作用吗?我说不是的,文法也有它的位置。但我觉得我可以说,文法受到的影响太多了,极大地超过了需要,那些为文法而受折磨的人,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文法。我的意思是指在那个年纪,那些在文法学校里因为文法而常感迷惑的孩子。
没有什么比这更明显的了,用死记硬背这种方法学会的语言,用来应付生活和普通贸易上的共同事务是足够了。而且,那些身份高贵,与受过良好教育的同伴长期相处的女士也向我们表示,这种平易自然的,几乎不用学习文法或具备文法知识的方法,也能让她们的言语显得极度优雅和礼貌。有的女子从来不知道什么时态和分词,不知道什么是副词和介词,说起话来却恰当和准确(如果我说如同任何国民学校的教师,她们可能还会觉得那是一种不好的恭维),就像文法学校用普通的方法教养出来的大多数绅士一样,所以我们认为文法在某些情况下是可以省略的。然后有人就会问了,什么人应该在什么时候可以学习呢?我的回答如下:
第一,人们学习语言是为了普通的社会交往以及共同生活中的思想交流,没有什么进一步的用处。对于这个目标,最初那种通过会话去学习一种语言的方式不仅已经足够用,而且因为它最迅速、最合适、最自然,也是一个首选的方法。因此,就语言的这个用处而言,人们也许可以说:文法不是必需的。这一点,我的很多读者不能不承认,因为他们明白我在这里所说的意思,一个人在跟他人交谈时,就算他以前没有学过英语文法,但也能理解他人的意思。我认为这种情况在英国人中无可比拟地占了绝大多数,而通过规则学会母语的人,我还没有听说过。
第二,另外还有一种人,在这个世上,他们绝大多数是靠口舌和笔杆子为生,如果方便的话,即使不是必须的,他们也应该把话说得恰当又正确,这样可以让自己的思想更容易地进入别人的内心,留下更深的印象。所以,对一个绅士来说,无论他用哪种说法,只想让人明白意思是不够的。他应该研究别的能帮他把话说得很好的文法,但一定要是他的母语,而且是被他使用的语言的文法,这样他才能理解自己国家的语言。
说话要得体合适,谈吐中不要用一些语法错误的、令人不快的、不合规矩的话,让听的人觉得刺耳。要达到这个目的,文法是必需的,但只能是他们自己固有语言的文法,以及那些辛劳地在自己的语言上进行耕耘,使文风完善的人。是不是所有的绅士都应该这样去做,我把这个问题留下来考虑。
既然缺少礼貌以及语法的正确性被认为是极其不适宜于这个阶层的,那么一个人有了这种过失,就会经常被人指责为是受到了低级的教养以及与不符合他身份的糟糕的伙伴进行交往。如果这种说法是对的(我假定这种说法是对的),那么,为什么年轻的绅士们被迫去学习外国的、不再通用的语言的文法,却从来没有人把他们本国语言的文法告诉他们,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奇事。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这种东西,更别说受到相关的教育了。也没人告诉他们,说他们的本国语言是值得他们关注和用心去学的。虽然他们每天都要使用国语,而且在未来的生活中,表达得优美还是笨拙,常被人们当作评判他们自身的标准,而他们如此用心研究过文法的语言,今后可能也很少有说写的机会,即使有了运用的机会,他们所犯的错误和过失也会得到谅解。
如果有一个中国人注意到了这种教养的方法,会不会容易想到,我们的年轻绅士们全都被安排去当教师或教授,教外国那消失了的语言,而不是成为本国语言的行家?
第三,还有第三种人,他们专心致志地研究两三种已经消失的外国的(在我们当中被叫做的)博学的语言,激发自己对这些语言技巧的兴趣。无疑,凡是打算以这种态度去学习一种语言,并苛求精确掌握的人,应该仔细地研究它的文法。在这里,我不希望被人误会,好像我轻视希腊语和拉丁语似的,我承认这些语言有着很多的用处和优点,一个对它们不熟悉的人在世界的这个学术领域不会有什么地位。但一个绅士通常要从罗马和希腊的作家中汲取对他有用的知识,我认为,他可以不用研究这些语言的文法就能获得,只通过阅读就能充分地理解它们,以实现他的所有目的。至于今后对这两种语言中任何一种的文法以及关键细节的关注在什么时候达到什么程度,那是在他打算研究一些事情有所需要时,可以自己决定的。这就把我引到了问题的另一个部分,也就是:
文法应该在什么时候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