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已经脱去了小丑服,这时的他,是个优雅的绅士,米洛一直都嘲笑他,明明骨子里是个嬉皮不正经的货色,偏偏需要面具才能展露本性,此刻毫无掩饰下,反倒规规矩矩的假正经,伪装得不像个小丑。
小丑从来都是Cup Cleaned的二主子,米洛不想做的事,他会做,米洛不想说的话,他会说,米洛不能解决的事情,他统统能搞定。可是Cup Cleaned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所谓的二主子,尽了所有的职责,却没与任何名义。
小丑的名字,米洛曾经想问过。
——“忘了,反正我叫普罗达。”小丑挥了挥手,失忆了。
姓名,对于有些人,都是过去的历史,历史这门学科,从来就没什么太大的现实意义,鉴古用今,也不过是写给好事人的凭条,省得他们空口说白话,弄得有的没的,没人信。
抛却历史的人,大抵有两种人,一种就是米洛这样,看似抛弃了过去,了然一身,在这街头尾角,扯着“大隐隐于市”的旗号,迷醉着,随门前人来人去,不为什么,就是这么单纯;一种便是小丑这样,疯疯癫癫,在戴上面具之后,变成了另一个人,连自己都不认识,嘻嘻哈哈,疯言疯语,偶尔回归了正经,就正经地又不认识自己了,真真假假,连自己现在是谁都不知道了,算是真正抛却了过去,更抛却了现在。
或许还有一种人,不过那个人还没出现,一个理智得过分的人,什么都不在乎,又什么都在乎,因为脑中算计了太多,也就抛却了过去,省得被累赘。
“司马,他也该回来了。”米洛想起了那个人,看着小丑在对面端着酒杯来回应酬,帮着招待着为数不多的客人。
小丑是没有留头发的,头发太碍事了,会碍着他化妆,碍着他戴头套,更会在闷热的时候,黏糊着汗。好几次,小丑在Cup Cleaned和米洛喝茶的时候,说着要去把发根拔了,因为理发也很碍事,或者说,在头发短短的时候,还会扎人,难受。
他就是这么懒的一个人,很怕麻烦的一个人。
只是米洛想不通,小丑他这么怕麻烦的人,为什么又会正正经经地,戴了个帽子,披了件米黄色的风衣,衬着紫色的V字的针织衫,牛仔裤拖着平板鞋,清清爽爽的,还有那个杯子,淡绿色的酒,拖着无名指的戒指,游在平日埋在浓膏下的唇,男人的嘴唇,一般都很薄,没什么血色,小丑也一样,而且更薄。
米洛没去在意那个戒指,那是小丑一直带着的,或许是婚戒吧,谁知道呢,米洛不会多嘴,只是那薄唇,却让米洛想起了一个搞笑的事,那是黑熊右掌的笑话。
小丑依旧端着酒杯,在那轻描淡写,交际着,尤其是两个女孩,肖静和姜夷。
篝火的晚会,人其实蛮少,城市里,夜生活,在周五的晚上,也不是那么涌动,人毕竟会累,在工作之后,在坐了许久的车,在吃了饭之后,总会累。而不累的人,大都不务正业,有着轻松的工作,赚着不多的钱,玩着夜晚的时光。
谁在闹,谁在笑……
这火焰为谁跳?
小丑的酒杯,盛着高贵和优雅,他有着疯癫的气质,收放自如。
所以两人很开心,朋友,交得很快。
米洛端着自己手中的四方杯,抿着米香的酒,米香的酒总是下饭的,而那大杯子,也适合在一个角落,不适合碰杯,会把别人的杯子碰坏的。
差别真得很大——小丑的那个小店,人来人往,少儿的笑洋溢不停,清闲,本就不是他的生活,小丑的生活,就如同他的面具,画着诡异的缤纷,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面具与否,都是热闹的,不热闹的地方,他会避开,就如同米洛下意识地避开热闹一样,在热闹的聚会之间静若深山,在喜庆的酒席之中孤若玄清。
而这换来的,是隔着数米,隔着跳动的火芒,小丑和米洛的对空相敬,为酒、为友。将来会如何,哪天等到火热熄灭了,彼此的灰烬,也会被风吹散吧,所以你是热腾的火焰,我是静寂的炭炉,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一起浪费时光的人。
“你这家伙,在干嘛呢?”正当米洛自得其乐的时候,被人发现了,然后,“我说你啊,有点进取心行不行?”
“你骂人的样子,挺好的!”米洛搓了搓鼻子,看着眼前叉腰怒其不争的肖静,耸了耸肩。
“真拿你没办法,你这脸皮水火不浸,真够厚的。”肖静拍了拍额头,在米洛身旁坐了下来,“你就这么不言不语的,谁晓得你的想法啊?”
“无欲则刚,以前从来没什么欲望,过得很随性。”米洛有点尴尬,对某些事情真的没办法,“随性到现在,都有些不适应了,去在乎一个人,那种感觉,都快忘了。”
“两天时间,还不能让你反应过来吗?”肖静翻了个白眼,嗤笑道,“你还真是反应迟钝。”
“这叫慢启动,知道吗?”米洛轻咳了两声,转而卖弄起乱七八糟的学识,来转移别人的注意,“这是上古时代生物的生存本能。”
“当我傻啊,慢吞吞的反射神经,那种东西,早被自然选择淘汰了。”肖静也耍起了科学的嘴皮子,“明明自己搞不定,还逞强,死鸭子嘴硬。”
“咳咳咳……”米洛清了清嗓子,“对,我怕被拒绝。”
“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有致命的缺点,有些人不知道,有些人知道。”米洛想了想自己的年纪,26岁,已经过了需要隐瞒或狡辩的年纪,“不知道缺点,有时候也是好事,毕竟无知者无畏,犯错了也不在乎。”
“可你知道自己怕被拒绝,很害怕很害怕,所以,连尝试都怕了吗?”肖静有些可怜地看了看米洛的侧脸,那脸上丝毫没有踌躇和疑惑,只是淡定地分析着自己,分析分析,然后矫正,“应该学会改啊,你找到了吗,方法?”
“找了啊,也做了啊,只是,运气有点不大好。”米洛苦笑道,“心太急了,在不成熟的年纪寻求性格的补完,只会南辕北辙。”
“那时候脑子简单,既然怕被拒绝,怕被失败,那就把心态调整成不在乎啊,不在乎被拒绝这件事,不在乎拒绝你的那个人,不在乎成败结果……”耸了耸肩膀,这个随意的动作,米洛做得有些累,“只是一不小心,弄过头了……”
“然后就变成现在这幅颓废的样子,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肖静有些无力了,对于奇怪的人,真得没办法理解他们那些奇怪的想法,“不过,你也有一个优点,从不后悔,对吧?”
“对,从不后悔。”米洛笑道,“只不过是学会去在乎,去努力求之,重新开始过而已,虽然这得需要时间,还有老师。”
“行吧,要帮忙吗?”肖静伸出手,抚摸着米洛的脑袋,像在抚摸一只宠物,呆萌呆萌的喵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