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前行,到达了一个古朴的小山庄。将车子停放妥当,我们几个背了背包便开始徒步登山。没有多少人为改造痕迹的山显得有些荒凉,不似那些名山大川,每到节假日,不是人看风景,而是风景看人。
山风一吹,酒也就全醒了。陈峰正在给王怀亿及他的未婚妻曾丹丹讲着什么,可能是我酒后的疯言疯语吧!事已至此,我已无力改变。能成为别人娱乐的谈资,也不错。随他去吧!反正我那时候喝了酒,酒醒后就当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好了。
康烁说:“背这么大个包!给我吧!”
“嘻嘻!不用!没有了啤酒,里面东西也就不多了,我主要是来淘宝的,所以下山的时候你若肯帮忙,我绝不会推辞。”
“我的比较沉,还是背我的吧!”辛蓝插了进来。我只好走开,心下有些索然,他们都成双成对,我就显得多余。
好在我从小在山里长大,完全可以让自己不寂寞。碰到草药就挖,碰到酸枣就摘,碰到蚂蚱就逮,碰到菊花就采——金秋十月,漫山遍野都是宝。
“荒山野岭的,你能不能不乱跑?大家会担心的!”康烁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正在用小刀进攻一棵很大的丹参。
“哦!我虽然稍稍离远一点儿,但却没有让自己脱离你们的视线。放心好了!”
“这不会是当初你见义勇为的那把小刀吧?”
“就是!”
“不是丢了吗?”
“李锦程费尽周折给我找了回来。”
“他还真是有心!你现在清醒了吗?”
“啊?啊!嘻嘻!”
“他们都在传,我当老师那会儿包养了一个女生,怎么回事啊?”
“不好意思啊!我那会儿有点儿冲动,喝了点酒,也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了些什么。若有得罪之处,海涵啊!我记得有人曾说过,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恶毒的流言,敢于正视虚假的非议。谣言止于智者,时间长了,慢慢就会被遗忘的。”
“是吗?”他笑,眼角是细细碎碎的皱纹,每一个皱纹里都是蓄满了岁月累积的智慧吧!“小麦,这两年很辛苦吧?”
“是啊!想要得到,就要先付出啊!当然辛苦的同时也很充实。听说康老师这两年周旋于各种诗友会,过得也很充实吧!”
“夏冰他们说的吧?人在江湖,有些应酬是推不掉的。”
“哦!康老师这样跑来找我,有些人心里该不舒服了。看得出来,她似乎很喜欢你!”我将挖出来的丹参放进背包里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里。
“你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含羞带怯的小丫头!”他叹气。
“嘻嘻!面对着周围变化多端的环境,人总是会变的。这就叫适者生存!想当初,那个小丫头的纯真得以保留是因为身边有个守护神。可惜,人无百日好。当守护神转身离开去保护别人的时候,假如她还傻傻的等待着这个世界眷恋她,那就注定被这个社会湮没。她只能改变,不得不学会自己保护自己。难道这种改变错了吗?”
“小麦——”
“她来了!呀!摔倒了!”我眼睁睁的看着走向我们的辛蓝矮了下去。她的那一声尖叫将四散的我们全都集合了过去。我跟在康烁身后,是最后一个到的。她正吃疼的抱着右脚,叹息声不断。爬山穿皮鞋,就算那鞋跟不是很高,也算是很有创意了。
“没事吧?”夏冰和曾丹丹蹲下来,关切的问。
“好疼啊!”那么的楚楚可怜,还真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我来看看吧!”医者父母心,就算她是那根令人不舒服的骨鲠,我也不能不管她。
“看什么?看热闹吗?”她的语气还真是不怎么友好。
夏冰说:“小麦是学医的,还是让她看看的好。”
康烁说:“我领教过她的医术,你最好相信她!”这样的话不知道是为她好,还是在帮我。
我轻轻的脱掉她的鞋,一动她的脚,她就大叫。但看上去不是很严重啊!我狐疑的拿眼瞟她,手在她的脚腕上游走,问:“这儿疼吗?这儿呢?”无论我问到那儿,她都喊疼。可我的手却感觉不出她的踝关节有脱位的迹象,那就是软组织伤了。
“我肯定是不能继续往上爬了,你们都走吧!”她皱着眉头说,一副西施捧心的惹人怜模样。
“那怎么行!”王怀亿说,“这荒山野岭的,你的脚上还有伤。总得留个人陪你才行。留谁呢?”
“留我可好?”我自告奋勇,无非是试探。这样的局面,只有一个人最适合留下,但那肯定不是我,虽然我懂医。
“那怎么行!我是说我跟你又不熟!”辛蓝不假思索的反对,她果然有想法。
我笑,“我可是这里唯一一个懂点医的人。”
“你也是这里唯一一个酒后闹事的人。”辛蓝毫不留情面的揭我的短。
我起身,看向康烁,说:“康老师可愿意留下?”
“她的脚要不要紧?”康烁问。
所有人都看向我,我却只看辛蓝。然后我的眼睛圆睁,变了脸色,大叫:“辛蓝,你的身后有蛇!”我话音刚落,却已被康烁拽到了身后。然后是夏冰和曾丹丹尖叫着各自跑到老公的身后。辛蓝此时却从地上一跃而起,尖叫声可以划破长空,她赤着一只脚,居然能跑出十米之外。
我拿起她的鞋子,走到她面前,说:“虽然穿皮鞋爬山不是很舒服,但总比不穿强。”
“蛇!蛇在哪里?”她惊魂未定的说。
“跑掉了!”我淡淡的说。
陈峰最先笑了,说:“田小麦,已是秋天了,还有蛇吗?”
“哦!虽然天气是转冷了,但阳光这么好,就算它们有了冬眠的打算,也会忍不住出来晒晒太阳吧!”我回之一笑,“既然辛蓝选择留下的那个人不是我,那我就先走了。我好像听到不远处有水流的声音啊!呵呵!”根本就没有蛇,就像辛蓝的脚根本就没受伤一样,不然,她何以能跑的那样顺溜?身后他们怎样打算就不关我的事了,毕竟我只是个外人。今天之前也就认识康烁,而他刚刚想要保护的对象居然是我而不是辛蓝。究竟是就近原则还是他在惊吓之后判断错误?不想了!果真有溪流!
水流从高处而下,形成小小的瀑布,然后奔流向远方。水清可见底。我到水边洗手洗脸。他们随后也都跟了过来,包括康烁和辛蓝。后者看我的眼神异常的凌厉,自此她对我应该有了恨意了吧!可能还得往前追溯,从我酒后闹事开始,不对!应该是在肯德基里打翻她的餐盘时候起,她对我就已经没有好感了吧!
我坐在岩石上,松散了马尾辫,准备盘起。却不想夏冰跑来抓拍,我只好冲着镜头笑。夏冰按下快门后摇头叹息,我不明就里的问:“怎么了?”
“赶紧把头发扎起来!”她还在叹气。引得陈峰和康烁跑过去看相机里的回放。
“我松散了头发很难看吗?”我赶紧把头发挽起。不是吧!历惠她们都觉得我松散了头发很女人的!
夏冰说:“小麦,你千万别随便把头发松散了。难看的让人不放心!”
“啊?什么意思?”不经意的扭转视线,曾丹丹正在洗着手绢,辛蓝却跑到她的上游,脱掉鞋袜,伸脚进水里。“你不能这样!”顾不了夏冰话里的意思,我走到辛蓝面前,出言阻止。
“干吗?”她不悦的挑眉,依然故我的用脚挑逗水。
陈峰笑,说:“她只是怕你的脚脏了水吧!”
“噢!不好意思,没看见下游还有人。”她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却给人故作姿态的感觉。
我皱了眉头,说:“脚扭伤后,冰敷一下却有好处。但你这样将两只脚都伸进冷水里,不妥啊!”
“有什么不妥?多管闲事!好凉好舒服啊!夏姐要不要试试?”
“不了!小麦!”夏冰过来扯我,“走!到别处拍照去!”
我笑笑,“夏姐可听说过水蛭吗?”
“什么水蛭?”夏冰茫然的看着我。
“那可是很缠人的主儿,就喜欢在这样的水域里,我刚才还发现了一条。”我说。
“我知道!”王怀亿说,“那东西可是吸血鬼,一旦吸到人的皮肤上就不下来,你越是往外拽它,它就越会往里进,直到吸干血为止。我们农村出来的都知道,他们城里人可能根本就没听说过。”他的话音还没落,辛蓝的脚已经不着痕迹的从水里撤了出来。
“走吧,夏姐!拍照去!”我巧笑倩兮的说。
“田小麦,你给我站住!”辛蓝突然起身发威,“你是故意的吧?先是蛇,后是水蛭。人家本来就胆子小,你觉得这样吓唬人很好玩吗?”一边对我控诉,一边就开始梨花带雨。
“这是怎么弄得!”夏冰赶紧跑上去安慰,“我想,小麦应该没有恶意。”
康烁说:“出来玩,本来就该做好面对虫害的准备。她自小在山里长大,自然经历的多一些。”
“她处处针对我,明着欺负人!呜呜——”
“康老师明鉴啊!”我跑到康烁面前,拉住他的胳膊,“光天化日之下我究竟有没有欺负她,你可得心里有数啊!我只是略微懂些医理,知道心病终须心药医,重病必须下猛药。难道这错了吗?”
“你才有病呢!”我和康烁的亲近果然激怒了她。
“好心当成驴肝肺!哼!如果我不是医者父母心,我才懒得管你!先别说人家丹丹在下游,你这样将脚伸进去多么的不礼貌。已经深秋了,这么凉的的水,是会寒气从脚生的。寒毒最伤女人体,长此以往,哪天弄个宫寒出来,将来生不出娃娃,别说我没警告过你!算了!我也不多管闲事了,你爱展示你美丽的腿脚就尽情展示吧!嘁!”
“小麦!”曾丹丹上来拉我的手,“你看,那边有一片红,估计是什么果果。我们去采吧!”
“好啊!”
所谓的一片红是山楂,已然熟透,却无人采摘。我边摘边往嘴里放。曾丹丹用恐怖的眼神看我,说:“没洗就吃,很不卫生的!”
“嘻嘻!此果在这个没有污染的环境里,吸取天地之精华,无害的。酸酸的,甜甜的,很好吃的!”
“刚才谢谢你啊!”她说,小心翼翼的将一粒擦净后,放到嘴里。
“我又没做什么!好吃吗?”
“有点儿酸!”她白皙的小脸上出现了纠结的表情,西子捧心是否就是这样的美呢?她是老师,有着空谷幽兰的气质。看看她,再看看她未来的老公,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好汉无好妻,赖汉子娶花枝。”倒不是说王怀亿不好,只是长相上而言,离帅远了点儿。
女子的尖叫再次打破和谐,我就忍不住叹气。曾丹丹皱了眉头,说:“她又怎么了?以前没发现她这么多事啊!”
“可能是受了点儿刺激,呵呵!”我不好意思的笑,相信她能心领神会。想来我的出现以及酒后的闹事让辛蓝真的很不爽,一个人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喝凉水都有可能噎着。
手机响了,显示夏冰的号码,她在那头急急的说:“小麦,快!康烁流血了!”
曾丹丹问:“怎么了?”
“这次是康烁!”我和曾丹丹扔了山楂就跑。没跑两步,我又突然放慢脚步。
“小麦!快点儿!你找什么?”
“草药!”我要找的是学名叫小蓟的草药,谢天谢地!它不是很难找。我飞快的拔了几棵,奔向事发地。
是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而辛蓝正在那儿紧张兮兮的献殷勤,拿着手帕纸,一张接一张的擦拭。“滚开!”我一把推开她。
她趔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站稳后张口就骂,“你这个疯女人,有病啊!”
我不理她,取一棵小蓟放到两掌之间揉搓。这个季节的小蓟已然老了,上面的刺如同针一般锋利,而我的手心因为这几年没有接触农活,早已变得柔软。两者的相遇该是怎样的疼痛啊?我咬着唇,忍着。将揉搓出来的水滴到康烁的伤口上。“没事!没事的啊!”我喃喃的说。
“你弄得什么破烂玩意?会不会有毒啊?”辛蓝还在那里大叫。
“闭嘴!一边呆着去!”我连眼皮都不抬一下的没有好气的吼她。
“田小麦,你什么态度?懂点儿医术了不起啊?”她也不甘示弱。
“怎么弄得?这么不小心!”我懒得理她,转向康烁。他的血已经止了,伤口看上去也无大碍。
“战利品在这里!”王怀亿的手里拎着一只野兔,已经奄奄一息,却还在挣扎。“这家伙中了猎人的圈套,没想到还活着。康烁刚才逮它的时候,大意失荆州,把自己给搞伤了。现在没事了吧?”
“还好!没事了!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因无知杀人有没有罪。”我说着冷冷的白了辛蓝一眼。
“你说谁?”心中有鬼的人总是会心惊。
“你!我会点儿医术的确没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救不了人,也不至于害人。而一个人的无知却可以谋财害命。你刚才差点儿害死他,你知不知道?血液是有自凝功能的,小的伤口,血也可以自行止住,结痂。真要想帮忙止血,是按压,而不是擦。刚想结痂,你就给擦去,一遍又一遍。他要是因失血过多而死,肯定拿你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