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间,我一个人吃。菜价太贵,只买了两个包子。说到吃,元菲比我还省。在穿上那么大手大脚,到了吃上却又异常吝啬,有时候甚至只吃一个包子,多数时候吃廉价方便面。她还说少吃是为了保持身材,不至于发福,既省了钱,又得到了实惠。
“是不是就着书吃饭就能把书里的内容吃到肚子里?”伴随着熟悉的声音,康烁在我的对面落座,给了我不小的惊吓。
“老师也来这里吃饭吗?”我不得不合上手中的书。
“对啊!这里的盒饭还行!包子?太简单了吧!”他打开餐盒开始用餐。
“呵呵!总比泡面有营养。”
“你好像在偷看我的书!”他指了指我放在桌上的《飘》。的确是他的书,却不是我借的。最近元菲隔三岔五的往康烁那里跑,不是借书,就是还书。借来的书却只有我在看,让我不但减少了麻烦,更走了捷径。张丽莹却说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什么地方她却没有明说,只是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我转而问历惠,她说在于山水之间,至于山水里面有什么,却又欲言又止。“田小麦,不会是你指使元菲到我那儿去借书的吧?”
“没!没有!是她自己要去的,她嫌去图书馆里借书太麻烦,所以——她不看的时候,我才拿来看的。”
他笑,说:“傻丫头!”傻舅若听到这话,还是会订正的吧。他继续说:“你怕我吗,田小麦?”
“没有啊!怎么会?”怎么不会?现在可是就餐时间啊,人来人往的,万一再被哪个好事者看见,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怎么就偏偏看见了我,偏偏又坐到我对面呢?
“那你为什么总是低着头不敢看我呀?”
“啊?”我不得不抬起头来,以证明我不怕他。之前虽跟他有过几次见面,但她们说他长得帅,我没有太深刻的印象。是的!我在心里承认我的确不敢看他,更怕对上他的眼睛。所以,每次见面,我都会让视线尽量躲闪。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他浓黑的眉毛,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带笑的唇角。我的视线定位在他的下巴上,不敢上移。
“你成长的地方肯定很淳朴,不然,你不会有如此纯净无邪的眼睛。”他的嘴角裂到了耳根,笑容在扩大。他这是在夸奖我吗?我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无邪?怎么会?我自小就很坏的。”
“坏?属于田小麦的坏让人难以想象。举个你小时候坏的例子来听听!”他吃一口米饭,慢慢地咀嚼。
“那时还很小吧,也就刚刚记事。我们家没有男孩,妈妈喜欢将我打扮成男孩的样子,留很短的头发,穿男孩的衣服。那时流传着一种很没根据的说法,说小女孩跟小男孩在一起玩烂脚丫。小伙伴们就躲我,不跟我玩,嫌我不男不女。我所采取的策略,就是扛了一根老大老大的竹竿,将她们赶到一个院子里,然后抱着竹竿站在门口,我不进去,也不让她们出来。她们有的吓哭了,我就是不离开。后来还是我爸去把我抱走的。我爸回家后跟我妈吵了一架,自那以后,我才恢复了女儿身。嘻嘻……”
“这可不算坏!只是太过倔强。你们那儿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吗?”
“岂止!是很严重!当然,现在已经比我小时候好多了。”
“想说点儿什么吗?”
“我还要上晚自习!”
“那走吧!”他将收拾好的餐盒扔进垃圾桶。
“老师也一起走吗?”
“不可以吗?你的处事很缩头乌龟!”
“哦!有吗?”出了餐厅,路上行人很多,我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你为什么不去我那里拿书看?说真话!”
“我——元菲借了,我也可以看呀!”
“是吗?我听说的版本可不是这样!”他笑得诡秘。他听说了什么?又是听谁说的?难道是元菲?他要是听说了那些流言,心里会怎么想啊?天啊!
“老师,那个——”我正思索着该说的话,他却大手一伸将我拉到了他的身旁,随之,一辆自行车紧擦着我急驶而过。好险!车上的人在不远处紧急刹车,用脚着地,然后回过头来。我差点惊呼出声,那人竟然是李锦程,他留下飘忽的一笑,扬长而去。经过上次的事,我几乎可以肯定,他这一笑不怀好意。
“田小麦,你没事吧?”我回神,就掉进了康烁深邃的眼眸。
“还好!谢谢你,康老师!”我慌乱的躲闪。他松开抓住我胳膊的手,抬脚继续往前走。我紧跟在他身旁,被他抓过的地方有暖暖的疼蔓延开来。
“没事就好!”他长长的叹气,“那小子谁呀?在校园里怎么能这样骑车呢!”
“见到违纪的学生就来气,这算不算是老师的职业病呢?”
“算是吧!田小麦!”
“嗯?”
“我记得鲁迅先生曾说过,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恶毒的流言,敢于正视虚假的非议。所以,希望你遇到事不要总想着往壳里缩。”我基本可以确定,是元菲出卖了我。我不知道他从元菲那里究竟知道了多少,至少他知道了我不再去他那里借书的原因。可他却偏偏还要坐到我对面若无其事的吃饭,甚至在大街上上演英雄救缩头乌龟,就没有想过我会因此被唾沫星淹死吗?我狐疑的看向他,一脸的无辜表情,他真的不怕流言蜚语吗?要经过多少历练我才能练就他的道行啊?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很多时候,你顶风而上,反而弄得遍体鳞伤。那就顺势而下,也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啊?可以吗?”
“傻丫头!赶紧上自习去吧!”
“哦!好的!”我低头往前走,消化着康烁话里的意思。走出很远后才想起,很没礼貌的忘了说再见。回头,他还站在那儿,看傻傻的我或者别的什么。我冲他挥挥手,算是告别。
我在教学楼前看到了李锦程,自行车已经不在他身边。很多女生走过,都禁不住多看他两眼,一方面因为他俊帅的外表,另一方面可能就是他演唱的那首《窗外》了吧!我没有想打招呼的意思,他却大嘴巴的喊住了我,说:“田小麦,你等一下!”我以为他会道歉,毕竟刚才骑车横冲直撞差点儿酿成车祸。“你是农村的吧?”他的问题很突兀。
“是!有事吗?”
“那你肯定认识麻雀了,你见过麻雀飞上枝头吗?”
“见过。”
“我还以为那种丑陋的笨鸟飞不上去呢!不过,就算飞上去,也不是什么高枝。”
“那又怎样?”
“就算上了高枝,也变不了凤凰。”他笑得很邪气。
“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呀!毕竟是老乡一场,见了面,随便聊聊而已。”我不相信就这么简单。他话里的讥嘲连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何况我还不是傻子,何况他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老乡?“走吧!时间到了!”他转身往教学楼里走。他不会是专门在这儿等我吧?而等我的目的不过是对我进行不带脏字的羞辱,以显示他整人的高雅水平。我恨恨的瞪着他的背影,他凭什么那样说我?我自认没有得罪过他吧?
短短的几次接触,都是让人心情不快,他的不友好态度在国庆节后更是变本加厉。就像是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嘲讽,仿佛是我上辈子欠了他,这一辈子来对我进行报复。想想,真是挺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