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欢颜与白书翰肩并肩一路说笑着一路向着记忆中的锅贴店走去。还是街角那家外表看上去破破烂烂的老店,斑驳的墙面与儿时记忆中的相比似乎没有丝毫的变化,狭小的店堂里十几年如一日的拥挤热闹,牛肉锅贴的香味飘荡在人们的鼻端,总是引得人垂涎三尺。
两个人好不容易寻了一个空桌,白书翰轻轻按住了要起身拿筷子碟子的林欢颜,微笑着说:“你坐着,我来就好。”说着,走到消毒柜前,取出双份的调味碟和筷子。
“囡囡想吃什么?”他一边放好餐具,一边问道。
林欢颜显然早已按捺不住,在肚子里不知道计量了多久,立刻就报了出来:“二两锅贴,一碗牛肉粉丝汤,不要香菜!”
“好。你坐着,我来。”白书翰说着,又走向收银柜台,安静的站在队伍的末端,等着点单。
欢颜用手支着脑袋看着排队的白书翰,童年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当初那个整日里带着她混天混地翻墙爬树的小哥哥的样貌,似乎早模糊的只剩下了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第一次在学校里看见这个名声赫赫的学生会会长的时候,自己也并没有料到他居然是曾经熟悉的故人。然而,当两个人意外的相逢又相认以后,童年记忆里的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似乎和现在这个接近成熟的大男生的眼睛慢慢的重合了。她很开心能再遇见故人,尤其是在那段短暂的无忧无虑的快乐轻松的时光里的故人,白书翰的出现,无意中提醒了她,她也是曾经那样轻松快乐,万事无忧,上有父母庇护,万事只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样的回忆虽然与现状的对比会带来疼痛,但对于坚强乐观的林欢颜而言,却仍然是温暖美好的,也是她努力生活下去的坚实的动力。
白书翰似乎察觉到了林欢颜的注视,他转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依稀是当初孩童时的顽皮神情。
虽然人多,但店家的身手却是利索的,两人等了没多久,金黄诱人的锅贴,清爽可口的牛肉粉丝汤,还有一碗则是白书翰点的红烧牛肉面,浓香四溢,都热腾腾的摆上了桌。
“哈哈。”林欢颜看见白书翰的选择,不由得又笑了,“小哥哥,你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执着啊,红烧牛肉面吃到现在都不换哪。”
白书翰也笑了:“快吃吧,臭丫头,请你吃饭还这么多话呀。”说罢,率先拿起筷子西里呼噜的吃了起来。
白书翰吃面条,有着这个年龄阶段的大男生特有的表现,爽快、却又有些小小的粗鲁,当然,在面容温和俊朗的白书翰做出来,倒也不显得讨厌,反而别有一番阳光灿烂的意味。
看见他的吃法,林欢颜却不由得想起来前一晚和早上与莫辰风同桌而食的场景。莫辰风其实吃东西的速度并不慢,只是他总是显出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吃饭的时候,除了偶尔替她夹菜添汤轻声说两句以外,几乎从不开口。如今流行的饭桌交流法对他而言是从不实行的,反倒是古人说的食不言更适合他。而且莫辰风吃饭虽然快,却从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更不会溅出一滴汤汁在桌面上。一顿饭下来,把饭碗一收,他的面前就像是饭前那样干净整洁。这么特别而有教养的生活习惯,不知道是不是他身处的所谓的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呢……
“嘿,囡囡,吃饭呢,怎么发起呆来了?”白书翰看到对面姑娘的愣怔,好笑的招呼道。
“啊,没事。”林欢颜连忙笑笑,在心里唾弃自己,吃个饭也能神游到那个人身上,真是中毒了呀!“我只是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赶紧扯个借口把自己小小的失态掩饰过去。“小哥哥,那你假期回来是什么事情呢?”
“我啊?”白书翰夹一个锅贴,咬了一口,有鲜美的汤汁流入嘴里,真是想念已久的美味呢,“回来看看妈妈,应该跟周阿姨住的一个养老院吧?就是刚才碰见你的那一站边上的。”
欢颜点了点头:“没错,那边应该就那一家。”
“还有就是我家的老房子咯。我跟舅舅出国好些年,这边房子一直空置着没处理,这次想着过来收拾下,看看是卖掉还是租掉。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卖掉了,毕竟以后估计是不会再有机会住回来了。”
“是吗?那可真是好可惜呀。”
“可惜什么呀?”仿佛看穿了林欢颜的那点舍不得,白书翰笑了,“咱俩都碰头了,以后我会一直罩着你的。房子算什么,关键我在嘛!”
“嘿嘿,也是哦。“林欢颜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笑开了。
“囡囡,吃完午饭你有什么安排吗?”白书翰吃完最后一口面条,擦擦嘴巴问道。
“我准备把家里大扫除一下,两个月不在家了,估计脏兮兮的不成样子啦。”林欢颜认真的回答。
“我反正一会儿也没事,要不要我帮你?”他又问。
“好啊。”欢颜心想,反正也没太多事情,多个人说说话也挺好的,于是欣然点头同意了。
吃完午饭的两个人先后起身,拿起随身的包,慢悠悠的向林欢颜家走去。
家属区离小锅贴店很近,走不了几步拐了个弯,就到大门了。进家属区的大门的时候,林欢颜颇为熟稔的跟门卫大叔打着招呼:“余大叔,我回来啦!”
“哟,欢颜回来啦。”门口的门卫已经在这岗位上工作了快二十年,毫不夸张的说,是看着林欢颜长大的,每次看见乖巧坚强的林欢颜就跟看见自家闺女一样亲切。“呀,你这是交男朋友啦?”看见和林欢颜并肩而立的白书翰,门卫大叔忍不住八卦一下。
欢颜闻言觉得哭笑不得,“什么呀!余大叔,你也认不出来了啊?这是杨阿姨家的小哥哥呀。”
“杨阿姨哪个杨阿姨?”余大叔有点疑惑的问。
欢颜摇摇头,“余大叔,是杨心萍阿姨,老早住我家那栋的。”
门卫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哦,是那家啊!哎呀,人家说女大十八变,小伙子你男大也十八变呀,我都认不出来了哦。真是好久不见啊……我还记得当初你家是你妈妈一个人带你的,也是不容易啊。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还好。”白书翰似乎无意多聊,只含糊着向门卫大叔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就抬步往里走。林欢颜见状,便也跟着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不多时,两人到了欢颜家,欢颜掏出家门钥匙,打开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把白书翰请了进去。白书翰刚想关门,却被制止了。
“小哥哥,两个多月没住人了,门开着透透气吧。你看这到处都是灰的。”林欢颜一边解释一边掀开了客厅沙发上的罩布,“来,你坐着吧。沙发干净的。我稍微扫扫擦擦就好。”
“囡囡,我不是说来帮忙吗,哪有坐着帮忙的。”白书翰笑着说。
林欢颜连连摆手,“哪里能真的叫你帮忙,我看你没事,过来说说话也好。渴了没,我给你烧点水。”一边说,她一边拿起电热水壶,细心的冲洗干净,接上自来水,按下电开关。接着,又熟练的找出扫帚抹布开始打扫。
白书翰几次想帮忙,林欢颜却一再的拒绝了,“没事的,小哥哥,这些简单的家务我都做习惯了,很快的。”
“囡囡,你妈妈怎么了?”白书翰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
欢颜咬了咬嘴唇,“我爸爸出事的时候,妈妈受到了惊吓,精神不太好了。”
“这样啊……那你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吗?”
“我上大学不在H市了才把妈妈送去养老院的,之前都是跟着我。妈妈就是记不得人记不得事了,其他倒还好。”林欢颜一边努力的拖地一边回答到。语气平稳,听不出一丝感伤和难过。
白书翰听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想想这些年林欢颜一个人是怎么又要照顾妈妈又要求学,就觉得太不容易了。他一边听林欢颜说话,一边看着她,正好窗外有阳光照进来,欢颜额上细微的汗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的反射着亮。白书翰心中一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眼瞥见沙发边的小边桌上放着一袋抽纸,便抽了两张,攥在手里,一步一步向林欢颜走去。
正抬手欲帮忙碌着的林欢颜擦汗,却从门口玄关处传来了一声轻咳。
两人闻声望去,门口倚着一根拐杖站着的,却是显得有些阴冷的莫辰风。
“莫老师?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林欢颜有些疑惑的放下手中的拖把,走到门边。
“之前帮你在医院登记的时候我拿过你的身份证,记得这地址。”莫辰风沉着脸说,接着指指门里的白书翰,“这位好像是咱们学校的学生会长?”
“莫教授。”白书翰脸上略过一丝阴霾,但还是礼貌的向莫辰风点头致意。“我和欢颜是老邻居了,来帮她打扫卫生。莫教授的脚是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小伤而已。”莫辰风瞥了一眼屋内年轻俊朗的大男孩,又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林欢颜,“那么,打扫好了吗?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回、回去?”林欢颜有点糊涂了,“莫老师是找我还有事情吗?”
莫辰风阴着脸一副不快的样子,“能不能走了,杨意天还在车里等着呢。”一边说,一边似乎不经意的把伤脚动了动。
“我等着倒无所谓,”莫辰风话音刚落,后面又冒出个笑眯眯的人来,正是刚才被提到的某人,“只是你们莫老师这脚怕是要支持不住了。医生昨天动完手术就说要卧床,出门也得坐轮椅,结果你们莫老师今天非拄着拐杖往外跑,完全拦不住啊。”一边说,杨意天一边意味深长的冲着林欢颜嘿嘿一笑。
林欢颜听了杨意天的话心中一紧,想起前一天晚上看见的那些伤口,顿时有点着急。为难的看看还站在客厅的白书翰,“小哥哥,要不过两天我再给你电话?莫老师这边还有些紧要的资料需要整理。”
白书翰的拳头捏了又放,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答道:“那你快去吧,咱们以后再碰头,正事要紧。我正好先去处理下我家房子的事情。”一边说,一边走出了林欢颜的家。
走出门口,他又向林欢颜招招手,见林欢颜走到面前,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囡囡,我很高兴。咱们来日方长。”说罢,冲着莫辰风一点头,“莫老师早日康复。”便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