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我说,雅雅你心中一直不能释怀,你对皇太孙总有愧疚,总有牵念,我才答应了他,带着皇太孙进宫来看你,让你心安,然后我就离开。当然了,也要多谢皇上仁德,没有杀了皇太孙,愿意给他一个崭新的人生。”
窦雅采怔忡半晌,转眸望向夏侯懿:“懿?”
夏侯懿微微一笑,眸中情深似海:“他说的都是真的,上官恪活着,失去了从前所有一切的记忆,雅儿,我知你心,就如同你懂我一样,他既然不记得所有了,那就让他好好活着吧,不用再被以前所束缚,活出他自己的日子,之前几年……他太苦了些,我虽恨上官家的人,却不恨他,他还是个孩子,是无辜的。”
窦雅采眼中有泪:“懿,多谢你。”
“你知道么?这是我今生收到的最好最好的礼物。”
上官恪还活在这世上,这真是太好了……
越子耀微微一笑,这时,外头有个小小的少年走了进来,规规矩矩的给二人行礼:“皇上吉祥,皇后娘娘吉祥。”
小小的少年,面容依旧,眼眸清澈如初,没有从前的孤绝沉郁,现在是满当当的少年气息。
但是,他不懂,为什么皇上一脸感慨的望着他,而皇后,却一脸是泪?
只是他来时,被告诫要懂礼貌,不能造次,所以他不说不动,只是抿唇望着二人。
“你是个好孩子,你日后,要好好的。”
窦雅采强忍眼泪,轻抚上官恪的脸颊,复而望向越子耀,“越大哥,谢谢你。”
上官恪被窦雅采这样子弄的有些害怕,回眸看向越子耀:“爹?”
这一唤,窦雅采一愣:“越大哥?”
夏侯懿却见怪不怪了,唇角挂着浅笑,看着面前的人。
越子耀走过来,清浅一笑,揽了上官恪入怀,抿唇坚定道:“雅雅,他现在是我的儿子,他叫越千好,从前往后,惟愿他的人生千般好万般好,其实,你不用多谢我,这是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从小到大,这是我头一次为了别人如此,我会好好待他的,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窦雅采一眼的泪:“越大哥……”
她已从越子耀的眼中看到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上官恪真相的,他会一辈子当上官恪为他的亲生儿子,一辈子对他好的,上官恪,很幸运,有越子耀这般呵护,越千好,可见他当真是用了心思的。
“雅雅,从小到大,守护你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而习惯是不容易改变的,但是我必须要改变了,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的守护了,从今往后,我要去守护别人了,我有了关心的人,有了爱护的人,我不能让他失望,不能让他受伤害,所以,我会带着他离开,离京城远远的,去过我们新的生活,如无意外,我们不会再回来了,不过,你可以来看我,等我找到了我爱的人,你和皇上可以来喝我们的喜酒。”
越子耀最后笑的格外清俊,“我一定也会找到守护我的人,雅雅,后会无期。”
越千好,再也不是皇太孙了,他会有崭新的日子,再不与皇室有任何瓜葛。
“千儿,我们走吧。”
越千好抿唇看了看奇怪的大人们,又跪下,规规矩矩的磕了头,清声道:“千儿不知皇上皇后与爹爹是什么关系,但是爹爹说皇上和皇后娘娘是好人,千儿看见你们也觉得很是亲切,千儿给你们磕个头,就此别过了。”
静谧的春日午后,暖亮的阳光里,越千好磕个头,跟越子耀离去了。
窦雅采再也忍不住了,兀自泪落不知,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明明大家都好好的,她却就是想哭,就哭了起来。
有人在她泪眼模糊的时候轻轻将她揽在怀中,轻声道:“雅儿,没事,我还在你身边,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女子在面目温柔的男子怀中嚎啕大哭,男子温声安慰她,细碎暖热的阳光打在二人身上,那静谧和谐的就像一幅美妙的画儿,情意流转,缱绻多情,值得一辈子珍藏……
这世上每个人身边,都是人来人往,总有人离开,有人留下,但值得庆幸的是,总会有爱我们的人留下守护,不是么?
人生而皆殊途,寻寻觅觅,但求一个同路人。
如此,可叹一句,幸甚幸甚。
红色的殿堂,红色的毯,红色的帘幕,金色的彩绘,金色的流苏,暗红色的书案后坐着一身黑衣的夏侯懿,长发一泻而下,他神情专注的很,时间也好像静止的一般。
窦雅采一进金銮殿的书房,便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她微微抿唇,自己扶着肚子站在门口,夏侯懿登基已经两个多月了,如今他的模样,越发像个帝王了,沉稳静穆,面容越发俊美,怎么看都看不厌。
只是除了上朝,他还是喜穿黑衣,神秘华美,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时间一晃就到了七月,正值暑热,她穿着轻薄的衣衫,拿着描金的团扇,望着自个儿五个月的大肚子轻轻一叹,肚子大了,穿什么衣裳都不好看,只是,眸光一撩,又落在伏案看奏折的人身上,两个人在一起,除了在床榻之上,倒是极少看见他披散着黑发的,原来他披散着一头长发的模样,也是这么的,慵懒而妖魅……
正埋首公文奏折的夏侯懿似有所感,撩起眼皮便望了过来,一眼看见倚门站在那里凝眸望着自己的窦雅采,忙站起来,奔过来扶着她,同时一眼瞪向旁边侍立的来福:“皇后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来福委屈:“是娘娘不让说的,怕打扰陛下啊……”
他是想说来着,但是皇后娘娘对他招手,不让他说话啊……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
窦雅采一笑,让来福下去了,她这才望着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夏侯懿笑道,“是我不让他说的,你何苦怪他?再说了,看你这样子,我倒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又不是第一次怀孕,不用这么紧张啊!”
“不用紧张?”
夏侯懿瞟了一眼她的肚子,手下温柔的扶着她在榻上坐下,口中却道,“我怎么能不紧张啊?你这次是两个,两个!太医都说了,这是有风险的!偏你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你不知道,月份越是大我越是紧张啊!再说了,这次能跟沅儿那时候一样么,这次是两个啊!”
最重要的是,这次他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上次没有亲眼看过不知道,从来不知女子怀孕是这样的辛苦,这次他一直陪在身边,就连她一声咳嗽他都很是紧张,虽说有了一个儿子,但实际上对他来说,陪伴待产的妻子,还真是第一次。
窦雅采噗嗤一声笑起来,瞧着他这个样子,若是让那些大臣看到了,只怕难以想象朝堂上果决坚毅的帝王,到了后宫竟成了这个样子!
她噙了一眼的笑意:“太医说的怕什么,我也是大夫啊,爹爹以前还是太医院院判呢,只要生的时候顺利,其实不要紧的,再说了,现在才五个月,大概八个月的时候才有动静,你别紧张,如果真的有事,我会告诉你的!”
夏侯懿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却拿了她手上的团扇过来,小心翼翼的摇着,给她扇风:“虽说太阳落了,但是这外头的暑热还未褪去,你怎么从寝殿过来了?你若要寻我,让艾叶说一声,我自过去找你就是了!”
窦雅采抿唇一笑,闭眸享受着徐徐凉风,半晌,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眉眼含笑:“几步路而已,哪里就热死了!何况多走走也没有坏处的!我就是想过来瞧瞧你,你这几日天不亮就起身,别以为我不知道,嗯……我瞧瞧,最近奏折这么多啊!”
她从月前开始,就特别的嗜睡,每日几乎都要睡满五六个时辰,所以基本上醒来的时候,夏侯懿都不在身边,他才登基不久,要忙的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成日里除了见大臣上早朝,就是在书房里看奏折批阅公文,她有心想见他,又怕打扰了他,所以这次一觉醒来,觉得睡饱了,再也没有睡意了,她便让艾叶扶着她过来瞧瞧夏侯懿。
除了暗红色的书案上,就连她坐着的榻上都有不少的奏折胡乱摞在那里,她刚捡了基本散落在手边的,想要展开来看看,却被夏侯懿劈手夺了过去,对上她狐疑的眼神,夏侯懿轻咳了两声,继续给她温柔的扇风。
温声道:“雅儿,别看了,伤眼。”
窦雅采挑眉瞧瞧外头还亮着的天光,凝眸瞧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拿走了我看不到我就不知道了是么?懿,你别忘了,我还是皇后呢,你就算不说,总有人会告诉我的,这后宫里的事儿,还是我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