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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三峡女儿的悲歌

杜甫,字子美,祖籍襄阳(今湖北襄樊),生于河南巩县。永泰六年(765)五月,携家到渝州(今重庆市),停留10余日,即赴忠州(今忠县),抵万州,在云安(今云阳)住半年,于大历元年(766)四月到夔州(今奉节县)。

女儿是人类之花,可是,当她们为这个世界作出许多奉献和牺牲之后,得到的却是不公,这真是人类的一大荒谬。

所幸还有不少富有良知的人们对女儿的不幸寄予深切的关爱和怜悯,这其中,就有我们所崇仰的诗坛北斗杜甫先生。

杜甫在古城夔州滞留近两年,创作诗歌400余首,达到了诗艺的高峰。他的诗篇中,有相当的篇幅表现了三峡女儿的悲苦,代她们立言,使她们的哀怨叹息长久地回响于这灵山胜水之间。

由于战乱连年,赋役繁重,当时的夔州,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而女性的遭际就更为艰辛。

夔州的村姑乡女,因为贫穷,四十五十还未出嫁,每日里为活命登山砍柴,赴市卖柴,还冒着生命危险,兼贩私盐,结果还是缺衣少食,终日以泪洗面。

杜甫在《负薪行》中忧民疾苦,为民呼号:

“夔州处女发半华,四十五十无夫家。更遭丧乱嫁不售,一生抱恨长咨嗟。土风坐男使女立,男当门户女出入。十月八九负薪归,卖薪得钱应供给。至老双鬟只垂颈,野花山叶银钗并。筋力登危集市门,死生射利兼盐井。面妆首饰杂啼痕,地褊衣寒困石根。”

她们的不幸,难道是因为她们资质愚钝吗?不!就在西陵峡,长成了一位绝世的美人,因此,杜甫发出了无可诡饰的诘问:

“若道巫山女粗丑,何得此有昭君村?”

杜甫居住在 西草堂时,经营了一座果园,当地有一个无食无儿的老妇人常到果园打枣充饥,杜甫给了她许多关照爱拂,他即将离开夔州时,把果园转让给一位吴姓亲戚,怕那位农妇受到冷遇,专门写诗一首,叫这位亲戚继续关照她,那种体贴入微的爱拂,今天还能从诗行中触摸得到。

杜甫在这首《又呈吴郎》中写道:

“堂前扑枣任西邻,无食无儿一妇人。

不为穷困宁有此,只缘恐惧转须亲。

即防远客虽多事,便插疏篱却甚真。

已诉征求贫到骨,正思戎巴泪沾巾。”

安史之乱后的那个天下瓦解、遍地哀号的时代,岂止是劳苦民众的女儿遭逢不幸,就连贵族圈子的女儿,又何尝不一体同悲。

大历二年(767)十月,杜甫在夔州别驾元持宅观赏了当年开元天子宫廷中剑器浑脱舞大师公孙大娘的弟子李十二娘的剑器舞,引发了无限的感慨。李十二娘是从宫廷梨园中流落到夔州的,他们都是天涯孤客了。

杜甫在这首《观公孙大娘子剑器舞》中写道:

“临颖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世增惋伤。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 洞昏王室。梨园子弟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

盛筵必散,乐极哀来,面对流落的宫廷女乐,杜甫百忧交集,去留惘然。“老夫不知其所住,足茧荒山转愁疾。”

三峡是天地灵气所钟之地,三峡女儿是聪慧灵秀的,但她们无一能逃脱时代的厄运。王昭君是三峡出生的美人,但也落得远离家乡故土,只身下嫁塞外,在异域的风沙中去咀嚼生离死别的苦味。

杜甫在《咏怀古迹》中抒写了高才不遇的忧怨,也对王昭君不平的遭遇寄予了深切的同情: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 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 空归月夜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对于杜甫这位诚实、富于正义感和同情心的诗人,儒家的仁民爱物,不是标榜,不是空谈,他真心实意地将其化为自己的内在精神。他的忧愤是深广的,胸怀是博大的。他是舔着自己的伤痛,去真切地关爱着三峡女儿。

杜甫一生辗转于漂泊的旅途,在夔州时,已到暮年。此时,他疾病缠身,靠夔州都督柏茂林的施舍,寄食在这个边荒小城。消渴(糖尿病)、肺病、痢疾、耳聋,反复来折磨他。“乱后居难定”,“抱病屡迁移”,连居所也接连迁徙了5次。后来,柏茂林显然已经疏远了他,因之,他一家的生计就更为艰难。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纵然如此,他仍然执着地为三峡女儿呼号:“哀哀寡妇诛求尽,恸哭秋原何处村?”

他憧憬着能出现一个太平盛世,让三峡女儿和所有的大唐子民不再遭受磨难:

“安得务农息战斗,普天无吏横索钱。”“中兴似国初,继体同太宗。”“狱讼永衰息,岂为偃甲兵。”

在那样一个黑暗的时代,杜甫的希望终成泡影,但他那泣血呕心的人道主义呼号,却不能不为世代的三峡女儿所记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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