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门之后是一道长长的甬道,随着竹门的开启,一股劲风扑面而来。
“哇,好热。”风颜夕感叹道。赤岩之中只是比较干燥,没想到仅一到竹门之隔的此处竟然如此炙热。
感受到如此炙热的空气,墨意皱着眉自储物袋中摸出几枚符箓发给众人,笑道:“这是前几日练手做的小玩意,没想到此时居然派上了用场。”说完,自己便示范着将它贴在了前襟上,顿时一个圆溜溜的气泡自那符箓而起,将她包裹在其中,气泡中灵气照常涌动,只是隔绝了那股炙热的气息。
湛焰雯拿着那符箓左右瞧了几眼,赞道:“这倒替我们省了许多灵力。”她是水木双灵根,最为怕火,此时省得了力气自然十分开心。
“不仅是在极热之地,极寒之地和水底也可以用。它的主要作用便是让气泡内保持恒温和空气流通。”
“真是好东西,还有吗?卖我两张。”像她这种不识水性的旱鸭子,对于能在水中自由通行的东西自然极为向往。
“没了呢,恰巧当时就做了这么几张,没想到刚刚够。”墨意笑了笑,说道:“若你想要回头做两张再送你好了。”
她当初瞧见这符箓的作用时便没怎么上心,毕竟极热极寒以及水底其实都可以用灵力隔绝开来。只是因为这符箓绘制在她的阶段来说十分复杂,对灵力的均衡分布要求又极高,拿来练手最适合不过,因此才多做了几张。说来也巧,没想到今天恰恰用完了。
不过这甬道本来就窄小,几个人都裹上泡泡后立刻显得拥挤不堪,此时也顾不得闲聊,赶忙朝前走着。
这次照旧是刘景言在最前面开路。墨意对他本人没什么好恶感,不过对他这点绅士风度倒颇为赞赏。在修真界待了好歹也有这么长一段时间,修真界的自私残酷她也逐渐感同身受。这次来捕猎金壳兽有姬师姐看着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可是在这个甬道中,姬师姐甚至连她自身安危都无法百分百保证,这时候还能做到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想来也是发自真心的了。
至于那些世家弟子都有的暗地计较,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罢了。
有的人就算不能深交,也不妨碍对他欣赏的态度,不是么。
这通道是斜斜往下的,通道中一点亮光也没有,全靠着刘景言在前方拿着一把昼珠做成的灯笼探路。几人在这样阴暗炙热的通道中走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变化,反倒被这狭小逼仄的通道挤得心里发闷。
“这路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不知谁感叹道。
正说着,前方一个转角,白光一闪而逝。
“嘶,好冷。”墨意抱着双臂打哆嗦。
一轮圆月挂于天际,天空悠悠的飘着雪花,在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远处,灯火通明,世界依旧如此繁华而喧嚣,墨意却穿着一条纯白的礼服独自站在花丛间。
她左右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颜夕,湛焰雯,姬师姐,刘景言!”
她一边走,一边叫着同门的名字。
好像有什么东西渐渐被遗忘了。
可是雪一直这样不快不慢的下着,薄薄的礼服根本低于不了寒冷,十厘米高的鞋子踩在泥土间颤颤巍巍。不一会儿,她手脚便冻得僵硬了。
“为什么这么冷。”她抱着双臂喃喃自语。
不该呀,就算外面温度极寒即热,她也有办法感觉不到,不该这么冷呀。
咦?是什么办法呢?
她抬起双手,看着莹白色的纤纤十指,上面还用甲油涂了淡粉色的图案。
呵,什么时候手指这么纤长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手指是肥嘟嘟像小孩似的。
不对,她、她是谁呢?
她一瞬间被自己这个想法愣住了,轻轻抬起被冻得僵硬的双手想要抚上自己的面颊。
“墨意!”远远跑来一人,他一边扶着膝盖喘气,一边语速就急切,显然是累极了:“墨意,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快快跟我去正厅,亲友们都到了。”
“怎么了?”墨意一脸茫然,“亲友……你看到风颜夕了吗?”
“风颜夕?谁啊?你什么时候认识叫这名字的人了?”
对啊,风颜夕是谁呢?
明明感觉很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好像那些曾经在意的事情本来就不存在,好像一场漫长的梦,梦惊醒时仍有余韵,可是过不了多久便全都忘记了。
不对,明明应该还有人,明明还有事情没做完,可是她的脑中一片混沌。再仔细想,便感觉头颅阵阵疼痛。
“唔。”她皱紧眉揉了揉太阳穴,恰碰到耳边一缕薄纱。
“怎么了?”身旁的男子对她倒极为关心,见她面露不适赶忙将外套脱下来批在她身上,一脸关切的说道:“头还疼吗?外面冷,我们先回屋里去吧。”
边说着,他边拉起她的手向前走。
“都怪我不好,那天开太急把你撞了,现在留下后遗症脑袋还经常疼。”
“不过,”他腼腆的笑了笑,“如果当时没有撞到你,我们也不会认识了吧。别担心,爸爸已经联系了A国最好的脑科医生,等我们结了婚就飞过去看看。”
说完,他紧握着她的双手,一脸凝重的直视她的双眸:“别担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雪还在飘着,面前那名男子看着她,他的双眸是如此真挚,如此炙热,他的手又是如此温暖。
墨意突然觉得寒冷已经不重要了。
是了,就是他,他就是她决定要托付一生一世的那个人,今天正是他们结婚的日子。
说来也巧,当初她刚刚大学毕业,没过多久便失恋了。第一次去酒吧便喝的昏昏沉沉,出门却恰碰到一辆在夜晚超速驾驶的跑车。
然后就认识了他。
他温柔、善良,充满了绅士风度,一点也没有她心中富家子弟该有的嚣张跋扈的气息。明明醉酒又超速驾驶的事情已经被他爸爸花钱花关系摆平了,她收了重金也答应噤声,可他还是提着礼物登门道歉。
你看,多有素养的人,就算知道她拿了钱肯定不会找麻烦,可他还是尽了自己该有的礼仪。
不过那时她刚失恋,连着看世间一切男子都不顺眼,再说虽然拿了封口费,可是心里还是莫名憋着一口气。瞧他送上门来,不由得冷嘲热讽一番。
她的嘴毒起来有多厉害她自己知道。本来以为他会摔杯子走人,没想到他居然硬生生的受了下来,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温柔绅士的笑脸,最后反倒让她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那天他也失恋了,难得去喝了一回酒,结果不小心喝过头,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就这样,本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突然之间好似特别有缘,就算超市买瓶牛奶都能碰巧见到对方。
联络就这样多了起来。
渐渐的,两人从相识,相知,最后到相恋,结婚。
中间也有委屈和波折,无非是富二代父母看不上家境贫寒的媳妇,青梅竹马白富美暗中陷害,霸道总裁一见钟情妄图抢亲之类的戏码。
不过他们都挺了过来。
回头再来看看,之前觉得总总不得了的问题,不过也只是人生中的一片小水花,过去之后便只剩回忆。
只剩幸福的回忆。
她的手被他紧紧包裹着,肩上披着他的外套,感觉心里暖融融的,连室外这点寒冷也不觉得在意了。
今天是她和他结婚的日子。
正厅内,觥筹交错晃花了她的眼,平时那些熟悉的不熟的亲戚朋友尽数到场,他们或羡慕或嫉妒,不过这都不放在她心中。
她只觉得很幸福,这就够了。
可是这幸福总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恍恍惚惚觉得不真实。
她摇了摇头,大概是最近太疲惫了吧。
为了这个婚礼她可激动了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你看刚才她还特意跑到院子里吹冷风提神呢。
“墨墨,”远处,一名窈窕女子举着红酒杯朝她走来,她有着光洁的额头姣好的脸,美丽的面容上一脸与有荣焉的表情:“墨墨,你可真让人感到羡慕啊。”
“哪里,你也不差啊。”她笑了笑。眼前名女子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欣慰。
可是,这人叫什么名字呢。她皱着眉仔细想了想也毫无头绪,自从车祸之后她的记忆力就大不如前了。
那女子明显没察觉到她的苦恼,仍在自顾自滔滔不绝的说着:“我们家的那个哪比得上你家陈明又帅又有钱啊,我真是羡慕都不得了。不过你这样我也放心了……”
“你说谁?”
“陈明啊。”那女子一脸讶然的看着她。
“澄明……澄明……”晃晃忽忽间记忆出现了一条裂缝,那名字就像一道光芒指引着她:“不,这不是澄明。”
那女子看着她,表情凝重:“墨墨,你怎么了?”
不,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澄明。
她认识的澄明道长,孤傲如山巅的白雪,寒冷如深海的冰,永远在那样遥远的位置可望而不可即,断不会发出温柔的微笑。
这一切,不过是梦罢了。
她是墨意,可不是“那个”墨意。
她,早已是全新的自己。
恍惚之中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眼前突然腾起一阵烟雾,白光闪过,她正躺在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头顶的阳光刺目。
“你醒啦?”风颜夕撑着腮帮,笑意盈盈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