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犹如一条条河流,各自流淌,又时而相遇。如果有一个恰当的时间,让两个生命碰撞,让两个灵魂彼此相融在一起,该多好。可是,命运总是阴错阳差。
他和她在一次商务谈判中结识,她的干练和美丽不禁让他怦然心动。谈判结束后,他躺在宾馆的大床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翻来覆去想了很久,他终于小心翼翼地从钱包里掏出她的名片,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是许小姐吗?我是……”
“我知道,有什么事儿,直说吧。”
他愣了一下,心中又惊又喜,却一下子忘了该说什么。过了半天,他才突然想起这一次打电话的目的,于是有些结巴地说:“我……我想……也许,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喝杯咖啡。”
手机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去对面茶馆吧,我爱喝绿茶。”他和她,面对面,中间隔着一张黑桃木茶桌。绿茶在透明的玻璃杯里上下翻滚,犹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注视着她,良久,还是不知如何开口。他喜欢她,但不能直接说,那样太突兀,怕吓跑她。可是,他们又根本不熟悉,谈工作太无趣,聊些家常又太俗气……他急得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猛地低头去喝杯子里的绿茶。
耳边传来她的轻笑。
“干吗那么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不过,我老公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是这样,你跟他很像。”她突然说。
他惊讶地抬起头:“你结婚了?”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她的微笑清纯得就像一个小女孩。“是啊,都快一年了。不过,你肯定还没有结婚。”她微笑着看着他,就像一个姐姐在对弟弟说话。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内心很乱,呼吸也开始变得局促不安。他开始懊悔自己太莽撞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下台。倒是她,一副毫不介意的样子,开始问起他的家乡。
原来,他和她还是老乡。
当他还在感叹两人太有缘分时,她却只是淡淡一笑:“其实我早就看出你是老乡了,所以会议结束后就存了你的手机号。要不然你刚给我打电话,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啊?”
“这都能看出来?我脸上写着‘老乡’两个字吗?”他更惊讶了。
“通过你的口音啊,你的普通话说得有些普通哦。”他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她的俏皮小玩笑,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没想到这个外表漂亮又干练的女子,并不如他原先所想的那样“高傲”、“很难搞定”、“拒人千里之外”,而是十分活泼又健谈。他一下子放下心来,跟她畅聊起来。
他们从家乡聊到他的初恋,然后聊起他喜欢的女孩类型,再聊起她和她老公相恋的故事。她聆听的时候安静得像一只温驯的小兔子,说起来却是那么滔滔不绝。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热聊,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
分手回到宾馆,他心情大好。他细细品味着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感慨她的聪明、细心和智慧。看来,她不仅早就看出了他是老乡,还在赴约之前就看出了他约她的初衷。但她没有直接拒绝他,而是在他表达爱意之前,先发制人、主导话题,不露痕迹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思。
当她提及她的老公和她的家庭时,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幸福、那么自豪。他还有什么机会可乘呢?
通过这一次谈话,他觉得自己更喜欢她了。他有些懊恼自己跟她相遇太晚。他想:我为什么就不是那个最先遇见她的人呢?他开始做起白日梦,时光倒转,他的耳边传来阵阵海涛声,她化身一个穿洁白裙子的少女,在金色的海滩边奔跑……在他幻想的故事中,他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略有些害羞的男主角。少女和他相遇、相爱,最终她穿上洁白的婚纱,成了他的新娘。
越是向往,他的内心越是受尽煎熬。明明知道她已经有了家庭,并且生活很幸福,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见到她,想听到她的声音。白天,他有意无意地制造跟她见面的机会;晚上,合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这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相思让他十分痛苦。尤其在两家公司的商谈结束后,他在与她分别的路上内心波涛翻滚,一刻也不能平静。
相隔两地,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都要看着手机中他和她的工作合影入睡。他多想每天都给她打电话,但他又找不出这样做的理由。他不想破坏她的幸福,他不可以这么做。
一晃,三年过去了。浓烈的相思在岁月之河的涤荡中渐渐沉淀下来,她的倩影,她的声音,在他的记忆中越来越淡。他把对她的爱和相思埋藏在内心的最深处,可他终究不曾忘记她,每逢过年过节,总不会忘记给她发一条特殊的祝福短信。
三年后,当他在机场跟她偶遇时,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并无法遏制内心的激动,朝着她大喊了一声。他飞快地朝她跑去,只见她单身一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简单的行李。
“你去哪儿?一个人吗?”
“嗯。我不是去哪儿,我是来这里。”她微笑着,平静而温和,一如当初。他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临时取消了自己旅游的计划,热情地开车把她送到她预订好的酒店。
一切安顿好,吃晚餐尚早,他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提出想跟她再一起喝杯绿茶。
“三年了,她过得好吗?她的感情怎么样?”他想了解的太多太多。
三年后茶馆再聚,一如三年前的情景——他还是那么激动,略带害羞;她则依然落落大方,十分健谈。
她什么都好,感情也好;他还是单身,还在思念中苦等着她。一切都未改变,变的,是她如今来到了他的身边,他,仿佛有机会了。
她说,她要来这里工作一年,回去后就会得到升迁。一年,是那么短,又是那么长。一年后,可以什么也不变,一切都回到从前;但也可以发生太多太多的变化。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又动荡起来。最后,自私的念头战胜了一切,他决定发起对她的追求攻势。
约她看电影,约她唱歌,约她周末逛公园,给她送礼物,却都被她拒绝了,每次她都说:“还是去喝茶吧。”于是,他和她一次又一次地走进茶馆。一张茶几,两杯绿茶,隔在中间,他在这头,她在那头。它们,是他和她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那段距离。
一年中,他们成了无所不谈的好朋友。那个城市不同的茶馆,都留下了他和她一起喝茶的身影。一年的时间,足够短,也足够长。它短到他还来不及越过一张茶几的距离;又长到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把心底火热灼烧的相思化成一杯绿茶,一杯淡淡的略有些苦的绿茶,与她共饮。
一年后,她回到了她自己的城市,成了公司的区域总监。他也在自己的城市发展着自己的事业,并有了自己的家庭。只是那一个人,那个他曾经深爱过却从来未曾接近的人,化成了一杯淡淡的绿茶,常留他的心间。
心灵悟语
两情相悦之人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一张茶几,两杯绿茶,能让有情人在不远不近中互诉心事,又不至于情迷意乱。那一杯淡淡的绿茶,散发着永远不散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