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明白了康烁在我进宿舍楼前说过的那番话:“有些事看似结束了,那其实只是表面,还有更深的东西会影响很远。所以,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一定要坚强!”虽然学校给我的处分已经结束,但是那更深的影响却浮出来,压迫的我抬不起头来。
我已经被人贴上了“小偷”的标签,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对我指指点点,然后窃窃私语。流言就像是利剑,一片一片切割着我的心,让我在疼痛中清醒的意识到,语言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武器。所谓的众口铄金,无论原先是多么的清白,都会被描的黑不见底。所以,我比以前更加的自闭和郁郁寡欢,恨在心中悄悄地滋长,巴不得世界在这一刻爆炸。
但每天醒来,地球还在照常的转动,日子还得一如既往的过,冗长而繁杂。虽然有历惠的陪伴,想起康烁会觉得甜蜜,但是我感觉得出来,我现有的坚强已经消耗殆尽。所以,我急需环境的改变以重新振作。五一假期无疑是雪中送炭。运动会在这之前举行,我没有项目,也不想在人前招惹目光。我去跟辅导员请假,意外的,他竟然毫无刁难的放行。
回到家,面对着青山绿水,在一片宁静祥和中,心情渐渐的开阔。才明白《飘》中的思嘉为什么每次回德园后就会忘记之前的不快,心情大好。家应该是最好的疗伤之地吧!我没有告诉父母关于学校里的种种,不想让他们为我担心。经过此一事,我已经长大了很多。见傻舅的时候,心有忐忑,好在他并没有问关于玉的事。
火车站,我跟李锦程居然再次不期而遇。我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是觉得他会对我视而不见。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走到我面前,说:“我帮你提包吧!”
“不用!张丽莹怎么没跟你一起?”
“她坐汽车。”
“哦!”火车到来,他抢过我的包登车。我们的座位离得很远,他却跟别人调了座位,坐到了我的对面。自“愚人节”事件之后,这是我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反常的,他的脸上不是幸灾乐祸的表情,还帮我提包。那接下来会不会冷嘲热讽呢?
“田小麦,放宽心!我相信那不是你做的!”
“啊?什么?”他一开口,就把我吓住了。
“在你们宿舍丢钱这件事上,我相信你的清白!事情闹成现在这样,丽莹反应过激了,她太武断了。我已经说过她了,相信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做的欠妥。”
“她只是做了她该做的而已,并没有什么错。谢谢你,李锦程!在这么难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落井下石。”
“田小麦,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虽然在我哥们的情书问题上,你的确处理不当。但是,也正说明了你眼里不揉沙子。何况,依你的智商也不至于偷了钱后,摆在表面上,唯恐天下不知。但是,一码归一码啊,我相信你的人品,不代表我对你的态度软化啊!”
“知道了,老乡!”我莞尔一笑。心是激动的,所谓的患难时候见真知。这个李锦程有点儿意思。
“对啊!我们是老乡啊!我可以不给你好脸色,但却决不允许别人欺负你。”
“你这是什么理论啊?”
“其实,细想想,我哥们的情书事件也并非多严重之事,但我就是想找你的茬。可能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吧!一个人如果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肯定会天妒人怨的。”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选择相信我,我很感激。真的谢谢你!”
扭头看窗外,景物飞驶。最亲密的舍友也可以翻脸不认人,一个处处针对我的人居然也会雪中送炭,真的不能不让人感慨。就算以后他给我最难看的脸色,我也会坦然以对。因为心,从此暖了。
假期过后的哲学课上,我们再次见到了讲台上的康烁。他只是冲我们轻轻一笑,还未开口,台下已是掌声一片。从他进门我就抱着小说不抬头,躲避不了他的声音,但可以不看他。见到他的感觉已经越来越不正常,心就像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控制。
“这位同学,你来回答!”他走下讲台,轻轻地敲我面前的桌子。我突然觉得五雷轰顶,却又不得不站起来。开始后悔坐在第一排,不然他也不会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这样不点名叫我,应该是故意的吧!
“什么?”刚才走神,根本不知道他提问的什么。
他不愠反笑,说:“‘让我再看你一眼,看一眼就少一眼’,这句话说明了怎样的哲学思想?”
“这个呀——”我恶狠狠的瞪他,分明就是要出我的丑。他却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就跟乘公交车时的那个IC卡一样吧!金额一定的话,刷一次就少一次。其实,可以换一种思想的,那就是买月票了,想刷多少次就刷多少次,没有限制。”下面有人笑出声来,我不禁吐了下舌头,对于哲学我懂得很少。
“怎么没有限制?带K的车你就不能刷。请坐!”他继续讲他的课,我嘟着嘴,以示心情不爽。历惠冲着我不怀好意的笑,我在她腿上拧了一下,所用的力道足以让她龇牙咧嘴。
下课后,康烁率先走出教室,我长长的舒了口气。教室里开始沸腾,他的课自然又博得了满堂彩。历惠推推我的胳膊说:“越看他,越有魅力。你抓紧啊!”
“什么呀!”我抱起狄更斯的《荒凉山庄》往外走。她紧跟着追出来,“我说真的!当然了,男人要是太有魅力也未必是好事,难免会招蜂引蝶,给你带来无妄之灾。你的这一劫难,有可能就是他给你招来的。”
“你说完了吗,爱情专家?要不要我再给你来个降龙十八掐?”
“拜托!你那是九阴白骨爪。不过,说真的,你就算掐我我都高兴,那代表你有情绪反应了。谢天谢地!你总算活过来了!啊!白马王子呀!”
“在哪里?”我顺着历惠的视线望过去,就看到了讲课不带讲义的康烁,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站在阳光里,竟真的给人一种王子的感觉。
“这么大的太阳,不需要电灯泡,我先走了!哈!”历惠冲我做个鬼脸,闪人。
“喂!你等等——”我的话还没出口,她已经随着自己的话音飘远。真把自己当专家了?谁说他是等我的?
我走到康烁面前,仰着脸看他,说:“你是故意的!”
他笑,说:“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被击垮,还好,这颗小脑袋运作正常。”
“呵呵!我记得有人曾对我说过,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恶毒的流言,敢于正视虚假的非议。我不想做懦夫,就只好坚强。”
“你还记得啊!”
“老师怀疑我的记忆力吗?”
“我只是担心你的承受力!你跟我来!”原来,他竟然真的是在等我!环顾四周,才惊觉跟他这样站在教学楼前谈话,所带来的影响不会太好。他说他担心我,这让我莫名的开心。我跟在他身后来到了池边的柳树下。我突然间笑了。
“你笑什么?”他皱了眉头,问。
“这里好像是我第一次参加你的‘诗友会’的地方。”
“你再笑,我可就要收你的入会费了啊!”
“好!不笑了!不笑了!老师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叫你过来说说话吗?”
“不是!”
“我的判断准不准?”
“什么?”
“元菲正在跟王冲谈恋爱!”
“真的啊!”不知道历惠和张丽莹听后会是什么反应。我若不是事先有准备,也肯定会被吓住的。
“老师心里难过吗?”
“我难过什么?”
“那就是怅然若失!毕竟她原先是属意于你的,现在被别人抢了去,心中难免不甘。”
“你这样想?”
“那老师找我来不是诉苦吗?”
“我何苦只有?找你,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元菲这个女孩不简单,多留意一些。不要傻傻的对什么人都信任,要学会对人设防呀!”
“人与人之间有了攻击和防备,生活就演变成了一场战争,那该有多累呀!”我忍不住的叹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不可能没有纷争。我听说,城市里捡垃圾的人抵抗力都很强,吃很脏的东西也不会拉肚子。但是,山里的人一旦到城里来,就会成为病毒细菌攻击的对象,完全没有抵抗力。知道为什么吗?”
“经常的接触脏的东西,就跟注射疫苗一样,身体会产生抗体。而生活在纯净环境里的人,缺少那种刺激,也就完全没有免疫力,所以,一旦进入城市,面对着高度进化的病毒细菌根本无招架之力。对吧?”
“对!”他温和的笑,“我希望,当别人伤害你的时候,你就把它想象成注射到你体内的疫苗,你要调动所有的免疫力对它产生抗体,然后百毒不侵。”
“好的!我知道了!没别的事,我走了!”我要赶紧回去告诉历惠元菲的秘密爱情。
“等等!跑那么快干吗?那么晦涩的书你也看?”他的目光锁在我胸前的书上。
“确实有些晦涩,但只要看进去了,就会发现,里面的女性描写很美。再见,康老师!”
“等等啊!我还没说完呢?”他走到我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红色的绸带以及一枚一元的硬币,拉过我的手,放在我的掌心。“历惠说,这是做相思扣的必备材料。”
“老师是让我编吗?”
“我要是会编,就不会给你原材料,而是成品了。你妈妈那么心灵手巧,给你编的这个手提袋是如此的漂亮。你既然遗传了她优秀的基因,我相信编个相思扣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可是,这个怎么能随便编来送人?”如果太随便了,不就失去了爱情唯一的意义了吗?
“傻丫头!我又不是随便的人!我可告诉你呀,中国人是主张礼尚往来的,我都送你礼物了,你可什么都没给过我呀!何况,这还是我自己掏钱买的,你只是出出力而已,不行吗?”想起他给的护身符,此时正挂在我的胸前。来而不往非礼也!基于这一层,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他。
“唉!像老师这么有魅力的人又怎么会缺少这个?”
“万事万物都是处于矛盾之中的,像我这样的人,富有了魅力,便也穷了爱情。”不愧是教哲学的,张口就是矛盾论。
“那好吧!”我跑跳着离开。做一个相思扣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它背后的意义。但因为开口讨要的是他,心里竟有着莫名的欢欣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