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冲直撞进泰安侯府找赵世乾自然不是办法,孙芸假冒弟弟孙颂的名义给赵世乾下了名贴,请他当天下午在城中茗香楼相见。孙颂才十三岁,若是赵世乾足够聪明,自然能猜到下帖的人其实是孙芸。
未时刚过,泰安侯府的金顶轿子出现在茗香楼门口。
孙芸从二楼靠窗的位置望下去,轿子停稳,赵世乾湖青色的高大身影从轿子里走了出来。雪白膝裤随着他潇洒的步伐在翻飞的衣角处若隐若现。和记忆里一样漂亮的轮廓和剑眉星目。
不愧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孙芸看着他行云流水的一举一动,恍惚有一刻的失神。
感受到孙芸的注视,赵世乾在茗香楼的鎏金匾额前忽然驻足。他抬头向二楼方向望过来,星目黑眸正对上孙芸一双清澈分明的杏眼。
赵世乾扬起下巴,星目似笑非笑的眯了起来。每当遇到让他兴趣盎然的人或事,这个表情总会不自觉的浮现。
而从二楼探出的这张粉脸带着冰冷的怒意。若不是孙芸怒火中烧的模样,那眉目可算得上是秀色可餐。
赵世乾唇边的笑意更深几分。比起红玉的妖媚多情,撩人心怀。眼前的女子更像是初发芙蓉,惹人怜爱。若是他猜得不错,这正是与自己定下亲的孙府嫡女——孙芸。赵世乾忽然懊恼不已。两个多月前,母亲曾邀孙氏母女上门听曲相看。那时侯,自己只顾着抗拒这门婚事,反而与如花似玉的美人擦肩而过。
“哐啷!”佳人却十分不给面子的合上了二楼的窗子,将美景收之屋内。
赵世乾愕然。向泰安侯府提亲的人都快踏破侯府门槛了。凭他的出身和样貌,何曾被人这样嫌弃过?他摇摇头,敛了心思,拾阶而上。跟着伺候的小厮折桂对主子的心性再了解不过。他闻音知雅,带着其他下人主动留在了一楼。
二楼雅座里,一身秋香色衣裙的孙芸临窗而坐。午后的阳光正照着她的螓首蛾眉,颜如渥丹。赵世乾站在门口光是看上一眼,已经觉得销魂蚀骨。
“孙姑娘!”他迈步移至桌前,潇洒的一撩衣袍,笑着坐到了孙芸对面。
若换做往时往日,孙芸与京城其他女子无异,定会为赵世乾的一动一静沉醉不已。如今,赵世乾表现得越是风流倜傥,孙芸越觉得他行为轻浮。
“世子爷!”孙芸不屑行礼,只侧着脸冲赵世乾微微点头。
赵世乾惊讶的耸了耸眉头,对自己如此不屑一顾的女子,还是头一遭遇到。
“我猜今日邀我赴约的并不是令弟孙颂?”
“今日邀世子爷赴约的是在下!”孙芸不耐烦与他兜圈子,直言不讳。
赵世乾轻轻一笑,盯着孙芸的脸问:“哦?孙姑娘亲自约在下,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你我的婚事!”孙芸抬起头,毫不回避赵世乾探究的目光。
收到孙芸冷如冰霜的目光,赵世乾尴尬的偏了偏头。他大概意识到眼前的佳人为何见到自己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婚事?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不该由孙夫人与家母商量吗?孙姑娘亲自约在下相见似乎有些不妥。”赵世乾边说边从腰间抽出扇子,拿在手中轻摇。
一股淡香袭面而来,孙芸强忍住心中厌恶,直言道:“我要退婚!”
赵世乾如遭了当头棒喝,手中的扇子也停了下来。片刻,他忽然大笑起来:“退婚?联姻本是两姓之好。赵孙两家联姻往小了说,已经过了庚帖、下了定,大理寺都有文书。往大了说,家父已经向皇帝请了旨。凭姑娘一句话就要退婚,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赵世乾言语间神色坦荡,没有半分羞愧。孙芸半是气愤半是尴尬,难道自己听到的消息不对?她的双手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硬着头皮道:“世子爷的心思既然不在这上面,何苦又答应这一门亲事?不过害人害己!”
“谁说我的心思不在你身上?”赵世乾意味深长的冲孙芸一笑,丰神俊秀。
孙芸被赵世乾看得血直往头上涌。她开始吃不准,原本深信不疑的传闻动摇起来:“世子爷的风流倜傥已经成了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么还想抵赖?”话虽如此,气势却变成了试探。
赵世乾没有急于辩解。他提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不慌不忙的说:“那只不过是谣言。当初京城不也有关于姑娘身患恶疾的谣言么?不一样传得满城皆知么?当时,泰安侯府好像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跳起来找令堂退婚吧?姑娘深受其害,本应与赵某同病相怜。怎么事到如今,反而相信那些宵小之徒的造谣呢?这真是让赵某心痛不已啊!”
“谣言…”——难道这一切真是谣言?赵世乾本是坦荡荡的君子,只是遭人陷害。自己倒成了疑神疑鬼的戚戚小人?孙芸有些错愕。
见孙芸气消了大半,赵世乾笑眯眯的望着她道:“姑娘私下找赵某退婚的事,令尊、令堂还不知道吧?”
孙芸低咬嫣唇,垂下眼睑,轻轻的摇了摇头。退婚是她自己的主意,父母并不同意,当然也不知道她私下来找赵世乾。
赵世乾喝了口茶,露出胜利者宽容无比的笑容,宽慰孙芸道:“姑娘放心,今日之事赵某会替姑娘保密!”
孙芸站起身,不好意思的冲他点了点头,红着脸告辞而去。——简直是太丢人了。如果赵世乾真是遭人诬陷,而自己轻信谣言,不分青红皂白的闹出这样一场闹剧,无异于助纣为虐。幸而赵世乾不与自己一般见识,不然她简直要无地自容了。
赵世乾望着孙芸纤细的背影,三魂七魄已经去了一半。这样美丽的女子,他怎舍得放手?
半晌,他唤来小厮折桂:“折桂!红玉那边处理得怎么样?”
“世子爷,红玉姑娘不肯喝汤药,我们…我们又不能强灌…”
“哼!由不得她不肯!”赵世乾哂笑,折桂从脚底寒到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