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者下流
老子是一位尊重女性、赞美女性的思想家。因此老子以女性来比喻大国的政治方略。
【经文】大国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则取大国。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国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夫两者各得其所欲,大者宜为下。
【译文】大国常常处在江河的下游;大国又像是美丽的女性;大国是全世界经济﹑人文﹑思想的荟萃之地。女性常常以娴静温柔征服男性。娴静温柔是一种谦下的方式。所以说大国以谦下的态度对待小国,就可以支配小国;小国以谦下的态度对待大国,就可以支配大国。因此国与国的关系存在着两种情况,一种是大国以谦下的方式取得小国的信任;一种是小国以谦下的方式取得大国的支持。大国的外交目标不过是希望得到小国的支持;小国的外交目标不过是希望得到大国的帮助。因此在大国和小国之间是存在共同利益的,关键是大国要懂得尊重小国。
大国政治
顺承上一章,老子在本章继续讨论大国的治理问题。上章老子提出“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其意义在于要正确地认识鬼神或谓之宗教,以及圣人或谓之领袖的作用,要用“道”,即真理作为标杆和准绳引导宗教和各行各业的领袖为人民发挥积极的作用。
在本章中,老子则从政治、经济、文化、外交等多角度进一步深入探讨大国的治理问题。
人类文明的发展和河流存在必然的联系,尤其是河流的下游区域由于土壤肥沃、水道纵横、交通便利,宜农、宜商、宜工,因而往往孕育出发达的文明。古埃及文明兴起于尼罗河三角洲,古印度文明兴起于恒河三角洲。大禹治水成功后记功于长江下游的会稽山,又大力推广水稻种植,并由此建立国家体制,可见长江下游区域对于中华文明的产生和发展亦起到关键作用。时至今日,世界上绝大多数的大城市仍然位于大河的下游区域。所以老子说“大国者下流”,老子主张大国要学习大河向下流溢的品德,创造自由、宽松、优越的发展条件,从而兴盛起来。
人们常常说大国雄风,不过老子说大国是“天下之牝”,希望大国学习女性的温柔、慈爱、娴静与包容。老子是反对大国大展雄风的,因为大国大展雄风之后往往会有严重的后果。《司马穰苴兵法》说:“天下虽平,忘战必危;国虽大,好战必亡。”从现实的政治来观察,有许多大国在大展雄风之后就一蹶不振了。1979年12月27日苏联入侵了阿富汗,大展雄风,但是到了1991年12月25日,苏联就解体了。虽然苏联的解体有多方面的原因,但是陷入阿富汗的战争泥潭,耗费了大量国力是一个重要原因。苏联解体之后,美国抓住机遇大展雄风,接连打了海湾战争、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等四场战争,现在亦显露疲态。
有人统计在刚刚过去的20世纪,世界上共发生了三百六十多次战争,共有一亿多人在战争中死亡,损失的财产不计其数。到目前为止,二十世纪是人类战争破坏力度最大的一个世纪。虽然二十一世纪还只是刚刚开始,战争的势头却大有超越过往的味道。老子说战争“其事好还”,战争是一个侵略与反侵略,报复与反报复循环升级的过程,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随着人类生产力的不断发展,战争的破坏性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受控制,越来越会达到甚至超越地球的承载能力,如果人类不能从战争的漩涡中走出,就有可能灭亡在自己的莽撞里。这也就是老子为什么说“兵者为凶器”,苦口婆心反对战争的原因。
那么人类究竟该如何才能走出战争的漩涡,避免自取灭亡的悲剧呢?老子认为关键在于要正确处理国际关系。老子认为大国与小国,强国与弱国不应该是侵略与被侵略,欺凌与被欺凌的关系,而应该是一直相互平等合作的关系。因为国与国本来就是相互需要的,谁也离不开谁。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阻止了国家之间的合作呢?老子认为归根结底的原因是傲慢与偏见。因为傲慢与偏见使得国与国之间没有理解,没有信任,错失互利共赢的大好机会,最终发生了战争的悲剧。要怎样才能消除傲慢与偏见呢?老子提倡“善下”,所谓“善下”就是要把自己放在低位,尊重理解他人,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就可以为合作创造条件了。老子进一步指出“大者宜为下”,认为大国尤其应该尊重小国,为和平共处创造条件。可以这样说,人类的心态决定了文明的形态,如果人类多些合作的意识,多些求大同存小异的想法,国际和平的局面就会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