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现代,冬天的某个下午。
地点:丁忠孝的家。
人物:丁忠孝——男,三十多岁,工人。
桂兰——三十多岁,丁妻。
小百管——男,三十多岁,宾馆服务员。
老娘——近六十岁,丁的妈妈。
【幕启,桂兰在收录机播放的乐曲声中心不在焉地练习舞步,丧气地
停步,关掉收音机。
桂兰:看我这身打扮,就是少一条金项链。唉,晚上要去参加舞会,人家都有金项链,就是我呒没,真扫兴。(赌气地坐下)(丁忠孝挟一条烟、一瓶酒、小菜等上,叩门)
丁忠孝:桂兰,桂兰(大声地),桂兰!
桂兰:哗啦哗啦喊啥?大牙痛吗?我勿是医生。(开门)
丁忠孝:喔唷!火气介大作啥?今天厂里发奖金,买点烟酒小菜,高高兴兴回家,进门就被泼一头冷水。
桂兰:你只晓得买香烟老酒,倒一点没想到给我买条项链。
丁忠孝:生活上,我已经是最低水平。喏!人家吃“大重九”,我吸“红上游”,人家喝瓶头酒,我喝……
桂兰:你喝啥?
丁忠孝:(大声地)我喝最蹩脚的“枪毙”烧酒。
桂兰:我看你还是喝“甲胺磷”有劲道。
丁忠孝:“十三点”,我喝农药眼睛一闭,你守孤孀眼泪要嗒嗒滴。
桂兰:你只管去死,你死后我再嫁个“万元户”,胜过你买勿起项链的穷瘪三。晓得伐?夜里我要去参加舞会,呒没项链我坍台,你也出霉头。
丁忠孝:项链倒有一条。
桂兰:(惊喜地)在哪里?快拿来我看。
丁忠孝:(从内拿出数珠)喏!这是我老娘念佛用的数珠,晚上你往头颈一套,保证出尽风头,撑足市面。
桂兰:放屁,老娘老娘,就是你娘那个老勿死,一年吃掉我一件呢大衣,三年吃掉我一条金项链。
丁忠孝:你就是难看我老娘,你……
丁忠孝:呸!(赌气,各自坐下)
桂兰:呸!(赌气,各自坐下)
【小百管上,叩门。
桂兰:啥人要寻死,找到我家门头上?(开门)
小百管:喔唷!两个人面庞像泥菩萨一样。(向桂兰)桂兰,嘴巴赌得百丈高作啥?我又没欠你钞票。
桂兰:有钱也勿会借给你这种滑头。
小百管:哼!我是堂堂黑天鹅宾馆一级服务员,今朝单单小费一笔就收了这个数(打手势),啥人会借你钱。
丁忠孝:(生硬地)小百管,到我家有啥事体?
小百管:老同学家走走么!你讲话像审犯人一样,介勿客气。两夫妻吵架是勿是?哎唷!有啥吵头,饭吃过?老酒喝过伐?
丁忠孝:一斤“枪毙烧”还原封不动。
小百管:喝“枪毙烧”?做人介可怜。哎呀!忠孝,现在政策开放,经济搞活,你勿会动动脑筋,赚点外快创造条件,不能死蟹一只,靠工资生活。
桂兰:人家赚外快,伊只会立着相。
丁忠孝:啥外快好赚?偷要吃洋铐,抢要坐监牢,其他办法要么你来教。
桂兰:做家里“无赖”倒一点勿用教。
丁忠孝:呸!
桂兰:呸!
小百管:(拉开)好咧好咧!吵,吵勿出十元头,争,争勿出“老人头”。我认为,要赚钞票,一要机遇,二要勇气,三要丢掉脸皮。比如今天,就有一个非常好的机遇,只要你们放下脸皮,保证可赚一笔人民币。
丁忠孝:(见钱眼开地)快讲!
桂兰:(见钱眼开地)快讲!
小百管:(装模作样地。丁、桂认真倾听)今天下午,我宾馆来了一个大阔佬,听说是香港远东商业公司的总经理,钞票“麦克麦克”。一住进宾馆,就掼给我小费五十元,还给我一个特殊任务。
丁忠孝:恐怕是特务。
桂兰:要你搞情报?
小百管:黑七搭八。要我找一个女人。
丁忠孝:找女人作啥?
桂兰:这还用问,小百管,伊要你找多大年纪的女人?
小百管:这倒没问清楚。(稍沉思,自作聪明地)老头子今年六十二岁,一定是老年丧偶,想找一个老年伴侣,六十二岁么……找一个五十几岁的最适当。
桂兰:出多少代价?
小百管:这不用问。谁有货,谁明天起码成为万元户。桂兰:算你找对了门户。我家就有现成的货。
丁忠孝:咳!要死快,你要嫁给老头子?
桂兰:我倒勿会嫁。我改嫁了,你不是成了老光棍?嫁出去的是我家的老勿死,你的老娘。
丁忠孝:你要卖掉我老娘?
桂兰:卖掉有啥关系?你缺少老娘,心里难过是?蛮便当,以后老娘老婆统统我来当。
丁忠孝:你想做我娘?
桂兰:宁波人讲“老婆阿娘”,老婆就是你老娘。
小百管:有点道理。忠孝,你到底同意?
桂兰:“有钱好做娘,钞票胜亲娘”,你勿同意可以,拿钱来,拿金项链来!
小百管:钞票、金项链都有啊!晚上你只要喊声阿爸,保证要啥有啥。
桂兰:(动情地)啊——阿爸!
小百管:(急应)欧!
桂兰:讨便宜。
小百管:好啦好啦!只要忠孝同意,我马上向老头子回复。
丁忠孝:(无奈地)唉!老娘总是老婆要紧,她说了算,我无权反对。
桂兰:好!一言为定。
小百管:还有……这劳务费,不,这婚姻介绍费咋处理?
桂兰:为了发挥你的积极性,我们来个水涨船高,就以二八拆账好勿好?
小百管:我二你八?我太吃亏了,就算四六开。
桂兰:好啦好啦,算三七开。
小百管:好,三七开,你七我三。我马上去回复,你们二人给你老娘包装一下,等会我来领人。拜拜——(下)
桂兰:(亲昵地)忠孝呃!你老娘出掉以后,我们有了钱,一定每天给你吸“大重九”,喝茅台酒。我戴金项链,你穿毛货真哔叽。
丁忠孝:(哭笑不得地)噢!穿我老娘卖身钱。
桂兰:勿要讲得介难听。来,准备给你老娘包装一下。如果老太婆打扮得不漂亮,老头子不喜欢,这倒成了大问题,价钱要卖大,就要看貌相。(朝内喊)姆妈!
【老娘上。
老娘:衣服洗好咧,饭也烧好咧,还有啥事体?
桂兰:姆妈,今晚阿拉去看场戏,到外面去总要打扮打扮。来,坐下。
老娘:(旁白)平常连电视都不给我看,今朝要我去看戏?勿晓得做啥戏。
丁忠孝:姆妈这双手每天洗衣服烧饭、揩桌椅、拖地板,像锉刀一样。喏!漆黑油腻已都嵌进咧。咋洗洗?
桂兰:便当,你拿碱水来。(面盆内倒入过量碱水,老娘双手浸入,疼痛难当,惨叫一声)喉咙介响作啥,又勿是杀猪。好,现在给你擦力士牌香皂。(继续擦洗)这是夏士莲面膏,要买十几元一瓶。喏!不惜血本,多擦点。好,现在雪白的滑。
丁忠孝:姆妈这副牙齿贼黄烂黄咋处理?
桂兰:彻底扫黄,拿刀来。
丁忠孝:要割头?
桂兰:呆驼,我抲头,你拿刀刮牙齿。(丁忠孝拿刀刮牙,老娘痛得蹬足嚎叫)
丁忠孝:现在白倒是白了,不过白里带红——血嗒嗒滴。
桂兰:现在加工头发,使伊白发转黑。忠孝,染发剂有?
丁忠孝:啥地方有?买也来勿及。
桂兰:把你写字的那瓶墨汁拿来,暂时代用一下。(用刷子将墨汁刷上)
丁忠孝:面部要重点加工,你看横起竖八,介多火车轨道,数也数勿清,老头子看到肯定要退货。
桂兰:(示瓶)牺牲我这瓶增白珍珠霜。(擦面,老娘面上出现过分的白)忠孝,你看雪白粉嫩。
丁忠孝:这衣服咋办?这件衣服咋好出门。
桂兰:换上我那件最时髦的连衣裙。
丁忠孝:介冷天气,你要伊做冰冻黄鱼?
桂兰:那就换上我的呢大衣。
丁忠孝:你舍得?
桂兰:笨蛋,羊毛出在羊身上嘛!(给老娘穿上呢大衣)你看,现在勿要讲老头子欢喜,就是你忠孝看见伊后影,也要动心。
丁忠孝:呸!勿怕罪过。不过老娘旧貌换新颜,倒是漂亮多咧。咳,桂兰,等歇阿拉要价多少?
桂兰:货好勿怕价高,起码这个数(手势)外加……
丁忠孝:外加一声阿爸,给你金项链一条。咳!这一声阿爸倒要喊得脆滴滴、软绵绵,喊得伊心里热乎乎、骨头麻酥酥。
桂兰:看来还要排练一下。(装模作样地)阿爸——像?
丁忠孝:喔唷!寒毛凛凛。
桂兰:阿爸!
丁忠孝:欧!(两人得意忘形,边歌边舞《阿里巴巴》)欧,欧,欧,欧,阿里巴巴……
【小百管匆匆上,叩门,丁开门。
桂兰:小百管,心急啥?介快就要新娘子上轿?
小百管:桂兰,现在情况有变,也怪我没有问清爽,原来老头子要的是年轻女子,勿要你娘这个老太婆,而且老头子家里有老婆,只不过今晚要一个临时夫人。现在,我看只有你去陪老头子一夜,老头子愿意出一条金项链。
桂兰:啊?要我去?
小百管:这有啥关系,只要忠孝同意,你愿意,本人只要吃一条香烟,一定保守秘密。
丁忠孝:放你娘的屁!你想让我戴绿帽子做乌龟王八蛋?
桂兰:你以为我是做暗娼的破烂货?滚!
丁忠孝:(拿扫帚赶打)快滚!(小百管灰溜溜地下)
老娘:原来要我晚上去看戏是想卖掉我这个老娘?你们这两个不忠不孝的狗男女,明天我要去法院告你们。(跌坐,气昏)
丁忠孝:(扶娘)娘,你快醒醒,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桂兰:(扶娘)娘,你快醒醒,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幕下。
(获1993年区文艺调演创作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