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自己的脚被扭伤,文景艾狂奔着往文景睿的方向跑去,可是文景睿一点也不理会她着急万分的呼叫,熄火以后的车子内,安静到了极点,只有几缕余烟从车头上冒起来。
文景睿安静地趴在方向盘上,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满脸的血在提醒着刚刚发生了一场惊恐的车祸。
血流不止的文景睿,完全不管不顾文景艾声嘶力竭的呼喊,血水顺着文景睿的脸上流到胸膛,流到了文景艾的身上。
平常晕血的文景艾也顾不了那些,竟突然间不害怕了,小心翼翼地拔掉文景睿脸上的玻璃碎渣,不停用手捂住文景睿脸上的伤口,却只是徒劳无功。
那段日子,文景睿面目全非的脸庞,就像一个个梦魇,无时无刻不出来提醒着文景艾那个恐怖的时刻。
救护车到来的时候,文景睿的血流了一地,文景艾已经吓得认不出人了。
那时候的她,一直以为,文景睿死掉了,就那样去了天堂,扔下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澳洲那个该死的地方。
手术做了整整一个下午,文家在澳洲的朋友到来的时候,文景艾一个人躲在医院走廊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她从来不知道,澳洲的夏天可以冷到那么刺骨。
那个温柔的阿姨用力地抱着她,却阻止不住她身体的颤抖。
当医生走出手术室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文景艾不知道那样的目无表情代表的是什么。
只是当她要冲进手术室的时候,被告知,文景睿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不能探视,她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看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文景睿,看着他一动不动的身体,木然地站在原地。
还好,医生告诉他,哥哥还活着,只是暂时还没有醒过来。
可是那个暂时,真的是太久了,他们足足等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因为面部组织被碎屑破坏,文景睿做了整容手术,改变了从前的容颜。
所以,当他清醒以后,通过镜子看到自己的面孔,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而他从前的所有照片,都已经被销毁,在他的记忆力,只留下如今的模样。
“小睿如果知道我们这么做不知道会不会怨我们。”
“也许这是一件好事,少一些麻烦。”
“可是那些照片毕竟是他的回忆。”
“做大事的男子汉,怎么能被过去给绊住手脚?”
这是某一天文景艾不小心听到的父母的对话,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这段话时什么意思。到现如今,她终于知道,父亲所说的麻烦指的是什么了。
病愈以后的文景睿拿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庞,满眼的疑惑:“小艾,你说我怎么看着自己的脸这么奇怪呢?”
“是你太久没有照镜子了,当然奇怪呀。”这是妈妈教自己的说辞。
“那你能把以前的照片给我看看么?”文景睿不肯罢休。
“前段时间,家里糟了火灾,东西都被烧毁了,你的证件和学历证书爸爸正在帮你恢复办理。”文景艾分明感觉自己脸上的不自然,幸好文景睿听文景艾这么说以后,也不再追究。
后来,文景睿也不再问这个事情,却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幸运的是,那次的车祸,虽然在医院住了将近两个月,但是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也不会对以后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脑部受过创伤,有些潜在的小危害有存在的可能性,以后要定时做检查。”出院前,医生避开文景睿叮嘱文一华,却被折回来拿东西的文景艾听到了。
幸好,上天眷顾,这么多年过去了,并没有后遗症产生。
“小艾,你在吗?”文景艾正看得发呆,思绪被那些往事带着胡乱纷飞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慌忙地把照片藏好,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用手揉一揉脸上的肌肉,让自己笑起来的时候不显得那么生硬。
“妈妈。”文景艾打开门,付流云提着手提包站在门口。
“我听麦嫂说我你回来了,上来看看。”付流云说:“不是跟小西出去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没什么事就回来了呀。”文景艾强装着没事的样子。
“有心事可不要骗妈妈哟?”付流云抬起手帮文景艾将额前的头发挽到耳朵后面去。
“好。”文景艾温顺地答。
“我和你苏阿姨约好了去美容院,你要不要一起去呀?”付流云想起自己的约会。
“我不去了,妈妈你去吧。”文景艾拒绝道。
“那我去咯,你在家好好玩,要什么吃的让麦嫂给你做。”付流云吩咐道。
“知道了,妈妈再见。”
看着母亲往楼下走去的身影,庆幸自己没有露馅,文景艾赶忙关上门,深呼一口气。
可是那些复杂的画面却在脑海中久久不曾散去。坐到落地窗前,外面已经稀稀落落升起灯光星星点点了,情绪升腾起来。
父亲文一华说,忘记从前,也许是一件好事。
可是文景睿却那么想要找寻到自己的过往。
还有那个与文景睿从前的面庞一模一样的脸。
就像是三个小孩,在文景艾的脑海中打架,乒乒乓乓的谁也不甘示弱。
‘小安。’
这个名字突然间跳出来,就像一剂清醒剂一样,冲击着文景艾。
对,文景睿心心念念的就是这个名字。好几次,她走进文景睿的房间,都听到睡梦中的文景睿在迷迷糊糊地叫唤着这个名字。
严小安,文景睿所有的惦念,甚至于超过了那个与他有着完全一样面孔的男子。
一种女子本能的反应和思想延伸,直觉告诉她,这个叫做严小安的女孩子,一定与文景睿和那个男子有着什么关系。也与文景睿一直不舍得丢弃的那张纸条有关系。
各种关系的推理就像一张网,慢慢织了起来。
“那两个肯定就是景睿要找的人了,赶紧去告诉他,景睿一定会很高兴。”一个小小孩在左脑能跳出来。
“不行,不能告诉景睿,一旦景睿找到了他们,就会抛弃你的。”突然,另一个小孩又跑了出来,与前者争执。
“可是他们是景睿在乎的人,怎么可以不告诉他呢?”小孩甲说的也有道理。
“不行,万一景睿回去找他们,就不理小艾了。”小孩乙说得似乎也对。
“景睿有找回过去的权力。”小孩甲坚持。
“既然景睿已经来文家了,就应该忘记以前的生活,现在的生活才是他应该过的。”小孩乙说得也头头是道。
两个小孩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妥协。
“小睿是我们文家产业的继承人,牵扯更多的以前,只会对我们的财产造成额威胁。”小孩乙的话语一语道破,点中了文景艾的内心。
‘不能让景睿知道,这样就不会被他们抢走了。’文景艾站起身,暗暗地下定决心。走到柜子边,将那张照片用一个密闭的信封装起来,塞进了柜子的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