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李子的话匣子开了就收不住,神神秘秘的跟二人说起这些宫中传闻,说这些事儿宫里的老人都知道,他进宫后也是他师傅告诉他的,窦雅采便问他师傅是谁,小李子洋洋得意的说是安公公,窦雅采听了暗笑,原来小安子收了个这样的徒弟,话多的很,有些浮躁,想来还在调教之中,还不如小安子沉稳知事,不过这样倒也有趣,小安子太油滑,该说的话一句不少,不该说的半句也从他口中听不到。
她一直就对上官恪的身世很好奇,只是无人可问,每每想起来时,总是错过了问人的机会,这会儿听见小李子说他是小安子的徒弟,那想必这些事情必有八九分是真事了,因此就暗暗的给艾叶比了个手势,艾叶自然明白窦雅采的意思,就故意装作感兴趣的模样,与那小李子一来一往的说起当年的旧事来了。
原来,这上官恪的生母只是个东宫的小宫女,身份就连当初的木蓝都比不上,木蓝是太后赏给上官泰的宫女,在东宫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她虽然只是个宫女,但是在东宫还没有太子妃的情形下,她简直就抵得上半个侧妃,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上官泰仍是四处寻花问柳,喜欢美貌年轻的小宫女。
上官泰这些荒淫之名早就暗地里在宫中传遍了,皇上对他这些荒唐事没有一点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却一点作用都没有,再加上太后一直都在说,不过是几个宫女而已,奴才罢了,计较那些做什么,将来太子身体好了,就通通纳进房中就是了,不必大动肝火。
太后如此护着上官泰,也就没人能管得住这位太子爷了,他就越发的变本加厉,成日里就与那些年轻貌美的小宫女混在一起,只要身子略略好些,便要召幸,不过,那也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近来这几年间,上官泰的身子越发的不好,就将那些宫女给遣了出来,只留了木蓝在身边服侍,而那些宫女的去处,就是在这宫外的别苑里,这别苑当初是瞒着太后置办的,那些宫女也是上官泰私自做主给放出来的。
后来太后知晓,大动肝火,为的倒不是别的,就是因为她不允许这些宫女到宫外去散播谣言,说上官泰的不是,他在宫里如何胡闹都行,她都护的住,但是若到了宫外,那些宫女不安分,到处乱说的话这如何使得?
因此杜太后做主,悄悄的将那些宫女都打发了,对外只说是这些宫女到了年纪,皇上开恩放出来婚配,然后寻了妥当的人家将这些宫女安置了,而那些不够年纪的,也早早的寻了人家定下,杜太后做事极为妥当,那些宫女眼见着自己还能嫁人,并且还能离了皇宫,从此不再被太子糟蹋,心里都是高兴的,且杜太后威胁她们,如若敢泄露半个字,全家灭族,她们自然是不敢多言半个字的,自此,倒也是相安无事。
偏偏安置到上官恪生母的时候出了事,那上官恪的生母名字都不被人记得了,小李子入宫时,就在东宫当差,只私底下听人说起,这皇太孙的生母名唤心儿,也并非是太子看中了她,两个人的事情实在是阴差阳错的。
心儿模样不算好看,最多便是眉清目秀看的下去,她本是东宫外殿洒扫的小宫女,有一日上官泰醉酒,遍寻他的那些美貌侍女不见,偏偏木蓝被杜太后叫去了东宫有事儿,而上官泰急欲纾解,就在醉酒之时于外殿看见了心儿,当下起了心思,不由分说将她拉入房中,就这样宠幸了她,而偏偏就在她被宠幸之后,上官泰就病了,于是就遇上了遣散之事,偏偏她跟上官泰行事的时候是被木蓝撞破的,她本不愿承认,若无人发现她就不用出宫去,奈何有人证在此,她只是跟着那些宫女出宫去了。
心儿被遣散之时,发现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杜太后心知肚明这是上官泰的孩子,虽说心儿是个卑贱的宫女,但是这孩子好歹是皇家血脉,杜太后就留了心儿一命,将她留在别苑中居住,杜太后赶回宫告诉了上官泰这件事,上官泰彼时早已忘了那日醉酒之事,也根本不记得自己宠幸过这个叫心儿的小宫女,自然木蓝又把当日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她自然嫉妒心儿,因此将错处都归在心儿身上,只说是心儿勾引了醉酒的太子爷,这才会有了孩子的。
上官泰和杜太后一听便不喜这心儿,因此二人商量之后,既然心儿有了孩子,回宫就必须要给个名分,可心儿出身卑微,实在不配拥有名分,而且当时与吴家二小姐的婚事延后,这太子妃还未入宫来,太子倒是先有了侍妾,侍妾又有了孩子,那吴家会怎么想呢?
因此上官泰便做主,将宫外的这个别苑赏给了心儿居住,令她在宫外安心养胎,只等着过些日子身子好些,与吴家二小姐成亲之后,再在心儿产子之后,将她们母子接回宫来。
而对外,自然不能说是上官泰的过错,这一概醉酒之过,都被推到了心儿身上,说是贱婢诱主,这才有了这样的事情,如此一来,吴家也好想一些,这上官泰情面上也过的去。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心儿怀胎足月,生产之际,杜太后派了木蓝前去,实则暗暗交代了木蓝,若生了女儿,跟心儿一起一并处理掉,她不需要孙女,特别是贱婢生出来的皇孙女,将来这孙女长大了,出身不好,如何嫁的出去?而若是生了皇孙,就要留住,将心儿除去即可。
这木蓝本就妒恨心儿得势生子,生怕她将来的地位越过自己,得了太后这话,简直是心花怒放,忙忙的就带着人去了,到了别苑一看奶娘抱着的正是皇孙,就将人都遣了出去,只说她有事要与心儿单独说,众人知道她是太后的人,不敢得罪,因此都出去了,那心儿刚刚生了孩子,产后无力,就这样被木蓝给一把掐死了,心儿死后,木蓝交代了众人,说心儿是产后失调,失血过多而死的,她让人收拾了心儿尸首,自己带着刚生下来的皇孙回宫复命去了。
众人都相信了之前的说法,以为心儿生下的孩子不会得到什么重视,心里暗地里都在唾弃那个不知廉耻的心儿,还以为这个孩子回宫也不过是个贱命罢了,哪知太后一见皇孙,很是疼爱,竟亲自安排起他的饮食起居,上官泰还赐名,唤这孩子做上官恪,众人后来见这孩子伶俐乖巧,模样跟上官泰一样,而太后和皇上也都很喜欢的样子,渐渐的众人也都忘了心儿,只跟着混叫,唤上官恪为皇太孙,虽然这样叫法,但是众人心知肚明,等太子有了太子妃,生了儿子,哪里还能轮得到上官恪做皇太孙呢?
可是,那时节,上官泰病的厉害,根本不能成亲,婚期一延再延,根本没有生子的机会,太后疼上官恪几乎是疼到了骨子里,众人越发明白,若太子就这么去了,只怕就剩下这么一个皇太孙上官恪了,因此待这位地位卑微的皇太孙也越发的好,毕竟世事难料,谁会想到太子的身子还不能成亲呢?
如若太子没了,瞧着这位皇太孙的势头,难保不会正式册封啊……
上官泰这病一拖就是五六年,直至如今出了现今这样的事情。
小李子还在说着,艾叶含笑听着,窦雅采却垂了眼眸,听过旧事,倒是明白了一些事情,难怪太后这般恨金氏,原来不只是为了金家害上官泰的事情,还因为木蓝是太后的人,金氏设计谋害她,却让木蓝无辜惨死,只怕真相大白之时,太后就存了要杀金氏的心思,只是那时还没有理由下手,如今珊瑚手钏的事情一出,太后杀伐决断,就一意要金氏死了。
而那木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宫里的人,想要待的长久,必得心狠手辣,她对心儿能下如此毒手,也难怪所有人都走了,上官泰却独独留着她一个,想来也是存了做侧妃的心思的,倒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太后心狠,她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只是可怜上官恪的身世,众人待他好,各有各的盘算,可怜生母被人害死,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而这孩子,作为皇太孙活了几年,才六岁年纪便如此知晓世事,定是活的不易,只是,到底势单力薄,无人撑腰。
小李子后来又说了些闲话,越发扯的没边了,旧事说完,又觉得自个儿说的好似太沉重了些,便又开始说些宫中趣事,逗的艾叶不停的笑。
窦雅采却放下车帘,坐在马车中,面沉似水,还在想方才小李子说的那些事,对外头的说笑声充耳不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忽而一停,就听见小李子在外头道:“王妃娘娘,别苑到了。”
窦雅采下来马车之时,才发现外头的雨越发下的大了,站在伞下瞧了瞧,才发现这别苑位置清静,就在京城边上,却好似建在山野之中,远处一片农庄翠郁新葱,隐在绵延雨幕之中,倒是让人瞧着心旷神怡;近处树丛茂密,可供马车出入的宽大石子路蜿蜒望不到尽头,她微微抿了唇,这里风景秀美清静雅致,虽处京城边上,却远离繁华热闹,这地方住着确实不错,安胎也是极好的,只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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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子见窦雅采打量着别苑四处,遂笑道:“娘娘不知道,京城富户都喜欢在这里征田征地盖庄子,这里一大片都给卖出去了,有的还是农田,让佃户们种田,地主富户们就收租子,只是这里都被太子爷买下来了,雇人打理着,所以这一片清静的很呢!”
窦雅采微微一笑:“看不出啊,太子爷倒也是个财主!”
她一行说,一行往苑内走去,她知道京城权贵大臣们其实私底下都有生意,只是为了怕引起误会,多数人都把自个儿的田庄生意交给府中管家名下打理,那些地契田契房契,写的也都是自家儿女的名字,之前她不是跟夏侯懿联手,将吴佑添丞相府的生意铺子全都诳了来么,那一次,算是将吴佑添捉弄的极惨,不过后来听说,吴佑添又着人添置了不少,只是到底没有从前的规模大了,她前日在府中翻查账目,还瞧见了来福拿来的那些生意铺子的账目,只是没来得及看完,若是有空,倒是要细细瞧瞧那些账目,那些铺子都是极赚钱的生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