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开设学堂,最开心的莫过于倪沫了。
学堂该设立何种风格,座椅该怎么安放,院子该朝那边开门,院子里该种何花草树木,等等等等一系列问题她都乐此不疲地发表着她的意见和建议。
一切按照她所喜欢的风格来建,我只改动稍许实在行不通的地方,她欢喜,我轻松,二人落了个皆大欢喜。
一切工程都做好以后,凡间的新年也就到了,因为知晓我们建了个免费学堂,早就已经有村民和孩子来和我们打好关系了,送三两野菜、腊肠者有之,提醒该去哪置办哪些年货者亦有之。
我总是很有礼地一一谢过她们的好意。或以茶水待之,或亦以礼谢之。
我所谢之礼皆是在镇上替倪沫买的些许糕饼点心,所幸在这方面倪沫和我达成共识,并不会有些许不舍,我很欣慰。
只是,自从我们的学堂建好以后,每日清晨总会有些许小男孩跑来门口叫门,而倪沫自打有了那日日叫她的伙伴以后,便再也不赖床了,然后一咕噜起床,洗漱利索后就拿好一大包吃的喝的,出门了,直到日落才灰不溜秋地散着悠闲的碎步回家。
因得那些都只是不过十岁的小孩童,我便也没太放在心上,一切皆以倪沫高兴为主,只是,有时她回来会兴高采烈,有时却又垂头丧气。
这一日,村头牛二的爹娘正拿了几块腊肉前来拜访,顺便提了提年后牛大牛二兄弟两的入学问题,便只听得倪沫气喘吁吁地跑至厅堂。
再气喘吁吁地质问着我:“相如哥哥,人家银花、秋菊还有铁蛋他们都买好了新衣服、新鞋子,为何你还不给我买?”
额额,我看着不远处牛二爹娘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着我们,只得给她使了个眼色,再缓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再慢慢道:“去你房里看看衣柜。”
倪沫一听,急忙跟牛二爹娘匆匆打了个招呼,就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先生对你家这位小娘子真真是疼爱的紧呢!”牛二家的看着倪沫的背影,满脸是羡慕不已。
额,等等,她刚刚可是说的,我家小娘子?
我只把薄唇一勾,“应该的。”
刚刚送完客,还未来得及去倪沫房里瞧瞧她,便只听得她兴奋地吵嚷着,“相如哥哥,你真好,我爱死你了。”
呵呵,爱死我了,几件衣服几双鞋就给收买了,那以后还得了?岂不是别人几件衣服几双鞋就可以分分钟骗走的趋势?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开始对我两的未来生出了些许担忧。
“明明都已经是个大人了,怎么还成天跟那些小孩子比来比去,也不怕被人笑话!”我将她拉到身旁,跟我同椅而坐。
本是轻描淡写地一句闲话,没想到却因此惹来了大祸。
这不,身旁的倪沫一双凤眼蓄满了泪水,却又极力忍住不叫它落下,咬着下唇,满脸的委屈道:“相如哥哥这是在嫌弃我吗?”
额,我突然有点悔不当初,直恨不得施个术法倒流时光,将那一句该死的话给收回。
连忙将她揽到怀里一把圈住,不断地在她的耳边说着安抚的话。
“怎么会,相如哥哥不会嫌弃你的,永远都不会,刚刚只是口误,在相如哥哥眼里你就如同那些许孩童一般,都是孩子,一样的啊!别乱想!”
“哼!你骗人,你就是嫌弃我傻,嫌弃我长不大,嫌弃我天天被人笑话,你坏!”
“好好好,我坏,我坏,可是我没有嫌弃你傻,也没有嫌弃你长不大,更不会嫌弃你被人笑话!”我刚说完,便立刻发现了有点不对,“等等,你说有人笑话你?”
“你看,你都说了我傻,我长不大了......”努努嘴,两只眼睛里面的金豆豆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我赶紧伸出双手给她擦拭起来,“没有,没有,相如哥哥没有那样想,你刚刚说有人笑话你,是真的吗?”
“嗯,就是村西的那个天天缠着你的豆腐西施,她经常在我和秋菊她们斗蛐蛐的时候在旁边笑话我,说我,说我......说我是个傻子!”
呵,豆腐西施?我可不记得什么豆腐西施,只是敢惹我倪沫不高兴的,我便不打算让她高兴。
虽然我贵为魔族皇子,按理说是不应该与一般凡人太多计较的,只是我的倪沫放在这里,如今也跟个凡人没甚区别,况且她当着那么多孩子的面敢说我的倪沫是傻子,这一点怎么说也该给我个交代。
“好了好了,等会儿我去给你骂她一顿,好不好?别哭啦,你再哭等一下眼睛可就肿了哦!”
“我没哭,我只是不小心掉了眼泪。”
“嗯,只是不小心。”我微笑,又摸了摸她的脑袋,便将她的小手牵起,“走吧,趁天还不算太晚,我们去镇上吃烧鸡。”
“再加十串糖葫芦和三包蜜饯。”她扬着头,一双眼睛眯成了月牙。
“嗯!”我跟着微笑加点头。
“好啊好啊!相如哥哥最好了。”
凡世的新年热闹非常,而热闹总是会叫时间加速它向前的步伐。
新年过了,是上元佳节,上元佳节过罢,也就到了学堂开学的时日。
学堂来了十八个学生,年纪都在十岁左右,最大的牛大也不过十二岁,为了使倪沫在饮食起居上都方便些,我又特意雇了几个丫鬟仆人供她无聊的消遣,顺便整理整理学堂的桌椅和打扫打扫院子的落叶。
生活上的一应伙食需要,皆是在村里种菜的人手中买来,只是那村西的豆腐西施日日来叫卖她的豆腐,我却都总是假装视而不见,也不允许厨房的伙计在她那里买哪怕是一粒豆子。
本来倪沫是极其想要做个教书先生的,只是做了几天以后发现做个学生更有趣些,便立刻又跟我商量着跟秋菊一桌,做个规规矩矩的学生。
“规规矩矩”吗?
要是在上课时一直打瞌睡,下课铃一响就原地满血复活,立马离开座位活蹦乱跳地拉着大伙儿在院子里斗蛐蛐玩骰子什么的,也能叫“规规矩矩”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这一日教诗,诗中有一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说的是凡世夫妻的恩爱日常,我念及此,突然想到了这半年多来同倪沫在凡世的点点滴滴,虽然我们都不曾抚琴,却也同这八九不离十了,主要的是这份满满的浪漫情怀。
我将眼神转向倪沫的座位,小家伙正用书本将脸遮掩地严严实实,正在书本后面呼呼大睡呢。
好吧,有时候看着喜欢的人在自己面前睡得憨态可掬的样子,也不失为另一种浪漫。
心中虽还有诸多的不解,可是如今好像有她在侧,这宇宙洪荒、大千世界,我竟再不愿去沾染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和风情。
我只愿,而后的千千万万年,都可以这样,闲适而又淡然。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就算是做着这世间最俗不可耐的事,也是最浪漫的事。
只愿,这一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可以伴得我们长一点,再长一点;你的睡颜我可以看得久一点,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