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妻子坐在他对面对他说道,“我觉得我们……”
“话说,我们家里有铲子么?”埃德蒙忽然打断妻子。
“铲子?什么铲子?”
“就是用来挖泥土的铲子。”
“地下室里应该有吧,你用它要干什么?”
“没事,邻居要借而已。”
埃德蒙想到,既然家不远处有个墓园,不如就把尸体埋到墓地里去吧,警察再怎么找也不会跑到墓地里去挖尸体吧,这应该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话说,今天下午你不用上班么?”
“不,不了,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在家里休息。”
极度的恐惧和紧张后,埃德蒙感到异常的疲惫,他请假在家里睡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才醒来。这天深夜,趁着妻子熟睡,埃德蒙偷偷到地下室拿了铲子,独自开车到墓地去了。
墓园的夜晚阴森恐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虽然埃德蒙是个无神论者,但他依然觉得有些害怕,可是既然事已至此,他不这样做也不行了。在车里足足坐了半个钟头后,他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下车拿起铲子在墓地的角落开始挖起了坑,每一阵寒风和每一次草丛里的窸窣声都让他不由得毛骨悚然,然而他手上的活儿却一直都没有停下来。
忽然间,埃德蒙感到自己背后被一个硬物顶住了,他失手把铲子丢在了地上,心也惊得差点从嗓子眼里窜出来,然而他刚想喊,嘴却被捂住了。“别喊,我不会伤害你的。”耳边传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浑厚而沙哑。那人松开捂住他嘴的手,让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埃德蒙转身一看,发现那人手上似乎是拿着一把枪,而由于天色太黑,他看不太清那人的脸。
“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埃德蒙紧张地问。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也不管你是人是鬼,在这边做什么,不过我想向你借个东西。”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得可怕。
“借东西?借什么?”
“旁边那辆车是你的吧,现在我要把它借走了,因为我有急用。但你不必灰心丧气,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切因缘终有报,而你会得到上天的报答的。”
他拿走了埃德蒙的钥匙,把枪收在了腰间,转身把车开走了,借着车灯亮起时的光线,埃德蒙看见那人长满了络腮胡,脸上有一条很长的刀疤。
埃德蒙在原地愣了很久,最后还是捡起铲子回家了,但他依然没有从这个莫名其妙的事情中回过神来,没想到尸体和自己的罪证竟然会这样一并被一个陌生人以这么一种方式带走了。
第二天早晨,埃德蒙起床打开电视看了一下晨间新闻,里面提到有一个通缉犯最近游荡到了这个小镇,他杀人抢劫盗窃无恶不作,新闻提醒市民们注意安全,而那个通缉犯的照片上,正是昨晚的那个人。
也就是说,如果警察发现了那辆车子,也一定会以为人是这个前科累累的杀人犯杀死的了,到时候只要说自己的车被偷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所以自己的罪孽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洗脱了么?
“埃德蒙,你今天不去上班吗?”妻子走过来问他。
“不,我打算辞职了,我们明天就走,我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亏欠你太多,我们去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好不好?”
然后他看见妻子的眼里泛起了泪光,但里面写的却并不只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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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戈一脚踢开一只凑过来索食的鸽子,然后露出了得意而鄙夷的笑容。
他刚用从广场角落的小摊边上偷来的钱包买了份早餐,但是他却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吃白食的鸽子,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自己去偷去抢好歹也是需要付出劳动的,而且时常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而这些两个翅膀的生物却只知道咕咕咕地讨食,他私以为这比饿死还要没有尊严。
亚戈离开家已经十年了,他十年前在这个小镇杀了人,从此便一直潜逃在外。此刻他正拿着一束玫瑰花往家走,玫瑰花是他在广场上捡到的,而他心里却没有情人,只有朝思暮想的母亲。
十年前的不辞而别让他和母亲失去了联系,他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一直都是母亲把他抚养大,然而他现在却不能照顾他的母亲,这是最令他感到愧疚的地方。前些日子他路过小镇的边上,左思右想了很久后,最终还是决定回家来看一看,但他显然惊动了当地的警察,现在他只能压低帽子遮住脸上的伤疤,趁着通缉令还没有贴出来,赶紧回去看一眼母亲。
亚戈走到家门口,敲了很久的门,却都没有人来开。他只好掏出已经有些生锈的钥匙,费了很大劲才打开了门。走到屋里,他的眼泪顿时就滑了下来,屋里的摆设还和之前一样,只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他把玫瑰花插进了花瓶里,坐在椅子上想等自己的母亲回来。
可是时间过去了很久,母亲却依然没有回来,他看马上要到午饭时间了,便想出门去买点东西回来做给母亲吃,给母亲一个惊喜。然而他出门后才发现,家附近的集市早就搬走了,听路人说是搬到了离家很远的城北去了,他只好慢慢走到城北去。
一路上他惊奇地发现,十年间城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城北只是一片荒凉之地,现在竟然建起了一座座别墅,他走着看着就忘记了自己要去集市,多年来的犯罪经历让他习惯性地开始盘算自己能不能潜入这些别墅中去捞点值钱的东西,毕竟住别墅的可都是有钱人呐。
亚戈走到一栋别墅前,发现门似乎是虚掩着的,这不免增加了他盗窃的可能。原本光天化日之下,他还略有些犹豫,但他摸了一下腰间的枪,胆子顿时便壮了起来,于是他很老练地脱掉鞋,推开门就蹑手蹑脚地往里走。他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屋里似乎没有人,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确认了,最终发现只有卧室的门是关着的。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下,里面传出了女人的呻吟声,他恍然大悟,原来是房子的主人在亲热,可是怎么会在大白天呢?亚戈管不了这么多,他只想趁他们在寻欢作乐时,自己也好好大捞一把。
他翻遍了房间的抽屉,但除了一些零散的现金之外,没有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这不免让他有些失望。他心想值钱的玩意一定都放在卧室里,比如手机钱包之类的东西,一般都会放在床头,自己既然进不去,不如就在别墅边上守着,等房子的主人出门,那时候他一定会带着钱包。
于是他从别墅里走出来,带上门,站在房子对面的树后看四周的动静。果然过了没多久,一个男人从屋里行色匆匆地出来了,他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走到一个小巷里才上去把他拦下来,然后用枪指着他。
“快,把你的钱包拿出来。”
“钱包?我没带钱包。”那人一脸惊慌失措的神情。
“哦?出门不带钱包,那你是去哪里?”
“我真没带钱包,我准备回家呢。”
“呵呵,你想骗我?我劝你还是乖乖把钱包交出来吧,难道你想吃子弹么?”亚戈晃了晃手枪,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那人眼珠一转,把手伸到口袋里假装掏钱包,然后趁亚戈不注意一转身就拔腿跑向了拐角处,亚戈没回过神来,想追上去,但想到自己现在是通缉犯,万一被当地警察抓住就死定了,于是只好忍气吞声地收起枪,悻悻然转身走了。
亚戈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去看母亲的,但没想到最后却还是变成了这种结局,果然还是劣根难改啊。他有些怅然地走到墓园,想要去看看父亲。
“爸爸,别怪儿子不孝啊,您看到现在的我,应该会很失望吧?不但变成了通缉犯,还没能照顾好妈妈,如果您能听到,请帮我保佑妈妈健康幸福吧。”亚戈靠在父亲的墓碑前,流下了眼泪。
当他走回到墓园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远处有几辆警车正在巡逻,他暗骂一定是刚才那个人报警,这下自己回不去了。他心想警察再怎么搜,也应该不会来搜查墓地吧,于是随便找了块墓碑,靠着想接下来的对策。现在自己独自躲在这里,饿着肚子,既不能够进城,去其他小镇路途又太遥远,真是有点山穷水尽了,但他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去焦虑了,饥饿和疲惫让他靠在墓碑上就这么睡着了。
深夜时分,亚戈被一阵掘地的声音惊醒,他睁开眼一看,不远处有一个人的身影,旁边还停着一辆车。
“这真是上天的礼物呢。”他摸了摸腰间的枪,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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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有两只鸽子正在交头接耳。
“杰克,我觉得心情很差,今天我无缘无故被人给踢了一脚。”
“罗丝,我也是,今天那个原本天天喂我们吃玉米的老女人竟然带的是花。”
“所以我想要报复这些愚蠢的人类。”
“报复?好主意,可是要怎么做呢?”
“来,看到那辆车没,我们等下跟着它飞,然后把鸟屎砸在它的挡风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