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驻,雪止。
悲伤过度的陈埃,在化作废墟的七刀寨中,枯坐了一天一夜,动也没有动一下,如同一尊远古雕像,安静的可怕。
小白虎静静的趴在陈埃的身旁,看向陈埃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担心,但它实在不知道能为陈埃做些什么,只能陪伴在他左右,寸步不离。
第二日的晨光,轻轻的洒在陈埃的身上,如母亲的手拂过,让他的心有了一丝温暖。七彩的晨光倒映在他的眼眸里,如被染上了一层油彩,他失了魂的双眼也真的恢复了一抹光彩。
陈埃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来,整整一日的枯坐,加之心中的伤悲,对他身体也造成了不小的损伤,刚刚站起的身形,险些摔倒。
他茫然四顾,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陈埃虽只有十二岁,但年幼时父母的早亡,生活的艰辛,也使他的心性要比同龄人坚定许多,待人接物很是老成,寨子里的叔伯经常叫他“小大人”。
昨日七刀寨遭此大难,一则事发突然,二则手段残忍,陈埃登时失了方寸,经过一天一夜的思考和冷静,他心中的无助和迷茫渐渐消退,恢复了理智的陈埃觉得自己应该为族人们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呢?
先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昨日只顾得伤心,没有及时将族人们的遗体掩埋,让他们的在风雪中躺了一天,已是大不敬了,怎能让他们再受烈日暴晒之苦!
从一处坍塌的木屋中,陈埃找到了一把铁铲,来到寨子中心曾经是七刀寨祖祠的位置,仔仔细细将废墟和积雪铲去,清理出一大片区域,而后一铲铲的掘出一个个简易的墓穴。
陈埃认认真真的为每一个遇难的族人整理好遗容,将鲜血拭去,将断肢复位,将衣衫抚平,之后才肯将他们下葬。
不知不觉间,已经日落西山。
七刀寨全寨共一百二十一户、五百六十三口,陈埃没有落下一个,将所有族人一一安葬,做完这一切后,他本已平静的心,再次泛起滔天的波澜!
陈埃默默矗立,看着五百六十三个新坟,他只觉得心被刀狠狠刺了五百六十三下,滴落了五百六十三滴血,滴入一个个坟茔之中,随着五百六十三名族人,一起埋葬在了这山谷里!
“此仇不报,我陈埃誓不为人!”
站在新坟之前,陈埃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这声誓言从他口中说出时的声音很小,很平淡,既没有指天为誓,也没有立地成言,更像是他喃喃的低语,无意识的自说自话。
但,誓言一出,一阵狂风呼啸,雷声隆隆,风云倒卷,天地陡然色变!
这是陈埃以心为誓的誓言,天地认可,更是化作无形的规则,直至誓言应验,方能消散!
就在陈埃立誓的时候,一场谈话,正在距离七刀寨所在的山谷以南百余里的地方展开。
这同样是一处山寨,比七刀寨大了一倍不止,位于险峰之巅,山路狭窄,易守难攻,位置十分险峻,正是在八百里雪凝山脉中,最臭名昭著的一伙流寇的老巢所在。
八百里雪凝山脉,位于极西之地的最西北方,乃是百万里断界山脉的一处小小支脉,历来属于苦寒之地,各种资源十分短缺。
或许正应了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古话,在民风彪悍的雪凝山脉,为争夺有限的资源,每天都会上演各式各样的争斗和杀戮,更是形成了几股以打家劫舍为主要营生的土匪强盗一流。
飞鹰寨,便是其中实力较强的一股土匪流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八百里雪凝山脉素有凶名。
夜色下,在飞鹰寨的大厅之中,两个中年男子正在交谈。
“李老大这次活干的确实漂亮,小弟佩服的五体投地啊!这是十颗元石,您收好!”开口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眼神里却有说不出的狡诈,说话间,中年男子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布袋,在手里掂了掂,放到桌上后,缓缓推到李老大的面前。
“好说,好说,哈哈!”
李老大听到“元石”二字,眼神中猛然迸发出兴奋的光芒,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小布袋,笑起来时,脸上的刀疤如一条蚯蚓般扭曲,李老大故作镇静却有迫不及待的抓起小布袋,打开后,看到十颗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白色晶石,李老大脸上的笑意更浓,眼神里的光芒更亮。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莫说是一个小寨子,就是十个,老哥也给你屠他个鸡犬不留!”李老大的整个眼睛,都被吸引到了那十颗泛着乳白色光芒的晶石上,浑不在意的拍着胸脯,大吹大侃起来。
“李老大的赫赫威名,在八百里雪凝山脉,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来,小弟我敬李老大一杯!”看到李老大那一副贪财的模样,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不过很快恢复正常,一脸崇拜的将李老大好好恭维了一番。
“凌老弟谬赞了,谬赞了,哈哈,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事,别忘了老哥我就行!来,干!”
“李老大这是说的哪里话,小弟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李老大您啊!今日小弟与李老大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哈哈!”
陈埃回到自己的木屋中,这个木屋虽然位于半山腰处,同样难免被人损毁的命运,半个屋顶被完全掀去,各种用品和衣物散落了一地,好在贵重物品他都是随身携带,并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陈埃将物品整理到一起,右手一拂,这些物品全部消失不见,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一根黑不溜秋的大铁棍被随意的扔在角落里,这根大铁棍是老头交给陈埃,让他平时训练所用,长有一丈,通体漆黑,卖相极差,难怪连什么东西都收的土匪流寇都没有看上眼,被随意的丢弃在一旁。
陈埃将大铁棍拿在手中,轻轻抚摸着冰凉的棍体,脑海中又浮现了老头的教导自己棍法时的情形,陈埃轻叹一声,大铁棍如那些衣物一般,消失在他的手中,不知所踪。
走出木屋,陈埃最后看了一眼七刀寨,毅然决然的向着寨子外面迈步走去!
随着陈埃的不断前行,一股浓重到令人胆寒的杀气,陡然从他的身上爆发而出,令本就寒冷的夜色再添了一丝寒气!
一百二十一户、五百六十三口,这是一笔滔天的血债!
血债总要血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