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回来
“濮阳，我要走了……”
不准，不准走，回来！
“再见了……”
不！
她在那里……
在哪里……
你在那里？
……回来啊。
濮阳在无尽的黑暗里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可他找到了许多次，都无法留下她。
濮阳又一次从梦中醒来。
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面无表情。
他快疯了，他想。
他无神的双眼盯着前方，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原本无神的眸子映出一个身影。
她在大殿里毫无目的的行走，她仿佛没有看到濮阳，只是一味的往前走。
濮阳冷漠的看着她。
她一直都在原地转圈，好像那里也去不了，又好像前方只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
终于，她累了，跪坐在地上。
濮阳没有出声，依然看着，他又出现幻觉了。
她已经走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为什么他总是每天晚上看到她在大殿里漫无目的的原地转圈。
他不敢出声，只是不像让幻觉消失。这样可以自欺欺人的骗自己，她还在。
她又变了。
从第一个晚上的面无表情，到最后流露出的期待和高兴……然后变成迷茫，在最后是疯狂。
她不停的跑，实际上也就是原地跑动而已，对濮阳而言，她就在大殿里。
今天晚上……是绝望。
她好像累了，不想再跑了，一脸的茫然空洞。
多好，跟他一样的麻木而绝望。
这样……就再也跑不了了。
她双手捂住脸庞，安静无声。
濮阳原本冷漠的眸子透露出几分怪异。
那从指缝里落下的是……眼泪。
濮阳死死的盯着她的唇，她好像在说什么。
“不要……”
“濮阳，不要丢下我……不要。”
“我找不到你，找不到……”
濮阳下床，来到她身边，蹲下身，死死盯着她，试图发现什么。
“你在哪里……我找不到你啊……”她哭泣着喃喃自语。
“大骗子……”
她在哭，她在叫他的名字，她在……找他。
不自觉的伸手去抱她，不要哭，不要那么难过……手触碰到的是一片虚无的空气。
他碰不到她。
濮阳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充满了口腔，痛觉神清楚的传达给他，这不是幻觉！
她不是自愿离开的，否则不会那么疯狂而绝望的寻找他！
那么……他为什么会看到她的幻影？她在哪里？
难道……他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濮阳从来不信鬼神之说，这一次却忍不住动摇。可他要什么做？才能到她身边。
他无助的看着她停止了哭泣，再一次行走。
她明明在走着，却面对着濮阳原地踏步，她们挨得那么近，她看不到濮阳，濮阳碰不到她。
他想摸摸她还带着泪痕的脸庞，只看到手指穿过幻影。
濮阳不再试图碰她，只是看着她，走一会，停一会，似乎在迷茫该往哪里走。
每天晚上濮阳都会保持清醒看着她，白天强行撑着身子上朝和处理政务。
他不是神，很快便憔悴不堪，但他依然晚上保持清醒的看着她。
她的幻影不再是一个人，这几天加了不少的场景和人物。
有在乡间小路上阳光和睦，她一路不停的走，连停下来观看风景都时间都没有。
也有在长亭古道的亭子里躲雨，还有在战场嘶鸣，她远远绕开战争场面，走在危险的边界，无论风雨无阻，她总是在不停的行走。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她无暇关注，风景再美，她也不停下脚步。
濮阳终于倒下，连夜不休息，他昏迷过去那一秒，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还在行走的她。
不要再走了，停下来！
不要那么辛苦……
停下来休息一下也是好的，不要再走了。
可是当濮阳被宫女发现昏迷，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濮阳几乎是一睁眼就看到她！
她已经不走了。
她停下来，靠坐在一颗大树下。
她已经走不动了。
濮阳狼狈的摔下床，不顾宫女的阻拦，红着双目看着坐在大树下的人。
身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原本带着健康红润的脸庞已经失去了血色，苍白无比，嘴唇已经被冻成青色。
“啊……”帝王嘶哑的低叫了一声。
宫女不敢上前，无关其它，只因为帝王那悲痛欲绝的神情太揪心。
帝王面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那东西只有帝王一个人看得见，碧落隐隐想到最近传闻帝王中了邪术，产生了幻觉。
可她觉得不对，皇上那么喜欢皇后，皇后消失了，帝王悲伤过度还差不多，那里，那里可能中邪……可这一刻她觉得，帝王真的中邪了。
“啊——！”下一瞬间，她尖叫起来。
帝王面前出现了一个被重重白雪覆盖的人！
濮阳呆楞的看着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疯狂的抱着人，拍掉那层雪，侧耳倾听那人的胸膛。
细微的。
低不可闻的心跳意味着这个人还活着。
他欣喜若狂的对着满地的宫女大叫，“叫太医，快把太医叫过来！”
“立刻生火炉！快点！”
“准备厚一点的被褥，多拿几床，快去！”
沉寂了几天的未央宫再一次热闹起来。
宫女们手忙脚乱的下去忙活，濮阳用内力供暖她的身子，试图帮她找回温度。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你醒来好不好？”
“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快点醒来。”
“我就在你面前，真的不要我了吗？”
“乖，睁开眼睛，好不好？”
他温柔的在她耳边低语，跟她说话。
太医急忙赶来，看病抓药，实行抢救措施。
忙活了一天一夜，总算把人从阎王手上抢过来了。
主要是帝王一直在旁边守着，昏迷的人求生意识强，这才抢救得过来。
“她什么时候醒来？”
“这个说不准，娘娘太过疲累，又冻了那么久，可能要睡几天。”
“……退下吧。”
“是。”
濮阳将人抱进怀中，心中叹息。
你怎么就不懂得珍惜自己呢……濮阳又心疼，又愤怒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怜惜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好好休息，以后，我不会再禁锢你了，你想去那里就去那里，玩够了，累了，就回来。”
“我会一直等着你。”
这几日天气不太好，接连下了几天小雨。
太夜池上湖波，有莲花盛开，在小雨中显得格外柔弱好看。
——
“别哭了，有办法的。”
“只要你付出一个代价，用你剩下的命换取十年的时间，我为你打开一条路，那条充满无线可能性的路，你只要一直走，如果有毅心，你就能留下来。”
“十年已经不错了好吗……等你死了，我们还会见面的，那时候可就不一定了。”
“走吧，往前走，能不能见到濮阳，就看你自己了。”
“如果你还能付出代价，十年后，没准你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呢！”
“祝你幸福哦。”
——
尔笙睁开眼睛，听见身边有另外一个人的呼吸声。
她偏头看去，濮阳俊美的脸庞就在眼前。
他看起来很累，眉头紧皱，眼角下方还有乌青，可能没好好休息的原因。
下巴还有新长出来的胡渣，看起来好狼狈的样子。
尔笙笑了，她走了正确的路，到了他身边，虽然只能活十年，已经很知足了……
濮阳警觉的醒来，便看到尔笙睁着眼睛好笑的看着他。
“你……醒了。”
“早安。”尔笙笑着看他。
濮阳颤抖着抱着她，眼泪淹没在衣服上。
“你哭了？”
“没有……”
尔笙笑出声来，“濮阳，我爱你。”
我用尽所有一切，换取十年的时间，走过万里路程，最终来到你身边。
没有什么，能比这一刻还要幸福。
“我也爱你啊。”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