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沫篇: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狐狸洞东头不知是那哪户人家没关好鸡门,使得鸡鸣声一直不绝于耳,吵了我睡觉,听得我心烦意乱。
最近狐狸洞府的人都忙翻天了去了,只有我依旧很肆意潇洒的想斗鸡就去东边斗斗鸡,想走狗,就去西头牵牵狗,上树掏掏鸟蛋,下河摸摸鱼虾,一副怡然自得的好生活做派。
这种感觉就好像大姐姐的出嫁与我全然无关一样,就好像,饿了要吃饭,渴了需喝水,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小妹,再过一年,你就五万岁了吧?”这一日,二姐突然摸着即将出门去东面斗鸡的我的脑袋一副悲春伤秋的问道。
“不对不对,是一年零五个月。”我一本正经地搬着手指头算了算,再一本正经的抬头对二姐姐道。
我不纠正则已,这一纠正,更使得二姐姐一个没忍住,两行清泪瞬间便顺着两只狐狸眼睛,流了个满脸。
我还没来得及踮起脚来为二姐姐擦拭她那满脸的泪痕,便只见她头也不回地大步急奔出门而去了。
我叹了口气,再摇了摇头,二姐姐这番怪异的作为实在是令我所大不解啊。
按理来说,即将出嫁的是大姐姐,该悲春伤秋地与我难分难舍的人也应该是大姐姐才对,二姐姐这一不嫁人,二不出远门的对着我这样一副难舍难分泪眼婆娑的样子实在叫我看了心悸。
摇摇头,便叼着刚从衣袖里掏出来的冰糖葫芦向东面走去了。
东面实在是个顶热闹的场所,那里汇聚了我们青丘帝国最最最顶尖的斗鸡场和赌场,我自幼便对这斗鸡走狗喜爱非常,所以,这一片也是我平日最喜爱待的场所之一。
可无奈,我身为青丘帝国的公主,身份所谓是尊贵无比,但运气却实在是不佳,这几千几万年下来,我每日在这场所之间斗鸡走狗大赌小赌,可赢得时日可谓是屈指可数,最丢人的更有我曾好几次输光了身上所有,赌瘾却不见消除,使得最后大批赌友竟然追债上门。
那时阿爹阿娘早已不问世事,踪迹更是难寻,大哥刚刚成婚不久带了大嫂蜜月在外,二哥也亦游历在外,家中便是由大姐二姐掌家,二姐自幼疼我,大姐却最是铁面无私,一声令下罚我一年不许踏出家门一步,青丘教管虽说不似别处那样严厉,可畏于大姐威严,我便自此被禁锢了自由,哭求撒娇尽皆无用,最后只得偷邀只比我年长一岁的三哥哥日日与我说些市井闲事,并着三两下人同我一起游玩私赌才将那无比煎熬的一年度过的,后得以出府,本以为在赌术上会有所进展或是有所分寸,竟不料我却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主,只是那时时输到欠债时却再不敢邀人散伙后一同上门去拿了。
如今,终待得大姐姐出嫁,想着日后又可以输得肆无忌惮无人监管时,我便该是满腔的欢喜,只是回头看见一片火红绚丽的狐狸洞府,那满满的喜庆落在我眼里却是灼得我流出了止不住的泪水。
我本该为姐姐高兴的,天族太子的威名赫赫早在幼年便已是耳熟能详,况且听说还是一翩翩美男子,配着我那绝色的大姐姐正所谓是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矣,可我的心为何竟然会有一股止不住泛滥的忧伤?
那是一种不明所以的痛,越到最后竟越是难以控制,越到最后,竟越发与姐姐的即将出嫁无关,越到最后竟越像是一种前世今生的召唤,是了,是那大片的火红,是那充满喜庆的大红色的喜帖喜联喜幔......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的喃喃自语却又不知出自何处,我思前想后,纵是想破了脑袋竟也想不出那份熟悉的忧伤和我所熟记诗句。
“小妹,你怎的跑到这里来了?可叫阿娘好找!”
“阿娘,以后小妹再也不胡乱跑出去玩了,阿娘不哭!”
不,不是阿娘,也不是我,那是隔壁的小喇叭跑到狐狸洞前来看热闹,她的阿娘寻访至此将她带回去的一幕刚好被此时的我撞见了而已,而我的阿娘,此刻正在狐狸洞府里忙着给大姐姐张罗婚事,而婚期也就在五天以后了。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往狐狸洞府里走去,我突然忘记了我今天出门的目的,我只是突然很想我美丽的阿娘,英俊的阿爹,还有亲爱的大哥大嫂,姐姐哥哥,以及狐狸洞府中上上下下年幼老少的奴仆下人,还有住了近五万零五个月的狐狸洞府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只是府里太过热闹,府中之人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竟无一人看见失魂落魄步伐艰难的我,也更不得一人得空与我闲聊闹嗑,我又不忍打扰了这份热闹与忙碌,适才想起,原来我今日出门,竟是为了去东面斗鸡来着。
想罢,便是瞬间得了精神,大踏步又出门竟是往那斗鸡走狗的东头去了。
而在我不曾回头的远处,阿爹阿娘正望着我渐行渐远的身影出神,阿娘突然不忍想要低头偷抹掉不知何时布满的泪水,却被看在眼里的阿爹一把拥在怀中,先拭去其泪水,再不住温柔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