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零下孤独
言时猛然睁开双眼，不料却对上了因果沉寂的漆黑瞳孔，脑后像是被人钉入了冰冷的钢钉一般，那股寒意直直地刺入全身。
他没发觉，自己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几滴冷汗。
面对着因果宛如死水一般的瞳孔，言时尴尬地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
“那，祝你好运喽。”漆黑的瞳孔突然移走，因果的声音从斜上方飘来，刺骨的冰冷也如一道幻影消失不见，而祝福也丝毫没有祝福的感觉。言时呆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被因果的话困扰。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言时怀疑地抬头望向因果。
因果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我只知道她的一些生活习惯而已，这些你也知道不少，不过，身为一个还算是女性的女性，能给你出几招。”
“真的吗？”听因果直截了当地愿意帮助自己，言时一个激动，毫不顾忌地转身，只见因果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也跟黎尧一样乱动？眼线，上天了。”
言时这才看向镜子，左眼的眼线已经惨不忍睹，他识趣地乖乖坐好，等待因果进行修改，嘴上还不停，“因果，你真的能帮我吗？”
“帮你？求我。”
言时看着镜子里的因果，沉寂的眼眸里少有的邪恶，某种居高临下的嘲讽藏在眼底，并不明显，可他还是能感受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言时的内心一开始是拒绝的，他，一个“万众瞩目”的演员，要向一个幕后的化妆师……好吧，至少她还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化妆师，但是，要他去求这么一个面瘫？开什么玩笑！阳光帅气英俊潇洒的言时大人要去低声下气地求她……但是从因果的性格来看，她并没有在开玩笑。只是……
不管了，为了抱得美人归，丢个面子求一下还是可以忍受的，反正现在又没有别人，而且因果看起来就守口如瓶，平时冷静沉默不爱搭理人，不过凭直觉，言时觉得，她一定很聪明，只是懒得搭理她自己所定义的凡夫俗子罢了。总之，现在丢脸的事情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好！因果大哥！算我求你了教教我吧！”言时憋足气，哭丧着脸冲着因果大喊。
因果赶紧让他闭嘴，“这么大声，你想把黎尧招惹过来吗？”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他当真了。
言时不好意思地笑笑，看这样子，她算是答应了吧！
因果叹了一口气，“黎尧是个单纯的女孩，什么都好却偏偏比较迟钝。在戏里，演得那么真，在戏外，却宛如一个智障。”
言时默许了因果对黎尧的评价，的确，那丫头有时候真的缺根筋，有时候智商水平都停留在三四年级……
“就你们现在的关系而言，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要想进一步发展的话，一定要让黎尧知道，你不止是她的朋友。”因果接着说，“她有低血糖，但尽管如此还总是不吃早餐，正餐也不怎么好好吃，总是喜欢吃一些零食，尤其是薯片和巧克力，吃金针菇老是刺到牙；她喜欢暖色系，但也不讨厌冷色系，她最讨厌的颜色是艳绿色，最喜欢克莱因蓝色，当然，那是因为她最喜欢的花是彼岸花；她穿高跟鞋会走不稳，最多只能驾驭五厘米；她不爱涂指甲油，必要时会涂，但是之后会迅速卸掉；她喜欢小猫但悲哀的是偏偏对猫过敏；容易丢三落四，丢的最多的是智商，出去疯玩的时候一不留神就会走丢；战斗力和四个月大的婴儿无异，爱心泛滥得和耶和华降下的大洪水一样；皮肤不慎划伤之后她也不知道，总是要等伤口快愈合的时候才发现；生理期在每个月七号左右，痛经从头痛到尾还死都不吃药，卫生棉只用小护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吃榴莲和提子，不爱吃的水果至今没发现；吃茄子只吃烧茄子不吃炒茄子；别看她那样她可是会爬树而且经常被鸟屎砸，以前……”因果眼神空洞，机械地回想着她知道的所有关于黎尧的事情，然而说到这里时，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能说的东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收起了莫名有些难过的眼神，换上了一副面瘫招牌表情——面无表情。
“刚刚告诉你的这些只是一些基本信息，要想突破朋友的界限，就要看你自己怎么利用这些情报了。”言时呆呆地点点头，没想到因果会告诉他这么多关于黎尧的细节，有一些他也知道，但远远不如因果知道得多。
“作为这些情报的交换条件，不管是何时何地，都不可以伤害她。”因果的话说完了，妆也差不多完成了，言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了谢。
然而因果却开心不起来，她告诉了言时这么多，心里却像是被掏空了一般难受。她迅速地完成了剩下的妆容把言时打发走，自己一个人窝在沙发角落，视线停在化妆台上的彼岸花。
双手几乎没有温度，奇怪，明明不是冬天，为什么还这么冷，妖异的蓝色映在因果眼中，变得异常平静，霎时间，因果只觉得眼前的画面有些混乱，那抹稀世的宝蓝色摇摇晃晃，在她瞳中模糊。因果揉揉眼睛，躺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了。因果知道，她说得太投入，不小心说漏了一些什么东西……但愿言时不会发现。
因果心烦意乱地捧起《以尼玛传说》，心不在焉地读着。
过一会儿就要去给演员补妆，断断续续地，因果索性放下手中的书不看了，专心地补妆，尤其是给黎尧。
黎尧被因果若有若无的视线盯着，不敢说话。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一张素颜摆在她面前，被她仔细地打量，她的眼睛中好像倒影着完成时的样子，黎尧永远不知道她眼中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明明看着自己，却有说不出的恍惚，像是直接注视着各色躯壳下的灵魂，或者，穿过灵魂看向最深处的原始情感，那双并不明亮的眼睛，黑漆漆地，明明波澜不惊，宛如一潭死水，却总有不经意的光芒掠过，不管自己多么紧张，在她的注视下，心灵都会平静下来，仿佛被瞬间拉离了尘世进入一片幽寒之地，以至于凝视过久就不敢再次注视，“头低一点儿。”简单的命令字字清冽，宛如彗星袭月，直击脑后，四处窜起不寒而栗的庄严，如果这个时候还在对视，全身仿佛陷入了宇宙中最安静的地方，无论怎么呼喊，都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搭救，因为没有人听得到。
闭着眼睛的时候，只能感受到她冰凉的手指和温柔的化妆刷，也许还有若有若无的注视，低沉的声音，这是一种一生中最孤独的时刻的感觉，让人胆寒、让人自虐式沉醉但尽管如此还是想就这样保持下去。
“你笑什么？”认真修容的因果被黎尧毫无预兆的傻笑搞得摸不着头脑，难道是自己哪里化得不好被她感觉到了？不对啊，这丫头向来笨啊……
“没什么没什么……”黎尧匆忙掩饰道，赶紧逃离了那个神秘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