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是一个人。
准确地来说,兔子是一个人的外号。
之所以叫兔子,不仅仅因为他溜起来比别人快,打起架来也往往冲在最前面。
往往人家还没有应过来,兔子的拳头就已到了对手的鼻子上。而一旦觉得打不过人家,兔子从来都不会恋战,溜起来也逃得比谁都快。同样地,对手还没有来得及追,兔子已经跑得不见影子了。
所以兔子虽然打过无数场架,砍过无数回人,身上却连个伤疤都没有。
许多年之后,当已经退出****的兔子和人讲起那天午后经历过的情景时,总是一脸的心有余悸。
兔子说,他虽然没有到过地狱,但那天经历的情景却无疑地比地狱还以可怕得多。兔子说,他那天就在鬼门关关口打了个转。
兔子是燕京三大黑帮之一的黑虎堂首席长老朱七的手下。
在一个天气阴沉的午后,朱七联合其它两位长老,突然举起了反叛的大旗。
兔子其实不想跟着造反的。因为他觉得古往今来,造反的好像没有一个是好下场。更何况,黑虎堂的老大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人。
虽然以他这样的小人物,还没有资格直接和帮主打交道。但是在一众兄弟们的眼中,那个叫楚天的少年帮主显然还是获得了很多人的好感。
但是在朱七亲自射杀了几个反应最激烈的手下之后,兔子和一干兄弟们只能无奈地选择屈从。
计划好的突然袭击从一开始就没有取得任何成效,总部负责守卫的弟兄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他们的到来。迎接他们的,是一阵无情弹雨的问候。
攻守双方有很多人在平时就是互相玩得来的兄弟,却在这样一个尴尬的环境下兵戎相见。兔子发现己方有很多人的枪口都是对着天上或地下,枪声虽然激烈,战况却不见得有所进展。
直到朱七带着几个心腹手下跑到最前方来督战,并且亲自杀了几个有意放水的弟兄之后,在死亡的威胁之下,战况才开始进入白热化的状态。
守卫者的抵抗异乎想像地顽强,但兔子所在的反叛一方却占据了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在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胜利的天平开始逐渐往造反者一方倾斜。
随着总部守卫一个个倒下,反叛者缓慢而又执着地一点点向前推进。
面对疯狂的攻势,守卫者们用生命完美地诠释了他们的忠诚和职责。没有人临阵退缩,大门外,门口,前院,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守卫者殊死反抗的痕迹。
兔子一反常态地没有冲在最前面,而是静静地潜伏在大批反叛者中间。他的心里,在默默地为那些战死的昔日同袍流泪。
谁说黑社会就没有感情?其实在很多黑帮分子的心中,那种性命相托的兄弟之情,比平常人要更来得单纯和浓烈。
为了一个承诺,或是一段过往的交情,这些粗豪的汉子们往往纵死不悔。
当造反已经成为既成事实,再也无法改变或是得到赦免之后,很多原本心不甘情不愿的反叛者都造反了将错就错。毕竟,活下去才是最大的关键。
眼看只要通过一道数十米的长廊,就可以直达内宅,反叛者们的心里都有些激动。
朱七曾经当众许诺,造反成事人人都有封赏。若是不成,则大家只好一起玩完了。胜与败,就在此一举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成就了兔子多年梦魇的年轻人出现了。
与其说他是一个人,不如说他是一头来自地狱的魔神。
当时走廊里至少已经涌进了四五十名反叛者,而这个年轻人只是单手持一把匕首,连枪都没有,就这么以一个飞蛾扑火的姿势,高速地向他们扑过去。
很多人都被他这种自杀式的冲锋吓了一跳,无数的子弹向他倾泻过去,在年轻人的前方织出了一块没有任何死角的弹幕。
也有射偏了的子弹打在墙壁上的,石屑纷飞。
没有人能够在那样密集的弹雨下幸存的,几乎所有人都坚信这一点。
然而,当弹夹打完,齐射停止后,前方的地上,只有一地黄澄澄的弹壳,那年轻人却似乎人间蒸发一般,突兀地就不见了。
反叛者们茫然四顾,以致于很多人都忘了换上新的弹夹。就在这时,从他们的头顶上,一个人影有如大魔神般高速扑下,匕首挥动间,一片寒光瞬间灼痛了很多人的眼睛。
恶魔般的年轻人匕首连挥,人已毫不停留地向前急冲。
在他前进的轨道之后,一个个反叛者扔掉手中的枪械,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
在他们的咽喉最柔软的地方,一条红线正不可思议地蔓延。他们想要用嘶吼来抒发心中的恐惧,气管被割断之后,却最终只能发出类似于毒蛇吐信的嘶嘶声。
随着那些被割断喉咙的人一个个不甘地倒下,后面的人终于起了不安的骚动。未知的强烈恐惧让他们只能条件反射般地扣动手中枪械的扳击。
有人嗬嗬地狂叫,却丝毫不知道自己手中的枪里早已没有子弹。也有反应得快的,换上新弹夹对着前面就是乱扫一气,也不管身前除了那个割喉的魔鬼,同时还有自己的同伴。
他们只能绝望地祈祷刚好有一枚走运的子弹,会巧之又巧地停住魔鬼的脚步。
然而,那个恶魔般的年轻人似乎竟然能够看清子弹飞来的痕迹,他身躯诡异地扭动,每一枚射向他的子弹都被他在间不容发之间闪过,而他手中的匕首却丝毫不曾停顿,每一颤动,就必有一名反叛者倒下。
从走廊尽头潮水般涌入的后续反叛者,除了让尸体的数目增加之外,并没有丝毫的帮助。
那个恶魔般的年轻人犹如从地狱深处刮起的一阵风,风过之处,除了死亡,再没有其它的可能。他的身体,在高速冲近之后,在半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魂飞魄散的反叛者们往往在把那些虚无的影子撕成碎片之后,就会突兀地感觉喉咙一凉,然后呼吸就变得异常困难起来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双手抖得就像是在打摆子的兔子,在目睹反叛的首领朱七,同样被割鸡一般轻易格杀之后,望着前方修罗场一般的情景,再也抑制不住胃部的反应,弯下腰差点连苦胆都一并呕吐了出来。
就在那一阵死亡之风即将逼近自己之时,兔子猛地将手中的AK47往地上一扔,哭嚎道:“不要杀我!我是被逼的!”
当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喊完最后一个字时,赫然发现一柄鲜血犹在滴淌的匕首,正停留在自己的咽喉处。
从喉咙传来的冰凉触觉让他以为自己步上了死去同伴的后路,兔子大叫一声,很干脆地晕了过去。
年轻人收回匕首,漠然矗立。
在他身后,是一地横七竖八的尸首。
在他身前,无数先前还犹如豺狼般凶狠,现在却仿佛待宰羔羊般簌簌发抖的反叛者们,密密麻麻跪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