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山北面的高山地带,有一座陡峭的山峰,叫狮子峰。从远处看,这座山像一头昂起脑壳吼叫的雄狮;从近处看,这头狮子又像埋起脑壳盯着脚下的施家坝。说起这座狮子峰,当地人还在传说它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这座山下的施家坝,是一块平洋大坝,田土很肥,庄稼长得很好,天旱年辰也照样五谷丰登。在大坝当中,有砣硐大的石头,活像一个翘起脑壳的狮子睡在那里。遇到雷攻火闪、黑风暴雨的时候,它就变成狮子,在坝上走来走去,边走边吼;等雨过天晴了,它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睡起,变成了石头。那时,人们以为它是怪物,它不动就太平无事,它一动就雷风暴雨的,吓人得很,还嫌它睡在那里占地势,挡脚挡手的不好做活路,都有点讨厌它。有人说:“干脆把它打掉。”有人说:“打不得。不管它是神是怪,都得罪不起。”啷个办喃?大伙就点起香烛,磕头作揖说好话,请它到远处安身。不管人们啷个求它,它还是睡在那里不走。等到雷风暴雨一来,它又依旧变成狮子,来回走动,边走边吼。
有些人不睬祸事,就邀约起来,用钎子、大锤去打,打得石头火星子溅,汗珠珠儿直冒,总是打它不烂,打它不走。大伙见敬它不走,打它也不走,打又打不烂,听说是杨柳条可以驱妖驱邪,就一人砍了一根杨柳条拿在手头,天天去打。平时打它,只是看到它全身冒汗珠珠儿。不管啷个打,它都不动。大伙又商量,等它变成了狮子再去打,看它走不走?
一天,雷风暴雨又来了,石头又变成了狮子,大伙就把杨柳条捆在锄头、扁担上,跟到狮子屁股追,边追、边吼、边打。不管啷个追呀,打呀,它还是在坝上来回走动,边走边吼。一直等到风停了,雷不响了,雨也不落了,它才掉转身子,慢慢朝山上走。走到山顶,睡下来,埋起脑壳把大伙盯到,变成了石头,脸上冒出两行水珠珠儿,直顾滴滴嗒嗒向下掉。有人说:“它好像在哭哩!”有人又说:“还晓得哭嗦,自作孽!”
就在这年秋天,满坝谷子都黄了,大伙正忙着收割的时候,突然天色一变,雷风暴雨又来了。这次暴雨来得特别陡,起势没得好会儿,就走山水。男人们,赶忙顶起斗笠,披起 衣,噼噼卟卟跑出去开田缺。人还没走拢,满坝的谷子就遭冲倒在田里睡起。这时,山顶上的石头又变成狮子吼了起来,像是要下山。人们以为又是它在作怪,就齐声吼喊:“打死它!”“打死它!”有些胆大的人,就冲上半山堵到。狮子见人们不要它下山,就蹬起双脚,对着坝下大吼大叫:“咣 ——!”“咣 ——!”一直吼到雷风暴雨停了,它才退到原处睡下,埋起脑壳把施家坝盯到,变成了石头。满坝的谷子喃?都遭冲成了光刷刷。大伙看到鬼火直冒,一齐冲上山顶,将就手上拿的锄头、扒梳,一个甩实杖了它几下,又杖得它火星子直溅,脑壳上又是两串水珠珠儿,直顾往下滚。大伙说:“你还要哭嗦?我们还没有出到气哩!”
下一年小春收割的时候,又是这样,遭雷风暴雨打得颗粒无收。到了秋收季节,正当坝上开镰的第一天,上午阵还是红火大太阳,到了半下午,大伙才出去摸到活路,突然狂风一起,一会儿就满天乌云,几股金线一扯,一连串的大炸雷就打下地来。看到看到,一场瓢泼大雨,从山那边盖起过来了。做活路的人们慌了手脚,赶忙盖好挞斗,把摆起的谷把子传拢来,打成捆,背的背,挑的挑,扯伸脚杆就朝屋头跑,还没跑拢屋,一个个淋得像水秧鸡儿样。
“咣 ——!”“咣 ——!”山顶上又吼了起来。人们说:“狮子又在发威了。”忽然,一道金光,射到坝上,狮子扑下坝来。这下就热闹了,它扑到哪里,哪里就金线一扯,电光一闪,“咔嚓嚓 ——!”有人说:“狮子和雷电打起来了!”有的又说:“像恁个追来追去打噻,大春又遭除脱完罗!”有的又在埋怨:“我说得罪不起它,你们偏不信,硬要追去追来打它。追到山上去了,还要去打。这下你看,把它打冒火了,啷个不背时嘛!”又有几个小伙子冒火冲天地说:“我看还要打,这回非把它打背气不可!”说着,就转身去把火药枪扯了出来。这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枪里贯的铁沙子,还用乌鸡白狗血淋过,说是啥子精怪都怕这个家什。
又是“咣 ——”一声长吼,大伙看见狮子从正面猛扑过来,跳起多高;接着,又看见半天云金线一扯,电光一闪,“咔嚓嚓 ——!”“隆隆 ——”“轰 ——”,雷声越响越远,闪电也扯到天边去了。风声、雨声也齐齐崭崭停歇下来。天上的乌云散开后,变成了絮花花儿云,太阳又出来了。这时,狮子已经走到山脚,正在慢摇慢摆爬山。那几个端枪的小伙子,也追了上去,对准狮子开枪。“乓乓”,狮子抖了几下,坐倒在地上,隔了一会又慢慢撑了起来,一跳一蹦地慢慢爬山。后面一大群人追了过去,直顾喊:“不要打了!”“打不得了!”“赶快把它请转来!”几个小伙子转过身来,大伙都撵拢了,一个年岁大点的老头儿叹了口气说:“唉!你们也不动脑筋想一下,它在坝上恁个多年,又不害人,又不糟蹋庄稼。它在的时候,雷风暴雨还遇少了嗦?只要它出来一吼,就太平无事了。哪回不是这样?这两年,你们把它撵到山上睡起,不准它下山,雷风暴雨一来,我们遭得好惨?这回不是它自己闯下山来,庄稼还保得住嗦?你们看,这满坝的谷子,尚好的。是啷个事?懂起没得?”大伙四下一看,硬还是嗒!起先它蹦起恁大阵仗,谷子一点都没遭踩倒,土头连它的脚印都没得一个。又连起前前后后一想,它莫不是我们的保护神罗?快把它请转来。大伙赶紧追上山去,狮子已经睡下变成了石头。下细一看,有一只脚遭打断了,身上还有几饼遭火药枪打的铁沙子眼眼儿。
后来,施家坝的人们,在山下修了座狮子庙,每年秋收后,都要办起香烛供果来鼎敬它。
(讲述者:殷顺平;整理者:肖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