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紫躺到了二楼的床上,不一会儿便睡过去了。
醒来已经是晚上,斯恩坐在桌子旁,问:“醒了。”
雪紫看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没法再装睡只好说:“嗯。”
“外面好多人再等你。你是不是真病了?”
“有些不适,都是些什么人在等我?”
“将军。你的部下。你快点坐好,不要人家一看见你就是副病怏怏的样子,做好,我看我还得给你画画妆。”
“前辈,这就不用了吧!”
“哎哟,你懂什么,官场如战场啊!”
“上战场也不用化妆啊。”
“随便了,你坐好,我这就叫他们进来。”
雪紫坐了起来,刚才睡觉衣服都没脱,坐起来打了个呵欠看上去也精神抖擞。
斯恩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转身说:“坐椅子上,哪有主帅坐床上的。”
雪紫一动又现出了懒洋洋的本质,全身松软的坐到椅子上。
斯恩拉开门,站到一旁。
门后面十几穿着铠甲的人鱼贯而入,排到雪紫面前。雪紫摸了摸权杖,打头一个变说:“末将徐鸣参见将军。”第二个说:“末将徐步深参见将军。”第三个说:“末将徐远参见将军。”第四个说:“末将徐……”
……
感情全是徐家人。
雪紫意识到这块骨头有些难啃了。他清了清嗓子说:“各位将军辛苦了。”他回忆以前父亲是怎么训军的来着,却脑袋发胀,一句话也将不出来。话卡在了那里。
徐鸣说:“不辛苦。多谢将军关心。”
“各位将军,雪将军是新上任的官,也是宇帝的高徒,所以希望各位尽力辅佐,日后大事即成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徐鸣将军讲讲你们的军制吧。”斯恩站到雪紫身旁为他解围道。
徐鸣上前一步,器宇轩昂地说:“回禀将军,我隶下的军队一共三万六千二百六十一人。皆是铠甲步兵,按装备分为轻甲重甲两部,轻甲一万人,重甲两万人。其中轻甲分为五部,主要以低阶的吻徒为主力,重甲分为十部其中三部为战车部队,三部为长刀部队,三部为五级以上的吻徒部队,一部为远程机械部队,配合行军。阵变共有四十八种,以防守为主。是起事军中大后方的部队,随时待将军检阅。”
雪紫揉了揉脑袋。不住地说:“很好很好。对了,你还有六千六百二十一人的去向没有说。”
徐鸣正经地说:“将军果然治军有方,细致入微,另外六千多人,主要负责粮草、资源、装备的运送,分为…….”
雪紫舒了口气待他说完又称赞了一遍。
斯恩说:“很好,雪将军暂时并不直辖军队,所以各位依旧管理旧部,只是重要决策需先上报于雪将军。今天就这些事了,各位先回吧。”
斯恩把那十几个人打发走了,回头便恶狠狠地盯着雪紫说:“你什么都不懂啊?”
雪紫说:“官场的事最难学了,不过我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斯恩说:“你哟。有个好师父,多好的福气。但是你怎么一点政理头脑都没有,刚才你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以后怎么让那群人服你。”
雪紫被他说得有些自卑,对比柳寒清,恍然觉得无衣就是因为自己这个不如柳寒清才嫁给柳寒清的。又恍然一遍,才想起天下男人众多,无衣没道理选一个她骗过的男人。
半年不见,无衣居然嫁了!
想起来就难受。
“对了,怎么不见一楼?”
“我把他举荐给唐弼了,现在估计在和你父亲打仗,留给他的时间不多,那孩子在军事方面倒还不错。可以做你的助手。”
斯恩边说边关上了房门,又去关上了窗,然后声音低下说:“雪紫啊,我和你师父是多年好友,有些事情必须告诉你。你现在是造反阵营中的一员了,又住在这个不大安全的地方。所以要时时提放,不只要提放敌人,还要提防朋友。因为你其实没朋友嘛!”
雪紫说:“什么意思?”
“那个柳寒清,你知道他怎么坐上风州执席位置的吗?”
雪紫摇摇头。
“他杀了他大哥!本来那个执席之位应该是传给他大哥的,但是他把他大哥杀了,所以执席之位就传到了他这里。他之所以造反,我看百分之八十是想往更高的地方爬。你要提放着他。因为你现在正在稀释他的权力。”
雪紫马上想到的是:完了,无衣嫁给了一个这样阴险的人!
从他病好后起,他越来越思念无衣了,可能是因为发现无衣在不断离他远去的缘故。以前无论他走遍天涯海角,他都以为无衣会一直留在荆城,就算不是再等他,但等他回来也一定能找到。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成为了一个政理人物,儿女情长的事不能再多想。
屋外春风竟也吹着树木呼呼作响,这气氛不大对啊!
斯恩突然跳起来,落到窗口,小心翼翼拉开一个缝,朝缝里望去。
窗外是轻宇楼和友胜楼之间的大街,大街上现在空空的,只有风卷着叶子在到处舞。
雪紫问斯恩:“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斯恩看了会儿说:“来了个女人。”
雪紫说:“一个女人,你神经兮兮的干嘛。”
斯恩把头缩了回来,说:“也许你会对她感兴趣。”
雪紫便凑到了缝隙前,然后看见秦语在风中走了过来,树叶缠着她,她的头发和衣襟都好无方向感地在飞舞,天气还不是很热,但她穿得很薄,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像是雷阳石窟的雕塑。也许她不演戏时就是那种表情,以便于随时切换进演戏状态。
秦语朝轻宇楼而来,这时徐家的那几个将军刚好出去。她胆怯地避到了一旁,低着头。雪紫就喜欢她那个样子,美极了!
徐家那排将军的最后一个突然伸手抓了一下秦语的胸脯,其他人都回头笑了起来,秦语则害怕地躲避开。
雪紫猛合上窗子,想了想又把窗子拉开,直接跳了下去,落到他们后面。戏弄秦语那人正说:“你是哪家的妞?”
雪紫伸腿把他踹翻在地说:“我家的。”
那人回头怒火冲天,一见却是雪紫脸都绿了,呆在那里。其他人见状忙说:“雪将军息怒。”
雪紫说:“徐鸣!”
徐鸣答“在!”
雪紫说:“军规里戏弄女人该怎么处理。”
徐鸣犹豫着说:“军规里没有这方面文本规定。”
雪紫说:“现在加上去,戏弄女人,用什么地方戏弄就把什么地方剁下来。”
徐鸣说:“是!”
然后转身走向戏弄秦语那人。冷冷问:“你刚才用那只手摸的姑娘。”
那人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徐鸣‘嗖’一下拔出了刀,雪紫都被吓到了,想这两人估计是有私仇。
“大……大哥..”
“将军,还望念在他初犯,饶过他这次。”其他几人慌忙求情。
雪紫摆摆手说:“念在他是初犯,之前又没这条,这次就饶了他,但是徐将军这条军规务必加进去,我的部队不能搞这些歪风邪气。”
大家都说:“多谢将军。”
雪紫说:“行了,你们走吧!”
十几个人忙不迭离开了。
秦语站在风中,一脸娇羞,“多谢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翼城吗?”
雪紫说:“我也想问你来着。”
秦语说:“我常年在外,到处奔波,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你,你来这里,老爷肯定不喜欢。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雪紫说:“你不是嫁人了吗?怎么还要奔波?”
“嫁人!”
“对啊,你那个叔叔说的,你有意中人了。”
“叔叔骗你的,他们都还需要我办事,不会让我嫁人的。”
雪紫说:“什么!”那可是张大夫,难道底子也这么不干净。
秦语说:“不和你多说了,我就当没看见你,我现在住店去了。”
她低着头,和雪紫擦身而过。
雪紫苦笑着站在那里,“就当没看见你。”然后他看见秦语走进了轻宇楼。
轻宇楼的店小二正在和秦语谈话,秦语要住店,小二说了价钱,秦语付钱。
雪紫走到他旁边说:“好巧。我也住这店里。”
秦语看了他一遍说:“你跟踪我。”
店小二接了钱,说:“小姐,你的房间是二楼第三间房,就是那间,你看行吗?”
秦语说:“行啊!”
雪紫说:“我住你旁边。”
秦语说:“不会吧,真这么巧。”
雪紫叹了口气说:“这就叫缘分吧。”
上了楼,二人各自回屋。斯恩站在窗口,显然他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起。雪紫推开门,他就说:“为了个奸细得罪徐家人,不值啊!”
雪紫倒吸了口凉气,斯恩话中的苍凉味道仿佛问题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你是说……”
“你现在这个将军管得人,全是徐家的嫡系部队,刚才你对付的人,是老将军徐客生的第四个儿子,他最疼这个儿子了,所以他这个儿子管理的部队是徐家十三部中最精锐的战车部队。你得罪了他,以后调度起来,可就难了。”
雪紫没好气说:“那就一直惯着他们?”
斯恩说:“当然不是,你以后可以慢慢削弱他们的权利,然后自己掌握大权,除掉心腹大患,完全控制这支部队,这道理要我说吗?”
雪紫想想说:“也对。”
斯恩说:“不过好在你没有真的砍下他的手,暂时应该没事。”
雪紫说:“把我吓得。”
他坐回椅子,撑着脸,时间是好无聊啊好无聊。斯恩说:“我看那个女人来这里没有好事。你可以去探探口风啊!”
他猛地站了起来说:“好主意!”
秦语的房间里毫无声息,根本没有住人一样。
雪紫站在门口。门就突然开了,秦语愣愣地望着他,好像完全没有意料到他会站在门外。她可能以为雪紫一直站在那里守护她。
“你……你……怎么在这里?”
雪紫说:“我敲门了吗?”
秦语痴痴地摇了摇头。
雪紫说:“对了,那就是灵犀,咱们心有灵犀。我有点事想问你。”
秦语说:“进吧!”
雪紫进去后秦语关上门,请雪紫坐,为他倒了杯茶。
雪紫说:“要不你还做我丫环?”
秦语不高兴地说:“去你的。你还不回翼城,担心老爷罚你。”
雪紫搓着手说:“去年冬天,我爹是不是说过让你嫁给我的事!”
秦语说:“胡说。”
雪紫说:“我去年病得不行,好多事都记不起了,我记得我说你不好,然后没要你。”
秦语眼中出现了眼泪说:“你还要不要脸?”
雪紫忙打住了这个话题,说:“那告诉我你来这里是干什么?”
秦语说:“反正与你无关。”雪紫怀疑地看着她“是真与你无关,我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在这里,我也没想住到你隔壁。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搬走,我去对面住。”
雪紫说:“千万别,弄得我跟瘟疫似的。”
秦语说:“你就像瘟疫啊在,怎么甩都甩不掉。还是遇见到你。”
这句话有歧义。
雪紫换了一个姿势看着她,问:“我夸过你漂亮没?”
后来,雪紫才知道秦语这次要接近的对象是柳寒清。每当夜色降临秦语便会跑到执席楼的墙外逛来逛去,她穿得越来越暴露好像是想用美人计。
第二天从下午从福新城传来消息,唐弼攻破了福新城,雪漠逃向翼城,唐弼的军队纵深三十里地,严阵以待。
雪紫和斯恩徐鸣一起来到执席楼。柳寒清在门口迎接,还是从沙路过去,但雪紫看见了无衣,她坐在第二个池子傍边的一棵柳树下,她好像在看池水中的自己,池水是天蓝色的,倒影着他的容颜,雪紫也只能通过看池子才能看见她的脸,从黄沙那头走到执席楼,无衣一直一动不动,她周围的事物都好像不存在一般。
雪紫一直在看她,有时觉得尴尬,又用揉眼睛的方式掩饰。
入了执席楼就再也看不见无衣了。
今天来的人还是七位除了柳寒清、雪紫、斯恩、徐鸣。还有唐弼、吴小圣、无狂,他们都是风州的大将军。风州全部军队的掌控者现在都坐在了这里。
无狂面目一新,雪紫已经认不出他了,倒是他还主动和雪紫打了招呼。“雪公子,还记得在下吗?”
雪紫看了一遍,摇摇头。
他爽朗地大笑起来说:“我是无狂啊。唉,那时候不知道公子是宇帝高徒,多有得罪。”
被他这一提醒,雪紫仔细瞧起来,发现真有几分相似,忙拱手说:“原来是你。怎是……不打不相识啊!哈哈哈。”他的笑声格外干涩。
柳寒清颇有深意地问:“哦,原来雪公子和这里这么多人都是熟人。”
雪紫说:“想不到,想不到……”
无狂更是大声笑起来说:“是啊,是啊……”
坐下来,柳寒清便说:“今日,唐将军的部队攻破了福新,翼城指日可待,我..哈哈……说来惭愧。起事以来我一直占据高位,以弱冠之年号令三军,实在是汗颜。翼城若攻下,首要之事便是迎回宇帝,同时将建立新的议事机构。我出不来这城,所以也无法再和各位相商,今日我便要将这三支权杖,交由各位。”
他站起来,拉开一条锦帐,锦帐下面三个锦盒光芒四射。
里面放的正是那人人欲夺的权杖。
他的身体有些微颤。话语便也有些不顺“这三根权杖,分号荆城、罗城和尚侯的三军。合上雪公子已拿去的项城权杖便是这次起事的全部兵力。如今,宇帝位未归,为合行军方便,这三根权杖留在我这里已经不合适宜,所以请各位来最好是希望能商量一下,如何安排他们。”
斯恩说:“柳执席的意思是……”
柳寒清说:“我的意思是,如今项城的军队由雪公子统帅,其他三军的权杖则最好交由各自统帅,然后吴将军带领罗城的军队留守风州,雪将军、唐将军和无将军,则率众拿下翼城,届时由宇帝收回权杖。各位觉得怎样……”
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雪紫不知道该说什么,凉在一旁。
于理这个处理方式当然不错。
私语一阵后,吴小圣说:“依我之见,权力分割甚为不妥。我看这三根权杖还是放在执席楼好,一来安全,二来不至于部队分散。等攻下翼城,我们再来这里一趟即可。执席既不方便出这里,那这行军期间的大事就暂由雪将军决策。何况斯恩前辈辅佐,相信并无大碍。”
另外所有人都拥护了这个决定。
雪紫也附和着说这样好。
斯恩事后说:“这样不好,权杖的权力甚大,放在执席楼,那柳寒清就是名义上的统帅,而雪紫实行其权力,就是让所有兵士生不服之心,一旦不服之心有了,以后要服众就难了。
另一个议题是关于进攻翼城的事。
唐弼极力举荐雪一楼做将军参谋,让他做攻翼城的指挥者。而攻翼城的部队最好换做项城的。让项城的部队尽早参入实战,以后平定其它三州,项城的部队肯定是要加入的。
柳寒清觉得这做法不妥,因为拿下翼城刻不容缓,而让项城的部队现在赶去翼城太慢了。
最终的决定是:项城部队即日起前往翼城,而唐弼的部队明日一早即要攻击翼城。一鼓作气。吴小圣的部队则回撤到罗城,守护风州。无狂的部队则继续对雷州施压,让雷州的部队不能快速回援。
散会!雪紫走在倒数第二,柳寒清走在了最后。
楼梯上柳寒清对他说:“雪公子,无衣说她认识你,想和你叙叙旧。”
雪紫很高兴,他这次没有说贱内。
“哦,她还记得我。”
“当然,她说雪公子,是个,很好的人。”
雪紫说:“夫人说笑了。”
“雪紫。”
回过头雪紫就看见无衣在叫他。
柳寒清走到无衣身边,亲了一下无衣的脸说:“你们聊吧。”
执席楼的一楼,是一个很大的房间,窗子也出奇地大,阳光把屋子照得格外明亮,雪紫就是在这里又一次见到了无衣。
“呵,听说你最先造的反。”
“没有啦,都是我叔叔干的,我不过是荆城名义上的主人罢了,现在好啰,没嫁给无家人,我叔叔就全权接管了无家家业。”
雪紫记得一年前,她和她叔叔是敌人。哦,那是他们合谋在骗自己,草,自己没那么重要,他们合谋不过是为了骗叶楼月。
“听说你是宇帝的徒弟。”
“我傍上了一个好师父。对了,无衣我送过你东西没有?”
无衣说:“干嘛?”
雪紫说:“送你样东西。”他朝空中轻轻一摘,一株洁白的花朵凭空长了出来。“这是永不凋零的一生花。送给你。”
无衣夸张地笑着说:“谢谢。”
雪紫说:“祝你幸福。”突然发现心在滴血。
年少的时候就是这样,爱莫名其妙地爱上一个女孩,爱莫名其妙地失去,爱莫名奇妙地爱得更深,爱爱得心在滴血。
无衣说:“谢谢,你是怎么把它变出来的?”
雪紫微笑地看着她,希望她别去关心这个问题,在这个奇幻的世界有些事情是很容易办成的,就算不在奇幻世界,耍个魔术变朵花出来也很容易。但是有些事不管在哪里都办不成,比如让你爱上我,让你知道我爱你。
罗城是一座奇特的城池,有人称之为‘回忆之城’。因为这里有很多故事,而且城市永恒的建筑乐于把它记下来。比如轻宇楼,这个名字太敏感了,比如胜园里的刺客传说,白枫亭里的不死幽灵,彩云山的织云女宫,执席楼墙的无限技能。
雪紫没有随军行走,他把军务交给雪一楼打理,政务交给斯恩打理,自己则称病留在罗城,说过两日再走。
这座城市的回忆吸引了他,何况他也不愿意和父亲作对,他想:父亲应该还不知道敌人是我。
围绕着执席楼的墙虽然历史不过十余年却也有了记忆。如果站在墙下往上看,会发现那墙是无限高的。石土一直垒到天上,和夜空接着。对了,这是夜晚,雪紫偷偷跟着秦语来到了墙下,秦语没有发现。这是墙的最西边。因为长满了蒿草,另一面又是山所以没有守卫。
秦语拔开蒿草来到墙下,往上看便看见了那无限高的景象。她就不知所错了。
雪紫说:“你干嘛呢?”
她吓得手脚乱跳,像是踩到了老鼠。
雪紫在她耳边说:“是我。”
她拍着胸口说:“喔……你跟踪我。”
“这倒是真的。诶,你来这里干嘛?”
秦语说:“我想见柳寒清了。”
雪紫说:“见他干嘛!难道我父亲派你来监视他。”
秦语说:“才不是。”
“那是什么?”
“好吧,告诉你,我喜欢他,我要嫁给他。”
雪紫的瞳孔放大了一分,却捕捉不到更多光明。“你要嫁给他!”雪紫苦笑。
“恩”秦语郑重地点头。“但怎么进不去啊!这墙好高。你看都到天空了。”
雪紫没有被秦语拉着抬头看。他失落地说:“笨姑娘,听说过德鲁雅吗?”
秦语说:“是什么?”
雪紫说:“德鲁雅是一个强大的巫师,他的巫术非常了得,是当年影蚀大陆最厉害的巫师,他能召唤冰系的始祖灵兽伦林多亚。后来他和帝君作对,他召唤出伦林多亚,但帝君竟然将伦林多亚杀死了,德鲁雅就此战败,远走他乡。那时候帝君正在修建这道墙,他将伦林多亚的尸体埋在了墙下,并用这道墙封印伦林多亚的技能无限。所以这道墙就无限了,你翻不过去的。”
秦语崇拜地看着他说:“哇!你懂得好多。”
雪紫说:“略懂而已。”
秦语说:“那我不就一辈子见不到柳寒清了吗?”
雪紫说:“你看重他哪一点。”
秦语说:“还记得我的理想吗?我想做帝妃。要是柳寒清造反成功了,他就是帝君,我嫁给他我的理想就能实现。你懂吗?”
雪紫点点头。秦语说:“你不懂,我为了做帝妃,还专门找占星师算过,占星师说他就是帝君。”
雪紫想笑。“要是我成为帝君呢?”
“你?不可能,我问过占星师了。占星师说不可能,要不然我去年就嫁给你了,也不用找我叔叔骗你说我有意中人了。”
雪紫仰天大笑,暗骂那占星师王八蛋。
秦语也跟着他大笑,笑完问“雪紫,要是那天叔叔没告诉我有人家了,你会想娶我吗?”
雪紫大笑说:“不会,等我有一天成了帝君我才会想娶你。”
秦语实在太想成为帝君的妃子了,她整夜整夜地徘徊在无限高的城墙外。有时候,雪紫陪着她,有时候雪紫躲在远处看,他吩咐警卫不准打扰她,警卫听他的话,他想秦语要是真找到什么暗道进去,那自己是不是也得跟着进去把无衣偷出来?
才三天,翼城便被攻破了,他是在普通人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说的人颇为开心,因为战线离这里越来越远。叶轻宇让他马上去翼城,他再不能装病留在这里了。
每天秦语晚上出去,早上回来,白天都在睡觉,雪紫敲她的门,她半天没有反应,但雪紫觉得跟他道个别还是有必要的,所以一直敲一直敲,直到她来看门。秦语打开门不悦地说:“我都睡着了。”
雪紫看见她的黑眼圈,有些难受。“我要走了。回翼城。”
秦语眯着的眼一下子睁开。“干嘛走?听说柳寒清他们攻破了翼城,老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现在回去不好吧!”
雪紫拍拍她头笑说:“我没事,姑娘我不在你还去柳寒清家吗?”
秦语不解说:“我去他那里,你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雪紫叹了口气,说:“好吧!我带你进去见柳寒清。”
秦语惊恐地看着他说:“你想硬闯进去?那里守卫很森严的。”
雪紫说:“放心,跟我来。”秦语跟着他走了两步说:“不行,我太困了。”雪紫便说:“我背你。”这一次秦语没有拒绝,爬到了雪紫背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雪紫背着她进了执席大楼,侍卫说柳执席在楼顶。执席楼高约百米总共三十多层楼。雪紫把秦语放到椅子上,秦语惊醒问这是哪里。
雪紫说:“执席楼。”
秦语揉了揉眼睛说:“骗人。”
雪紫转头对刚才的侍卫说:“快去把柳执席叫下来,就说我有礼物送给他。”
侍卫立正说是。
秦语说:“这里真是执席楼。”
雪紫说:“对啊,我不骗你。”
秦语有些着急了,“等会儿我就要见柳寒清吗?”
雪紫点点头。秦语双手摸着自己脸说:“我都没化妆,他肯定看不上我。”
雪紫说:“有我在他肯定看得上你。”
秦语哭了,两行眼泪一下子滑了下来。“你要把我当礼物送出去?”
雪紫不知道她哭什么。这时柳寒清从楼上下来了。他看了一眼秦语,说:“雪将军,翼城已破,可喜可贺啊!你也应该快回去了吧?”
雪紫说:“我马上启程去,所以来给你辞行,顺便送将军一件礼物。”
柳寒清说:“将军太客气了。”他又一次看向秦语,秦语已经不哭了,脸上是极为复杂的神情,雪紫说:“哦,她是我的丫环秦语,将军,这就我要送你的东西。”
柳寒清回过头看见雪紫手上拿着一把剑,剑通体呈碧绿色,剑体上刻着细微的古老图案,剑柄处镶着红色宝石。
“好剑。”柳寒清叹到。他虽然不是剑客,但以剑赠友是神原的通例,剑越好,则象征友谊越高尚。
雪紫说:“这就是我要给你的礼物。”
雪紫骑马回翼城,回头望,柳寒清搂着无衣在执席楼顶目送他们,雪紫拉缰,马头一摆绝尘而去。
秦语坐在他前面,他闻到秦语发香和泥土混合的味道,这气味有些醉人。
秦语还说:“你是将军啊。”
“是。”
“你也是反叛军?”
“不太算是,斯恩引导了这次起义。”
“果然是他,你去找他原来是为了造反。”
“不,我去找他的时候一点也不知道造反的事。对了,你跟我出来,不做帝妃了吗?”
“那个柳寒清长得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不能嫁给他。”
转眼他们便快到福新城,这是出风州的最后一段路,横空出现的一片芡树林,里面是沼泽地,这片树林也曾作为福新防守的一部分,里面还有人为的陷阱。他们只好下马步行,芡树根系庞大,却不长树叶,生长在营养丰富的沼泽地中,单位密度极低,这是一个谜。这样的布局也让树林中没有什么大型的兽类。所以林间的声音全是那些躲在地下的小生物发出来的细碎杂声。黑色的泥潭鼓起一个泡、不知年月的苔藓有节州地呼吸、节环动物拖着恶心的身体爬行…
裸魂头晕目眩,睡魔镇正在沉入黑夜,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陷入了幻境,只能感到四周越来越不真实。许靖像一个影子站在他面前。
“雪紫在这里?”他问。
“自己找。”许靖含糊其辞地答,然后和夜混成了一色。
睡魔镇外,裸魂一人。他想雪紫大概就在这个世界,这样想他就明白了,无论这是不是幻境他都出不去,因为这里有他寻找的东西。再感受和秦语的灵犀,他明显体会到了一种隔阂。
出去的唯一方法:找到雪紫!
他上了马,开始在这个世界上狂奔,如果这是幻境一定不大。他要跑过这世界的每一寸土地。马随着他的意思狂奔,跑啊跑……
跑过了睡魔山又到了精灵大陆,精灵大陆上的人形怪物从土里翻了出来,显然被他这种毫无顾忌的奔跑激怒了,朝他狂吼,后来演化成了追杀。裸魂杀了两个拦路的,一点也不顾忌那些怪物,他只想找到雪紫。然后所有的怪物都开始追杀他了,四面八方朝他聚来,他杀了一阵感到力不从心,最后慌不择路竟跑到了海边。这时候他才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任他驰骋的。
“你喜欢什么花?”芡树林中雪紫悠然地问秦语,他面上悠然,其实一进这树林他就感到气氛不大对。
秦语说:“我不喜欢花,我喜欢草,因为它们一旦落地生根便不能自拔。”
雪紫说:“植物都这样。”同时,他的右手突然生出一根冰刺,插进了泥土中。这是他第一次使出天阶的恶魔之吻,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轻松地杀人。
这林中果然危机重重,那泥土下有个刺客!
秦语并没有发现他身体另一侧的动作说:“不一样的,你看,树木会被拿去修房子,花会凋零随风而远,只有草一辈子待在原地,不能自拔。”
雪紫注意到前面三米的草突然后仰翻进了土地,那地方突然蹦出一个人来。而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也蹦出了人来。前后左右总共七个。那些人在泥潭里面憋傻了,愣了一会儿才说:“站住!”
秦语和以前一样,抓紧了雪紫,这种行为在战斗中叫做拖后腿。
雪紫说:“你们要干嘛。”
泥人说:“要你的命。”他身上的稀泥不断滴进地里,脸渐渐有了些人样。
雪紫说:“那还不动手。”
这句话提醒了那些人,后面的人占据地势率先攻出,大概是地阶的吻徒,他跃起来想要接触雪紫,但是雪紫反手一抹,一道冰凌迅速将其锁在了空中,然后落下,陷进泥中。
其他六人见状,一窝蜂上来。这正中雪紫下怀,因为可以一网打尽。
他收拢好全身的吻力,想要爆开。但就在那六人要接触到他时,泥浆却突然爬了起来,迅速将他包裹在了里面,视线一下子就黑了,他只能感到秦语还在抓着自己,那么秦语估计也被这土系的恶魔之吻锁住了。泥土在他们身上疯长,慢慢渗入他们肌肤之中。
果然有一个强大的恶魔吻徒,趁雪紫分心的时候偷袭得手。
雪紫想:卑鄙。
这个想法来得有些迟到,当他发现这里有埋伏时,就该这样想。
裸魂杀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怪人,他的剑不断在那些肌肤中穿越,那种杀人的快感,此刻已经占据满了他的大脑,与之相生相伴的是疲倦。剑客的通病,杀得太久就会疲倦。
他的力量越来越微弱,抵抗一波进攻所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而且不断受伤,开始只是被抓到肌肤,后来,就被重击震到内脏。他可以不在乎痛苦,却不得不在乎死亡,现在他不能完全相信这个世界是假的,如果他死了,他就会真的死在这里。
身后百米下是平静的大海,奇怪,明明有风,大海却平静得像地板一样,这时候在又一波的怪人袭击前,他开始决定跳海逃生。他和怪人们都在休息,怪人显然也惧怕他的杀戮,所以每次死完一部分总要歇歇恢复勇气。
他看着大海,海里会有什么呢?大海于神原,是一个极神秘的地方,大海里面全是水,有人说水系的恶魔吻徒和能召唤水系兽类的巫师在海里永远不会死亡。这个没多少人相信,连神都害怕死亡,谁会相信真有一个这样给人希望的地方。在任何官方的文献中,都没有海洋的记载,只有在人们的口头叙述里才知道海的名字叫无灵之海。海里住着一个恶魔。
这时候唯一能记录时间的大概就是心跳声了,裸魂数着自己心跳了一百二十八下的时候,那些怪人又冲上来了。这一次他直接跳进了海中。那些怪人全部涌到了崖边看他,仿佛送行一般。
空中,海面,巨大的浪花,沉下,浮起来。
太深了,太凉了。
这是他关于大海的认识,他抓着悬崖上一块凸起的石头深呼吸了两次,又把头伸进了海中。
世界,安静了。
雪紫在泥浆中非常难受,和被无家人做实验那次一样,那种痛苦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将积蓄的吻力全部放了出去,却全部被那泥浆吸收了。对方显然比他高好几级,既然如此对方还如此大费周章,看来是知道雪紫不限于恶魔吻徒。
雪紫大脑中开始搜索知道自己会多种力量的人:无狂、秦语、斯恩、师父……
林中忽然闪出一道白光,刷刷几下便将那几个人刺到在地。
偷袭雪紫的人不得不回收力量,泥浆便都滑落了。但是恶魔之吻已经倾侵入肌肤,雪紫全身松软倒在了地上,秦语倒在她旁边,像是殉情。
白光和那个恶魔吻徒斗了起来,白光使的是剑,剑花落处,余光如银。几下变织成一面银网,相对吻徒的元素面,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其剑术是极高超的。
偷袭雪紫的吻徒自知不敌,一头扎进了沼泽地中,再不见了踪影。
白光走到雪紫身边说:“你现在身居高位,要小心。”
雪紫看了看他,说:“你是什么人?”
白光说:“荆城一别,快一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