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出门,转眼便是一个月。无欢虽出身儒门,而且对儒学确实厌烦,却也养成了勤俭的好习惯,母亲给来的碎银也有一百余两,这一月以来竟只用了不到五两。也怪这路上一片荒芜,很难遇见一个客栈,倒是偶尔能遇见几个破庙,这样也便有了栖身之所。在这么荒凉的环境下行走,难怪父亲不停地嘱咐要一路小心,就算这路上蹦出个强盗杀人劫财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知道。想到这里无欢不禁打了一个冷战,毕竟自己一个文弱书生。
这天就是邪门,说什么来什么。刚想到有强盗怎么办,前面就从路旁窜出几个手拿兵器的人。
“喂,那边的两个,要想过路,留下买路钱!”一个带头的瘦子扛着大刀喊道。
无欢心想,这下糟了。可是现在要怎么办,两个人都手无缚鸡之力,倒不如把钱给了他买个平安,可是这是九十多两银子啊,而且给了他们后面的路怎么走?
“嘿,小子,我们老大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拿钱来!”后面一个大块头扛着石锤走上前来,样子相当凶悍,无欢被逼的一直后退。
“少……少爷……不如把钱给……给他们,咱们……回家得了……”家丁害怕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滚!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无欢虽然心里害怕,但是嘴上却表现的十分硬气,书童听后,扔下书箱,边跑边喊:“好汉,他,他有钱,别找我……我走!”不想没走几步,这书童就感觉背后一凉,一把刀从前胸伸了出来,接着便没了意识,倒了下去。那个带头的瘦子走到书童的尸体前,一把拔起大刀,晃晃悠悠走到无欢面前,威胁道:“小子,看见了没,赶紧交出钱财,我等包你不死。”
“休想!我就是把钱分给穷人也不会给你们这些强盗一文!”无欢眼睛瞪着强盗恶狠狠地说,只是说完他就后悔了,就连无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一番话的。
“呦,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儒生吧。天下人都说你儒家之人爱面子爱得要死,而且通常都是一毛不拔,没想到爱面子有爱到你这个份上的。小子,现在求饶还来得及。”带头的瘦子继续说着。
“要杀要剐随你,何必唧唧歪歪!动手吧!”无欢说完就昂起头,闭着眼,等待那大刀划过脖子,也好有个痛快。没人知道他现在腿抖成了什么样子。
“吆喝,还真遇见个不怕死的儒生,既然如此,那我也便不客气了!”带头瘦子说完便拿起大刀抡圆,大喝一声大刀向下落了下来,眼看着刀就要砍到脖子,无欢却一躲也不躲,头上甚至连一颗汗珠也没得。
瞬息间,无欢只觉得脖子一凉,睁开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居然还在,然后慢吞吞地说:“我……死了?”转而才发现拿刀却是刀背紧紧贴着自己的脖子。无欢惊讶道:“你这是?”带头瘦子收起刀大笑:“哈哈哈……你是我遇见第一个不怕死的儒生!我叫子墨,你跟我回去!”无欢赶紧回头去拿自己的书箱,不料子墨拉着他,对着一旁的人说道:“去帮小哥拿书箱!”
一路上这些强盗也没有再对无欢有什么不敬的做法,无欢也就放松下来,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然上去拍了拍子墨的肩膀问道:“我叫无欢,你叫子墨吧,听起来像个读书人,想必你也有一些学识吧。”
子墨一愣,眼光突然呆滞了起来。无欢见子墨不说话,居然再次拍了拍子墨的身子,子墨惊了一下回顾神来,叹了口气说:“唉,老子确实读过几年书,天下穷苦之人太多,天灾人祸上面的官员不理不睬,于是我就想做官,却没想到上面那些人根本就不认你的学识,我想尽办法也终是没有进官场。当年读的那些书上说什么天道正道王道,全是放屁!无奈之下只能为寇……唉……我怎么会跟你这个儒生说这些……”无欢从小没出过什么家门,对外面的世界也只能从书本上知道,还好张恒给他讲过许多天下之事,却不想世事竟如此黑暗。
走了两个时辰左右,他们穿过一道树林,便来到一个废弃城郭,无欢看去,城郭里全是衣衫褴褛的人,便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子墨见到无欢如此,就苦笑道:“这些都是要去长安的难民,他们受难的地方无人管辖,便想着去长安,好让皇帝老儿知道知道天下事,没想到守城的兵将根本就不让这些难民进城,无奈这些难民只得回来栖息于此。”
无欢看到这么多可怜的人,竟默默留下了几滴泪水,而后说道:“我本想天下真的像我父亲给我说的那般美好,却不想是如此世道!可惜我这里只剩下九十多两银子……”说着便把自己的钱袋递给子墨去,子墨见此,连忙拒绝说道:“无欢兄,虽然你是儒生,但与我平时遇到的大不一样,子墨敬佩你。子墨劫道只劫官商,看你的样子是要去长安,此去长安路途还很遥远,你的钱我不能要!”
无欢却也倔强,说道:“子墨兄,无欢手无缚鸡之力,还去个什么长安,要是再遇上几个劫道的,非丧了这条命不可。这些钱不多,你且拿着,无欢跟你混一段日子再去长安也不迟。”
子墨听到这里,也是激动,说:“好!既然这样,这钱我就先收下,他日一定如数奉还。今日你我有缘相遇,何不结拜为异姓兄弟?”
无欢破涕为笑,说:“子墨兄,我无欢今年十六周岁,想必比你小,我就做个小弟怎样?”
子墨也是大笑:“好,我今年二十有三,正好做你大哥!拿酒来!”
不一会那个壮汉便拿来两坛酒,无欢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子墨兄……我……不会饮酒……”
子墨又是大笑:“男子汉不饮酒成何体统,来,今日大哥就教你饮酒!”说罢便拿起酒坛扳着无欢的头往下灌,灌的无欢直喊辣。
无欢边喊边说:“大哥……咱们还没结拜仪式啊!大哥……辣……”子墨这才停手,笑着让弟兄找来香炉和香,扶着略醉的的无欢跪下,两人同事说:“苍天为证,我等子墨、无欢在此结拜为异性兄弟,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说完之后无欢傻笑一下竟然倒了下去,不一会就传来呼噜声。子墨笑着说:“儒生睡觉也会打呼噜?哈哈……”
次日子墨来找无欢,戏谑道:“贤弟,那天我在路上劫你,你不怕吗?”
无欢想到那天子墨的凶神恶煞,便没好气地说:“怕,怕得要死!”
子墨一听无欢生气了,居然得寸进尺地问:“是吗?要是换做别的儒生看见身边的人就那么被我杀死早就跑了,你倒好,刀都架到你脖子上了你一滴汗都不流。”
无欢自己也纳闷,明明怕成那样为何还要嘴硬,而且子墨稍不留神,自己脑袋就会落地,于是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我就看书上讲兼爱非攻,我可不想把钱给恶人。你说的那情况,我一个瘦弱的儒生,大难躲不过,小难伤不到,跑有什么用?”
子墨一听就奇了怪了:“兼爱非攻不是墨家的理论吗?你这个儒生怎么也有所涉猎?”
无欢无奈地说:“其实我经常让下人偷偷跑出家去给我买别的学派的书,儒家的学问,连我都开始厌烦了。”子墨一听,就一直大笑,没想到无欢却是个杂家。
不知不觉无欢在这里也呆了两个多月了。无欢在与子墨闲聊的过程中得知原来子墨姓上官,原本也在一个大家族,子墨还有一个哥哥叫上官子宏,一个妹妹名叫上官薇,父亲也是在一场官司中冤死,因为家产问题哥哥上官子宏不顾兄弟情谊不断地给子墨下套,终有一天子墨被逼出家门,流浪世间,也结识了这一群兄弟,后来在兄弟们的劝说下子墨便去闯仕途,结果根本就进不去。
求官途中得知上官家已经落没,上官子宏欠下一屁股赌债,逼得自己的妹妹嫁作别人小妾,最后竟落到风月场所。无欢听的十分震惊,每次子墨讲到自己的妹妹都一眼愤恨,杀气满身!
无欢想到父亲常说世间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天就是对的,天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儒家人就要讲究中庸之道,顺从为上。无欢也因此在自己心里问的越来越多,这天,真的就是对的吗?
一次子墨神秘兮兮的把无欢叫去,并说:“贤弟,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要保密。这件事就是我那几位兄弟都不知道。”
无欢也是十分认真,点头道:“大哥尽管说就是,还信不过小弟了。”
子墨一板一眼地说:“贤弟,你也知道我小时在家也练过几年拳脚,但你可相信这世上有仙人存在?”
无欢笑了:“大哥你别逗了,这世上哪来的仙人,要有仙人天下还会这么乱?”
子墨摇了摇头说:“贤弟,这世上确实有仙人,我也是出自一个修仙门派。那年我被大哥陷害被迫离家,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就一直向西走,不想走到了沙漠,缺水缺食,晕倒在荒漠,醒来时便身在一个修仙门派了。那里看起来十分大气,几乎人人都会飞。后来我被一位仙子引荐成为了门外弟子。他们门派有一个规定,二十年内不能筑基的人就给发一枚二十年寿元丹,再回尘间做回凡人,所以我武功才能那么厉害。”
无欢听的一愣一愣,开始还不相信,可是子墨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于是问道:“那大哥……仙人为何不管凡尘之事……他们不知道这人间疾苦吗?”
子墨摇了摇头说:“这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也许他们有他们的理由吧……其实你看我年轻,其实服用了寿元丹而已,我今年已经四十有三了……”无欢更是吃惊了,眼前的人竟然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无欢又问:“大哥,什么是筑基?大哥你没有筑基吗?”
子墨又是苦笑:“我要是能筑基早就去过仙人生活了。其实每个凡人体内都有一种能量,仙人管它们叫灵力。我们凡人根本就觉察不到灵力的存在,但是仙人却能很好的去利用这些灵力。所谓筑基,就是把体内的灵力集中在丹田,将提炼出来的灵力凝成一个持久的漩涡流,懂了吗?”无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三个多月,子墨教给了无欢很多格斗技法,让其能够自保。而后无欢便辞行,再一次踏上去往长安的路途,他就是要亲眼看看这世间到底有多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