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宿舍楼,天空真的在飘雪。雪花是没有烦恼的吧!不然,为何这样的轻盈洒脱?
我要去找张丽莹,是找她兴师问罪还是别的什么,我没有深想。坐进出租车里,我开始想想我和康烁的相遇相知;想我和康烁的相逢相恋;想我们即将到来的分手;想今后没有康烁的日子。
到达B城的时候已是晚上,天空也在飘雪,却是落地就化,地上湿湿的,找不到白茫茫的痕迹。学校的中央有个星月广场,我站在外面,看人家热情洋溢的跳舞,雪花助长了热闹,热闹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
我正在发呆,闯入我视线的两个人让我大为意外。我捏自己的腮,头脑清醒了起来,那个在舞池中跳舞的两个人真的是历惠和史卿。我相信眼神是有穿透力的,历惠突然停止了动作,朝我走来,她看我的眼神仿若我是天外来客。
“田小麦!你是人还是鬼啊?”
“幽灵!”
“你别吓我呀!你怎么会来?”她跑上来抓住我。
“想你们了,便过来看看!”
“事先连个电话也不打。”
“跟你们学的!你们还真够浪漫的!”我看一眼史卿说。
“那个——”历惠干笑,“他来这边出差,顺便来看看我。”他们两个的神情明显不自然起来。
“哦!好看吗,史卿?”我笑着问。
“什么?”史卿显然没听明白,要不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当然不是说雪花,而是我们的历惠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吗?”
“小麦,你说什么呢?”历惠扯我的衣服。
“你如若不好看,他来看的什么劲?就像这广场,假设没有吸引力,人们跑来挨冻干什么?每个人做事,总是有一定目的的吧!是不是?”
史卿说:“田小麦,你现在给人一种压迫感。”
“我和你并非第一次见面,你以前怎么没有这种感觉?”
“你还真是咄咄逼人!”历惠苦笑。她将我拉到一边,说:“小麦,你吃错药了?怎么这么呛?”
“他是浪子回头,回到你身边吗?”
“他给我打电话,说顺道来看我。我本来是不想理他的,但又一想没有爱,哪来的恨。”
“你根本就还爱着他!所以,只要他一说软话,你根本就招架不住。”
“不是了!我们毕竟相恋了四年,四年啊!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都能上幼儿园了。当初对他的恨,是恨他那么轻易的背叛了这段感情。害我一个人在泥潭中苦苦挣扎。现在才明白,他原来也有他的苦楚。”
“什么样的苦楚?”
“小麦!别这样不依不饶了。你仔细想想,我们俩人的故事是多么相像。所不同的是,你的康烁离开了两年,而我的史卿只是离开了两个月。”
“真的一样吗?”她这样说法,倒让我无话可说。真若一样的话,凭什么康烁去而复返我能原谅,而史卿浪子回头我就不能理解?
“他说那个女孩给不了爱情的感觉,还是觉得我好。”
“但你毕竟给不了日日的相见,更无法助益他事业高升。”
“小麦,你不要大煞风景,好不好?”
“可这些,毕竟是他当初离开你的理由啊!”
“他现在后悔了,可以吗?”
“我不希望你只是他感情上的慰藉,更不希望你受伤害!”
“爱情怎么可能不受伤害!”历惠感叹。
我已然无话可说,现在的我凭什么对别人的爱情指三说四?自己都已经陷入了泥潭无法自拔,还怎么去救别人?“你们去玩吧,历惠!我约了张丽莹,找她有点儿事。”我说。
“你们真的约好了吗?”她狐疑的看着我。
“怎么了?”
“我好像看她出校门了,她谈恋爱了,你还不知道吧?”
“分别之后的事不知道并不意外,而在一起同吃同住的时候却有事被蒙在鼓里就有些可悲了。”
“你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历惠问。
“没什么!你先去招呼你那位吧!”
“也好!等我招呼完了他,就去张丽莹那儿找你!”
有朋自远方来,却让她陷入了两难。我只能找理由独自走开。
张丽莹那次跑去省城,先见了李锦程,后见的我,这其中定然有不为我知的隐情。她是怕我和李锦程走得近了,李锦程会道出他们分手的真正原因。男子气概十足的李锦程,又怎么会主动提及此事?他只会把所有错误往自己身上揽,把所有的苦往自己肚子里咽。却原来是我错了,这两年多来,真正受委屈的人不是她张丽莹,而是李锦程。
至此,我才发现,我对张丽莹的了解只停留在表面。她那次跑去对我坦白,只坦白了她与康烁的见面,却没有说出迫使康烁离开我的真正原因是癫痫,也就是她耍的所谓的小聪明。康烁可以不相信元菲,但他却没有理由不相信张丽莹。她原来是这样有计谋有胆魄的一个人,就算我可康烁在一起了,她都还在赌,赌深沉内敛的康烁绝不会在我面前主动提我患癫痫之事,更吃定了我的癫痫永远都不会发作。这样的心机着实让我觉得恐怖!
掏出手机,所有的未接电话都来自两个号码,康烁的和李锦程的。手机还剩最后一格电,我拨通了张丽莹的电话。
“小麦!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呀?想我了吧!”她在那边笑,脸上肯定折射出了幸福的光。
“我听说你恋爱了?”
“历惠说的吧?那个大嘴巴!呵呵!原先是想告诉你来着,这不是怕影响你和康烁的甜蜜恋情嘛!就想等到寒假的时候,咱们见面再说。偏偏就有那沉不住气多嘴多舌的!我原以为从那之后我不会再爱,但是,当爱情再次降临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飞蛾扑火。”
“爱情!爱情是什么?”我苦笑,“他是怎样的人?”
“没你的康烁高,没你的康烁帅,也没有你的康烁那么有本事。实话!但他却跟康烁一样,懂得怎样爱一个人。”
“这一点,康烁有吗?”
“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在《大卫科波菲尔》中,艾格妮陪着大卫成长,在现实中,康烁不也在陪着你成长吗?还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的隐忍的伟大的爱吗?”
“不记得了!”前尘往事,真想全部都忘掉。“他知道你有癫痫的事吗?”
“贵人多忘事!你听我跟你说呀!我们是秋天认识的,他是中学老师,我有一次外出,在公交车上碰到了他,当时他为我挡去了坏蛋的骚扰。认识后,他经常到学校来找我。你知道的,自那事之后,我就对男人有了很深的防备。但是,他很有耐心,每次去,陪我吃吃饭,聊聊天,却也不说别的。这样子当朋友其实也挺好,但人是会日久生情的,我怕他越陷越深,更怕自己会随之陷进去,就对他说了实话。我的病有可能从此之后不再发作,也可能随时会发作,还是让他知道的好,以免日后生恨。他却来了个无知者无畏,说什么就把它当成感冒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又不会死人。感冒还要一年好几次,而且还要持续好几天,而这种病只需要一会儿就会好起来,说起来比感冒还要轻。在他这套理论面前,我只好摇旗投降。”
“好可爱的男人!”上天对她还真是很公平,没有让她太绝望,在她美丽的躯壳里按了定时炸弹的同时,也给了一份踏实的幸福。
“这要感谢你的康烁,是他让我看到了,在真爱面前,有一种男人‘不畏癫痫’。”
“若在以前,你说不畏艰险,我真的会以为是不畏艰难险阻。但是,我已经明白了,你指的是不畏癫痫!”
“小麦!”
“张丽莹,我今天很伤感,想起了我们过去的种种。我不知道,自康烁离开后,你与我的亲密友情究竟是情大于恨还是恨大于情?过去的两年,你真的过得心安理得吗?”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样问?”
“将你的癫痫转嫁到我身上,如果能够减轻你的痛苦,能让你的心灵得安,能够获得这样的幸福,也算是我还了你我的姐妹情谊。”
“你都知道了?”她热情洋溢的声音一下子失了温度,“小麦,你听我说——”不是我不想听她解释,是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一个人在这座陌生的小城里游荡,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没有了白日的喧嚣,夜清冷了不少,地上开始有了薄薄的白。突然想起了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我比她幸运,不用擦亮火柴取暖,身上裹着的是康烁买的羽绒服,很暖和。我的眼泪扑簌簌的流,千般委屈涌上心头,所幸就哭出声来吧!
我以为我不再是缩头乌龟,我以为自己达到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是我太高估自己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还是遇事就想逃避,恨不得像蚕一样,用茧将自己密密包裹,彻底的与世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