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主义作为原则,同样明显地表现在学说中,在学术理论范围内也是现实的。今天,在许多学术讨论中提出了民族主义的“新观点”;民族主义是民族生活中“好的”、“中性”的现象;如果是“自由”民族主义,那么可能它是无害的观点。但这些观点都绕过了民族主义的基本特性:族群的排外性和消极对抗性。虽然,学术团体无法和持有民族主义原则的族群精英、知识分子和政府的力量相对立,但他们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影响公民的民族意识,披露民族主义的真相,以及它可怕的内部潜力。只要世界上存在着民族和民族利益,民族文化和文化理想,学术界、国家政府有组织的斗争和教育都不能克服民族主义,并把它从社会实践中排除。民族主义心理在日常层面上会不断地产生,即使这种心理在政策和意识形态中没有找到直接的“出口”,它也会在大众意识中产生不同表现形式的排外性和民族敌意,以“自由的”、“无罪的”笑话和嘲笑形式发泄出来,有时则是公开的仇视。
穆纳茨卡杨从民族整体论出发,深入分析了民族主义的根源、性质和表现形式。与其他学者的观点相比,可以说,他给出了民族主义的整体形象,可以帮助我们全面把握民族主义概念。
§§§第七节俄罗斯民族主义的分类和形态
上世纪90年代俄罗斯学术界在民族主义研究过程中,开始了对民族主义分类的尝试,部分学者已经意识到民族主义不再仅仅是评价的客体,它同时也是族群关系的测量和分析单位。虽然关于民族主义性质的争论尚未停止,然而,整体而言,在俄罗斯学术界和社会实践中,民族主义不再是一种政治标记。
厄内斯特·盖尔纳提出了西方和东方民族主义,大民族主义和少数族群的民族主义,散居族群的民族主义等概念。布罗伊则区分了分裂民族主义和改革民族主义,旨在赋予现代国家更加明确的民族特点。领土收复民族主义,目的是合并几个国家或者把一个国家的一部分合并到另一个国家。
俄罗斯学者在不同的理论观点基础之上,研究了俄罗斯民族主义运动的特点,分析了共和国和自治地区的局势,形成了自己的关于民族主义类型的结论。
目前,德罗比若娃的民族主义分类得到了诸多学者和社会大众的认可。她在《90年代俄罗斯联邦的民主化和民族主义形态》一书和此后出版的《族群社会学》中都对俄罗斯表现出的民族主义的类型进行了划分和阐释:
1.传统民族主义,表现出争取完全独立的意愿(如车臣共和国)。在苏联这种类型的民族主义运动在沿波罗地海共和国、格鲁吉亚、亚美尼亚、乌克兰和摩尔托瓦实现了自己的目标。属于这一类型的还有阿塞拜疆、哈萨克斯坦、中亚的共和国中的民族主义运动。
实际上,阿塞拜疆、哈萨克斯坦和中亚的共和国并没有为彻底的独立而斗争,只是在苏联解体下得到的结果。作为苏联的成员,它们试图争取邦联制度。从这个方面说,它们当时的民族主义属于平等民族主义类型。
2.平等民族主义,明确地表达出争取完全主权的意愿,但不排斥部分主权权利可以移交到联邦中央。
3.经济民族主义,在宣言和行为中争取经济独立性占主导地位,被精英们看做是获得完全主权的道路,在萨哈共和国和鞑靼斯坦特定的发展阶段出现过这种民族主义。
4.保护性民族主义,保护本族群的文化、语言、领土和人口再生产等等,比如,奥赛梯、印古什的民族主义;卡累利阿、科米共和国的族群文化民族主义。
5.最后,学者认为,还可以再划分出一种:现代保护性民族主义,“革新突破思想”占主导。它是俄罗斯改革者特有的,改革者们经常宣称:我们首先改革俄罗斯,然后所有人会主动向我们靠拢。在鞑靼斯坦曾出现过这种民族主义。
然而,说明民族主义的这些类型时,德罗比若娃并没有明确地提出界定民族主义的标准。如果没有对立的“我们”和“他们”的确定,有时无法界定民族主义的类型,比如“保护性民族主义”也可能是爱国主义,关心自己的文化和语言等民族属性的民族感情的表现。学者间接地承认,“宣扬的思想和政治,和实际落实有明显差别的。在现实生活中很少存在能够不给其他族群的人们带来损失而实现的民族主义思想”。
由此可见,以上所有民族主义的类型都潜在着,或具体体现出民族主义解放运动色彩。它们可能是自由民族主义的表现形式,而潜在着转化为激进和侵略性的民族主义的可能,如在印古什、奥赛梯和车臣共和国的民族主义运动。
毫无疑问,学者更倾向自由民族主义说,认为它在社会实际中具有解决重大民族问题的可能性。德罗比若娃写到:“应该区分出自由民族主义的表现形式,这种民族主义在民族政策、法律和日常生活中可能表现为文化多元论,提倡文化平等和族群包容;保障个人的公民权。学会揭示复杂民族问题的实质,找到正面接受它的方式,并运用一切可能的方式促进问题的解决”。
学者同时也清楚地认识到,自由民族主义和它的解决问题的可能性是不稳定的。自由民族主义只有建立在不同族群共同利益的基础上,在民主和包容的社会环境中,得到中央政府的理解和支持,才具有解决实际民族问题的能力。如果民众最初的民主要求得不到理解,被忽视或者被公开地镇压,那么自由民族主义就会有激进和升级的可能。
因此,社会现实中,其中包括俄罗斯的社会中原则上存在着不同类型的民族主义。德罗比若娃指出,民族主义以不同的形式表现出来。一些形式和帝国主义联系在一起,表现为独裁主义、民族排他性。但是它的一些表现形式完全与民主、社会包容性相符合。民族主义一些民主表现形式在多族群国家是可以容忍的。集权的多族群国家中,也不同程度存在着这种民族主义形式。
毋庸置疑,学者是正确的,自由民族主义和民主主义是有机地相互联系的,民主主义不仅给民众公开表达民族利益和提出要求的可能性,也创造了民主解决民族问题的条件。
小结
在现实生活中,以上所指出的民族主义内部的结构成分和特性,在统一的系统中互相联系,不断地相互作用,从共同存在的基础中汲取自身的力量。一种成分(政策或者思想意识)的减弱,会由其他成分的加强来补偿。
纵观当今世界,可以观察到民族主义思想意识的强化,在自由主义和其他思想意识形态消退的背景下,民族主义的影响力不断加强。回顾历史,双极世界毁灭,美国曾试图独揽解决国际问题的大权,处理国际事务中从美国民族主义原则的立场出发,把自身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引发过多个国家民族主义运动的高涨。世界上许多国家的人民为了争取经济利益和生存空间,保护历史和文化独特性的斗争日趋激烈,民族主义思想在这些国家成为占主导地位的意识形态。但就全球范围的思想意识和价值观而言,民主价值观作为新的社会秩序基石,发挥着日益强大的作用。排外性和民族主义在当今新的进程中会占据何种地位,将取决于不同民族文明的相互制衡关系。
与西方和美国文明对立的,特别是伊斯兰国家,更多地倾向于战争和激进的民族主义作为对抗形式,反美国主义成为联合阿拉伯世界的基本原则。民族,特别是弱小和极端贫困的民族,在文明的基础上联合起来,试图用共同的努力对抗整个西方文明,打破世界不公平的秩序。在这种对立中,排在首位的民族主义动员的动机是由不同的传统、历史、文化、语言、宗教和族群规范产生的基本分歧。以文化传统联合起来的非西方民族的经济和政治实力逐渐增长,加强了民族主义的阵营。而文化层面上的认同给予了民族认同新的动机,并且派生出新的文化和文明基础,在新的文化和文明基础之上民族主义表现得更为强大,声明他们代表着普遍的传统、历史和文化理想。
俄罗斯的鞑靼民族主义,就曾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开始迅速转向伊斯兰价值观、文化传统和理想。但它与鞑靼共和国所有居民文化基础和现实脱离,因此,很快就开始失去自己的影响并出现危机和衰退。
就全球范围来看,如果文明问题将与各自的民族问题紧密地交织在一起的话,现代世界面临民族主义高潮的风险会更高。民族主义不仅是多族群国家,也是不同族群居住地——整个世界发展过程中面临的重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