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七也吓了一跳，他没见过程暄动手，每天只见程暄笑呵呵地给他变着花样的做吃食，跟着他鞍前马后，从来都是活力满满不会生气的样子，连她身手不低这一说也是从她自己嘴里和孔方的描述警告中听过，当然他虽然信，却感受不到真实的样子，如今看程暄这一戟，速度、力道、准确度都是惊人的，便真的吓了一跳。
“孔暄放肆，不得无礼。”孔七反应过来低声斥道。
王二也反应过来了，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程暄，也不往后躲。
程暄面无表情地缓缓收回长戟，对着王二道：“王郎君，失礼了。”他失礼了，自己便失礼了，这番话的意思王二自然能揣摩出来。
王二笑了一下，不失风度道：“佳人难再得。”说完转头看着孔七道：“你可要好好珍惜了，七郎。”
孔七含蓄地笑而不语。
程暄漠然退回孔七身后，察觉到孔方的眼神之后，转头向他做了个鬼脸。
王二注意到程暄这一举动，笑容加深，转身先行一步。
孔七，这才转头，看向已经站在他身后脸上还带着得意笑容的程暄，忽然觉得这丫头心真大，自己也是福大。
深夜偷袭，兵将不过百余，各个都配着包上蹄子的马，开城门，摸着黑绝尘而去。
这场偷袭跟程暄想的那些词一样也不一样，迅捷、血腥，充满着哀嚎声嘶喊声，生命在她的手里流逝的速度，恍若流水一般。
蛮人虽精于马上，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偷袭确实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连马还没有上就被破了营帐，而一旦上马便立即逃之夭夭。这边人也拒不在追，任凭他们逃亡，只杀那些找不到马的人。
没有马，再凶狠的蛮人，也不过是普通人。
孔七身前身后两位杀神，他也不着意往前冲，故而前后左右倒也干净。而王二却是真正的身先士卒了，引得一众军士对他刮目相看。
孔七至今已不在乎那些名利，他本身就集万千光环于一身，为家族唯一指定的继承人。王二却是不同，在王家他绝对不是最出色的一个，也不是唯一的人选，加之性格使然，想出出风头也是情理之中的。
赶路一个半时辰、战斗两个半时辰，天边都现出来鱼肚白了。
程暄早已跳下马，用上了腰上的弯刀，袖子被割破了个口子，但是她本身身体强度够，又躲的快，恢复的也快，早就完好如初了。
举目四顾，再无敌人。
事已矣，程暄这才忽然觉得一阵恍然，她蓦然转身，手里的弯刀还滴着血，血滴在地上零星成个弧形。
抬头望向坐在马背上的孔七，恍惚之间，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却渐渐与另一张脸重合了，是金迎。那一脸骄傲却又怅然的表情，与当初在酒窖里的一样。
孔七感受到程暄的目光望了回来，眼神相对之际，就见程暄微抿着唇刻意转过头。孔七微愣了一下，敛下了眼神。
“来边城历练的两位世家子竟然真的凭着真刀真枪的立下战功了！”回城之后，这个消息几乎瞬间就被所以人知道了，加上本来两个人面相好，更是受人欢迎，连带着程暄这个小厮也受到了追捧。
在这里，程暄又呆了半年，若是按照以前的经验，现在外面恐怕已经过去一天了吧？程暄心里着急的直慌，但每次看到孔七时却欲言又止，若是对他说了，会不会反而让他压力太大更加当局者迷？
而且，自从那场战役之后，程暄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自己好像对老板有了非分之想！
无数个夜里，程暄都在咬着被子暗自琢磨，这不应该啊，若是被孔七的美色所惑倒也能够理解，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那个时候孔七却跟金迎的脸重合了……老板他有什么好的啊！
程暄简直恨自己不成钢，心绪不宁之下，在孔七面前自然也有些束手束脚。
孔七自然能够察觉到，却一直顺其自然。
半年之后，孔家的家信连同着调令一起送到了边城。
孔七要娶妻了。女方是河内世家嫡女，门当户对，哭煞了满京城的名媛闺秀。调他回京师自然是有这方面的考量的。
程暄自然知道家信的内容，反而松了一口气。说到底她明白这是一个梦，就算梦里孔七是金迎的化身，但他也有自己的人生轨迹要走，自己是局外人。
临行之前，孔七让程暄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请王二郎来喝了整整一夜酒，第二天被孔方背上了马车。王二郎没喝多少，他还要在边城杀出一番名头来，在这个世道好安身立命，故而不与他们回去。
脸上早就粗粝许多的王二郎对着程暄挥手，目送着两架马车还有几骑侍卫的离开。
车轱辘转啊转。两个月后，终于到了京师。
程暄坐在副驾驶席望着京师的城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孔七就是在这儿出生长大成名的，他还将在这里娶妻生子……
那金迎呢？他是不是真的是孔七？
孔七听着外面家仆有人欢呼着“到了”，便放下书掀了车帘，探出头来，正好旁边就是程暄：“这就是京师了，我们到了。”他笑得很温和。
程暄笑着回应，又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带我出来逛一逛？”
孔七认真想了一下：“善，只怕是近期会忙一些。”
“那，一言为定。”程暄着急，所以想更多的接触他，影响他，回了孔家怕是没有以前机会多了，所以她必须弄些措施才行。而为了这个，无论是对老板的好感还是对孔七娶亲的酸涩，都必须埋得死死的。
“不过，回了家恐怕你就要多受着些规矩了，对不住了。”孔七有些抱歉，直视着程暄的眼睛。
程暄想偏过头去避开那双眼睛，但想起任务，又忍住了。笑道：“这都不是事，郎君可不能扔下我就行。好在我也是小厮兼厨子，娶亲也是可以老老实实的当个小厮和厨子的。”
孔七的眼神中有微黯的光一闪而过，并没有被程暄捕捉到，他撑起来如沐春风的笑意：“我可是离不了你的吃食了，只怕你别舍了我孔七就好。”说完周围路人就要多了。
孔七放下车门帘坐了回来，脑袋里回想起来王二郎那句“佳人难再得”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