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真乱,乱成一锅粥。人们慌不择路,哭爹喊娘,互相推搡,任意践踏。
好好的一场舞龙大会最后变成了群魔乱舞一般。朱棣和鸳鸯飞上舞龙台,站得高看得远,想找一个出路,也好让这些受惊的人群有个生的方向。可他俩刚上来,忽然发现两个斗篷笼罩的黑影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刚才抢龙珠的地方。
“你们是什么人?大半夜见不得人吗?速速露出真容。”
鸳鸯出口训问,脱缰野马的劲头十足,可这两个斗篷就像是聋了一般,根本没搭理她。
台下李香君不管不顾对着蓝笑天大杀四方,慢慢挥发的香气给本来就慌不择路的人群填上一层雪上加霜。台上这两个鬼魅一般的斗篷却给这火热的气氛带来一丝凉意,冰火两重天是对人意志力的艰难考验。
“动手!”
短短的两个字,听在燕王耳中是那么惊世骇俗,他就知道今夜一定会出事,只是想不到这祸端的中心并不是台下那些恩恩怨怨。
会叫的狗不咬人,可这两只沉默不语的恶犬如幽灵一般出现在这里,肯定不会发生什么好事情。只见一个斗篷抚入,露出模糊的人影,背后背着一个大葫芦状的容器,在龙台中心那高高的桅杆处不知要做些什么。
咔嚓一声巨响,另一个人手起平推,硬生生地把碗口大的木杆推折,功夫可见相当强悍。
朱棣背后突然冒出一股凉意,因为他见过这路招式,当年鄱阳湖一战自己与陈汉逆军杀得昏天黑地,那张定边和张必先兄弟俩使得就是这招横推手,一掌击出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
“当年张必先午门外被斩首,本以为这些逆贼从此就销声匿迹,再也不能兴风作浪,这十年我一直关注梅花逆党,想不到今天我又见识到了张定边的铁环掌。”
朱棣突然有些恍惚,一旁的鸳鸯可不含糊,因为她美眸看见那个背葫芦的人接下来的举动有些不可思议。只见他打开葫芦塞,一股刺鼻的气味儿顿时飘了过来,鸳鸯闻了不禁眉头一皱。
“王爷,小心气味有毒!他们要干什么?”
朱棣当然也闻到了这股气味,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响起。
“落风碱!难道这高台是陷阱?”
这种酸腐的味道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当年在战场上此毒的硝烟让许多大明将士失去了双眼的光明。落风吹谷雨,野火生无情。黄烟漫天威,瘦碱总催命。
朱棣动了,动得惊天动地,夜空中划过一道漆黑的闪电,直奔龙台正中。可人到半路就被一双烈掌阻拦,刚才横劈木杆的汉子凭着铁掌连环一时竟然困住了朱棣,令身后的鸳鸯不禁大吃一惊。
“鸳鸯别愣着,快去阻止他!”
郡主得令,倩影一动飞向那个大葫芦,可惜就是慢了一拍。只见那人将葫芦里的落风碱水一股脑地倒进了木杆之中的空洞。顿时升起一阵白烟,紧接着响起阵阵轰鸣声。随着一阵短暂的安静,偌大的高台开始发出细微的抖动,进而越来越剧烈,直到尘嚣直上,整座高台竟瞬间土崩瓦解,以至于无论台上台下的人都开始跟着遭殃。
朱棣和鸳鸯还好,凭着功夫稳住身体,只是刚才两个神秘的斗篷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已经不知去向。
此时台下的情形可就相当危险,很多人被远处的烟火驱赶过来,偌大的空场一下子人满为患,而李香君和蓝笑天打得是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间误伤许多路人,这些可怜的百姓只好挤在一处,显得人群更加拥挤不堪。
人们最后不得不往观礼台的方向挤去,可是那里也不好过。原本就不太富裕的空间因为火公子的到来变得更加狭小。几十个凶神恶煞般的保镖把高台上的人群都驱赶到一处,四公子在里面看得真切,能让锦衣卫便装兴师动众地如此架势,恐怕只有宫里的那位太子爷了。
李成龙表情依旧平静,看向朱允炆的目光充满了敬意。与之相反的是胡来,他表情隐匿得虽好,但一丝不屑却挂在嘴角。而徐天开和汤琼则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抹白色的倩影,对蓝灵羽更是怒目而视。
“大家都是将相之后,凭什么他蓝灵羽就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我不服!”
徐天开火爆脾气,要不是汤琼几个死死拉住他,他早就下去加人战斗了。
“胡来,幸好你没让如玉跟着,这情形多危险,好像风儿不对啊!”
李成龙最沉稳,也知道胡来鬼点子多,因此当烟花爆炸的时候,他第一时间询问。
“何止是风儿不对,我看今儿咱们算是来了一场鸿门大会。哥几个听着,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就往那位附近凑合,准保平安。”
胡来一指远处的火公子,几个人虽没见过他,可从这架势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正说话间高台一声巨响,顷刻间崩塌,惊得所有人都是眼前一愣,心里一凉。
“永乐小心!”
赵靖忠护着永乐想往外冲,可已经搅乱的人潮把他的去路堵得死死的,想跑也跑不了。只好护着永乐和洛凌几个人往舞龙台这边撤,可刚到近前就发生如此大的事故,更是靖忠怎么也想不到的。
情急之下,他真是好样的,一只手拎起两个,直接把永乐,洛凌,胖花和艾叶带到观礼台下,舞龙台倒塌的一瞬间将几百号人淹没,还有几百号人浑身通红,惨叫连连,明显是被落风碱烧了身子。
想来真是不可思议,这舞龙台是醉仙楼请人花了三个月才搭建完成,怎么今夜会成了酿成惨剧的罪魁祸首。殊不知三个月前也是无影帮这股神秘势力亮相京师的时候,这一切肯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巧合。
无影帮的到来京城里的势力不是不知道,可就连鸳鸯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之时,今夜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故。
这一切永乐和靖忠最应该联想起来,栖霞山的鬼影可是经常出没在天开岩下,那里的密林成材,这龙台的不少木料都是出自那里。可在这种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极度恐慌的环境下谁会顾上想这些,保住小命才是要紧。
轰隆一声巨响,龙台彻底坍塌,无数亡魂丧生台下,只见尘土飞扬间一个大胖子浑身上下通红透黑,像刚从炉子里钻出来一般。
“笑叔!”
蓝灵羽只见一个火红的肉球飞出,艰难地落在他前方,五官已经辨认不出,但声音却是熟悉又陌生。
“公子,快去禀报侯爷,我们被人利用了,这是落风碱,碱毒。”
大胖子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轰然倒下追着麻杆宋平去了。蓝笑天死不瞑目,因为就在龙台倒塌的一瞬间,原本歇斯底里拼命的李香君突然恢复了不寻常的冷静。
之前所有的疯狂攻势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将她所杀之人驱赶到龙台下方。这个人本应该是蓝灵羽,可醉仙楼的管事,蓝家最忠实的仆人蓝笑天替小侯爷顶了雷。
高台上突然倾泻下来无数的黄水,蓝笑天精力只集中在李香君身上,一个不慎被这些黄水浇了个透心凉,整个人立刻就被碱毒咬成了血肉模糊,他一下子全明白了,蓝家这是被歹人利用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看来这楚香阁真是大大的有问题,因为李香君却完美地避过了下落的黄水,一看她事先就什么都知道。
“蓝灵羽,哈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看这蓝笑天就替你赴死了,你也紧随其后去给平叔磕头吧!”
李香君好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是那个温婉贤淑的俏妹子,而是一只索命的厉鬼,想要吞噬小侯爷的性命。与此同时唯一还算安全的观礼台也乱了,原来是凭空突然出现两个斗篷,能感觉到阴影之下的那两双冰冷的目光就像苍鹰在天际注视着唾手可得的猎物一般。
目标是太子,没错!几十个锦衣卫如临大敌,他们许多人已经被人群冲散了,此时沐英也额头落汗,今天太子要是有个闪失,他也就别想活了。对面只有两个斗篷,可沐英却感到一股强大的压力,简直不可想象。
正在此时,一个人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身披着同样的斗篷从九天飞落,砰一声立在地上激起层层尘烟。
“沐千户,好久不见!”
“你,你,你是!你是张定边!你他娘,他娘的没死!”
沐英终于看清楚了来者的模样,十多年前自己追杀陈朝逆贼,在陵水之上与张定边和张必先斗了无数回。幸亏鄱阳湖一战让张定边身负重伤,否则他自己孤身一人还真对付不了这两个龙虎大将。
“听说必先是被你抓住折磨的,新仇旧恨今儿咱们该了结一下了!”
世事总难料,命运多坎坷。永乐之所以能穿越轮回虚空,投身到陈汉小主陈澜的身体里,全都是因为当年那场恶战。一个三岁的孩童被卷入这俗世的争斗,一道醒目的梅花印记从此改变了小丫头的一生。
张定边当年侥幸存活,万般无奈下没能去荒村和妹妹梦姑还有必先将军会合,从那天起挚至亲好友阴阳相隔,这么多年张定边脑子里唯一想的就是复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有了今天这个局面。
“喂!当年射死你主子的人是我!当了多年缩头乌龟,怎么眼神也不好了?有事冲我来!”
黑影巍峨耸立,定边将军听闻此言浑身开始爆发出更加恐怖的气势,一场血雨腥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