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活跃着熟头熟面的几个顽童，还没有到上学年纪，特别是一个前额发毛冒尖尖，下盘嘴凸过上盘嘴的“地包天”，平日里最爱买糖糍粑，不过是一个嘴刁不饶人的主儿。“老头四十五，带儿市上舞。士农工商堕，老头脸皮破…”就这样循环复始地在街上吟唱喧嚣，“地包天”懂什么，他是耳濡目染大人们平日里打麻将、择青菜还有嗑瓜子的时候嚼碎舌头编出来的谣子。
“酒疯子”老爹习以为常，对此已经包容摄受，甚至可以嬉笑调骂道：“你小崽子，看我不把你打个豁牙子满地找，好啦好啦，今天糖糍粑甜得很，你买几个回去我让你玩一玩刚从城里带过来的拨浪鼓。”拨浪鼓是城里人小金回小城旧屋访亲时在柳橙爸这买烟顺带送给柳橙拨弄的玩具。他是熟客，所以时而欠赊几个小钱，柳橙爸就不太和他斤斤计较。何况不管是有新潮的玩意还是时兴的糕饼副食，他会时不时权当还人情似的带到小城给柳橙爸，惠及了柳橙。这就让柳橙渐渐成为了一个经常能在最快最早的时间领略各种最新商业和市井逸趣的孩子，比一般学堂里咿呀习文的学生多了好几倍的生活阅历。
“那又什么难的，我正等你来呢，刚从聊城来的表弟说想尝你的糖粑粑，我今天多买几个回去。”说罢从腰间裤袋子里抽出了张大钞，“我爸叫我帮他也带包大前门。”柳橙爸收了钱，抓了袋瓜子跟找回的零钱一起递给他，“瓜子带回去，说柳伯送的。”
“那拨浪鼓呢，拿来我看看。”“地包天”露出藏不住的小尾巴。柳橙见状，下意识地从自己贴身小布包里掏出拨浪鼓，眼睛回头看了看父亲，在父亲默允示意下她交到他手上。“地包天”怀抱着香烟、糖粑，手里拎袋瓜子，抓起拨浪鼓扭头往巷子岔口奔跑，由于急促慌张，瓜子甩出了袋口，像散花似的掉落了一半，见此状烦恼成怒的“包天”，索性丢弃了剩下的一半袋瓜子后扬长而去…
柳橙碰到这类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但她还是止不住地显露出一脸愤慨到怒不可遏的神情。柳爸将行担子搁置一旁，朝洒落瓜子的地方走了过去，然后蹲下去拎着半袋瓜子将些许没落灰尘的散瓜子放进去，柳橙也跟着帮忙，把瓜子收集到手心然后一把放入父亲手里的袋子中…
“今天开张生意不错，柳橙，等到太阳落山，我带你去吃猪油汤团…”柳橙对做生意这个事没太多欲望，只是觉得生意好老爹会开心，估计生意好坏是件重要且几乎可以决定她会吃到好的还是被挨顿揍的命运。
“给我三斤糖果子”、“来一条大前门”、“两瓶烧酒送五两瓜子好了类”……诸如此类的商斤里短在那个年代带给这个家庭优庶的经济来源的同时也在不断促长着柳橙的眼界和情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