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年间，在我们四川，上至成都府，下至重庆城，凡是奉洋教的人见到细娃儿在哭，都爱吓唬他说：“你哭嘛，余蛮子来了也！”那娃儿就像墨线弹了那样，齐崭崭不哭了。
余蛮子叫余栋臣，是大足县西山脚下余家坝的人。他长得五大三粗，力气过人，一顿能吃完一升二合米和五斤猪肉。因家境贫穷，除了种田，还得天天挑煤炭卖。他有空就练习拳脚棍棒，把一口大刀耍得水泼不进。
一 打教堂
一天，余栋臣挑着一大挑煤炭到龙水镇上去卖。他刚走拢猪市坝，就看见一个乡邻的娃儿，守着一挑空箩篼在哭，余栋臣连忙放下煤炭挑子，走过去问他哭啥子？那娃儿见是好打抱不平的余大叔，便把教堂里的王管事如何压价强买他的煤炭，又如何过大秤，还挨了耳矢的经过讲了。余栋臣一听，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把两个拳头捏得“格崩格崩”直响。他本来对洋教堂要挟官府，估到迁煤炭市场早就有气了，这一来更是气上加气。他把煤炭挑子交给同伴们看管，转身对那娃儿说：“跟我走，找他们说理去！”
来到教堂，在后院找着那个姓王的大管事，余栋臣就质问他为啥子要过人家的大秤？王大管事先是不理睬，后见余栋臣追问得紧，就搪塞说：“那煤炭里面有石头，我扣了他的秤，这不应该吗？”有石头？？余栋臣朝煤炭堆里瞟了瞟，问：“石头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看看！”
“这？？”王管事支支唔唔地指着一砣煤说：“那？？那就是。”
余栋臣走近一看，分明是砣上好的煤炭。他二话没说，转过身来，朝着一条栏杆石“啪”地一掌打下去，顿时那条栏杆石被砸成几大块。他拣起一块抛在王管事的脚边，说：“你睁开狗眼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石头。”
王管事吓得脚杆打闪闪。他本想补几个钱把这事了啦，但又转念一想：现目今的洋教堂，连官府都害怕三分，你一个黑骡子又敢做啥？于是，他喊来几个教徒打手，要将余栋臣二人赶出去。正在这时，从教堂外面赶来了一大群手拿扁担的挑煤人。这些人是怕余栋臣一个人进教堂要吃亏，特地赶来帮忙的。进来碰到这种情况，一家伙双方就干开了，“乒乒乓乓”，从里屋打到外屋。那帮教徒打手经不住打，一个个翻墙逃跑了。教堂的桌椅门窗，被打得稀 乌烂。虽说这回打得不算凶，但给那些受洋教徒欺侮的老百姓，却是大大地出了一口怨气。
二 打教堂
那年，龙水镇上有个细娃儿，一天，在街上玩耍，用瓦片在地上画了一个“十”字。这事恰好被一个叫龙正宽的奉教人路过这里看见了，说是画十字犯了他们教会的忌讳，不由分说就把娃儿抓进了教堂。一连三天都没放出来。
娃儿的父母急得莫法，告到官府，官府不理。不得已只好来找余栋臣，求他去教堂要人。
余栋臣答应下来，立即约了几个弟兄，去教堂找到那个抓娃儿的龙正宽，问他为啥要抓人？龙正宽说：那娃儿画十字，冒犯了我们的天主，冒犯了天主就要惩罚。
余栋臣假装耳朵背，大声地问：“你说他画啥呐？”
龙正宽极不耐烦地大声回答：“画十字！”
余栋臣把手掌放在耳朵背后，侧过脸去问：“画四字呀？”
“嗨！是他妈个聋子。”龙正宽随手捡起一块瓦片，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十”字叉叉，说：“十字！十字！懂了吗？”
余栋臣说声“我懂了。”参步上前，一把抓住龙正宽衣领口说：“你娃娃在地上画十字，又该咋说？嗯！”
这时，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也有想找教堂出气的人，一齐吼了起来：“说！你******快说，不说就捶他！”
龙正宽晓得挨了余栋臣的幌子，只好认错求饶。余栋臣说：“只要你把娃娃放出来，就算完事。”龙正宽先是东支西唔，一会儿说这，一会儿又说那，后来就想溜走。余栋臣明明手快，像抓鸡那样把龙正宽紧紧抓住，逼令他交人。龙正宽被逼得莫法，只好硬着头皮把众人带到教堂后面，指着墙脚边一块地方说：“娃儿就在那里头。”众人连忙找来锄头，挖开皮面的泥土，一看是个阴沟。随即撬开面上的一块石板，啊！众人大惊失色。原来那娃儿已经死在里面，人都发绿了。
这下把余栋臣气木了，一看龙正宽要溜走，便抓起一根抵门杠，大喝一声：“给我打！”众人一齐动手，打得各种家什门窗乱飞。混乱中，不知是谁放起一把火，把教堂烧了个精光。
听说这回教堂被烧，洋人不“依叫”，找到清朝皇帝办交涉。结果，朝廷赔了15000两银子，答应给他重修一个新教堂才算了结。
三 打教堂
那年六月十九，龙水镇办灵官会。四乡的农民和西山一带煤窑纸厂的工匠们，都来镇上赶会。有个叫蒋兴顺的小伙子，领着他妈也来赶会。路过新修的教堂门口，看到钟楼前面围着一大群人，在指指戳戳地议论什么，便挤了进去听稀奇。洋人华司铎害怕出事，事先就叫来了保护教堂的团丁。这时见教堂外的人，越聚越多，他便叫团丁们出去驱散众人。哪晓得双方发生了争执，说到说到就动起手来。一个团丁把蒋兴顺杀死在坎坎头摆起。蒋大妈登时气得死去活来，她向耍猴戏的乡邻借来一面大锣，一边敲，一边沿街呼喊：“教堂杀人罗！教堂杀人罗！”
这时，余栋臣和他的一帮兄弟伙正在灵官庙看戏，听说教堂杀了人，都争先恐后要赶到教堂去看看。于是，由余栋臣领头，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招呼人，人越来越多，有的还带上了家伙。
来到教堂前面，果然见到蒋兴顺的尸体，血骨淋淋当地摆在那里。众人气愤已极，一齐向教堂吼叫：“交出杀人凶手！”喊了半天，教堂的大门仍然紧闭不开。这时，又从县城开来一队官兵，他们不但不促拿凶手，反而帮到教堂驱赶在场的群众，还扬言要捉拿带头闹事的余蛮子。这更把众人惹毛了。余栋臣喊一声“打！”先和官兵干了起来，众人跟着一齐动手，打得官兵四散奔逃。然后，众人打进教堂，四处搜寻凶手。哪晓得洋人见事不妙，早就带着凶手从后门逃跑了。众人气愤之下，又一次把新修的教堂打得稀 乌烂，连瓦片都没得一块好的。
四 灵官劫狱
余栋臣三打教堂后，那些外国教士不服气，他们就要挟官府，设计把余栋臣捉了，送到荣昌监狱关押起来。听说荣昌县令怕他越狱逃跑，还专门修了一间“班房”，那铁钉子都有碗口那么粗实。
一天深夜，荣昌城外突然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守城的士兵爬上城楼一看：嗬哟！不知从哪儿来那么多人。有的手拿刀叉棍棒，有的抡着扁担钢钎，一窝蜂呐喊着，一齐向城门口冲来。守城士兵慌了手脚，正打算放下滚木 石抵挡一阵，忽见下面的人群纷纷散开，火光中推出一尊头戴金盔、身穿黄金铠甲、红髯虬须、手执钢鞭的神将来。只听神将他大喝一声：“我，王灵官来也！”守城士兵听说是王灵官下界来了，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连忙跑下城楼，各自逃命去了。早先埋伏在城内接应的弟兄，便伙同荣昌城的老百姓将城门打开，把王灵官的人马接进城来，又一齐冲进县衙，砸烂监狱，救出了余栋臣，随即连更连夜往龙水镇回赶。一路上，大家好不欢喜，都夸这回是王灵官立了头功。原来，这个“王灵官”是余栋臣的把兄弟张桂山，在临走前去东狱庙向灵官菩萨借来衣帽和钢鞭装扮的。
走拢龙水镇，已是第二天擦黑时候了。通街“噼哩叭啦”放起火炮，敲锣打鼓把余栋臣迎接到禹王宫的台子上，还给他披红挂彩，说是冲喜。余栋臣感动得眼泪水直流。他说：“父老兄弟们！你们费心费力把我救了出来，我感激你们。我想，要是明天官兵再来捉我，我们又该咋办？”话音刚落，台下响起一片吼叫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湮！官府和洋人一鼻孔出气，我们反了！”果然，第二天，余栋臣便聚集了数千人，在东狱庙扎下大营，随即又在房顶上挂起一面大旗，上书《扶清灭洋》四个大字。
（讲述者：王冶卿，余顺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