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这事儿有点儿不好办啊！”
一堆高高的案卷堆里，林熙坐直了身子，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骂了一句。
在他背上，之前因为修炼而流出的汗水此时已经完全干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层愈发细密的冷汗。
汗水干了又湿透，残留的盐分在他的衣服上结成了一层蒙蒙的白霜。
“怎么了？”
伴随着一声轻柔的询问，档案室的门被推开，吴秋丽端着一杯茶水走了进来。
把茶杯往林熙面前一放，她也不在意少年身上那股难闻的汗酸味，直接走到他身后，为他轻轻地揉捏起肩膀来。
柔若无骨的小手在肩膀上划过，舒服得林熙直想哼哼。
“没什么啦。”
他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句，端起茶杯，却发现杯里的茶水淡得和刚从水管里流出来的没什么两样，只有三两根干枯的茶梗悬浮在水中，随着他的动作荡漾不停。
“基地里的物资情况很紧张？”
他随口问了一句。
“嗯。”吴秋丽点点头，“现在所里面对你和璇姐都不太满意。她是整天就知道做试验，什么事都不管了；你更绝，每天不是找张师傅去学拳，就是一个人躲在档案室里不知道在干嘛，大家都觉得你这个异人巅峰应该带队出去找点物资回来呢。再这样下去，只怕真的要怨声载道了。”
“我管他们去死！”林熙冷笑了一声。
然后想想他仿佛意犹未尽般又哼道，“你待会儿去告诉江河，让他发个通知，就说如果是做试验有困难，尽管报上来，我让他带人去要、去找、去抢，随便怎样我都配合，就算是他们想要蒙古的内裤，只要对试验进度有好处，我都特么能给他们弄来！但是……如果有人再因为奢侈品的事情往上闹，甭客气，直接大嘴巴子抽他丫的！”
“什么？！”少女被他这个绝对强硬的处置方案吓得大惊失色，“这样会不会太过了一点？”
“过个屁！”
林熙拍着桌子，没好气地低吼道，
“我看哪，这帮书呆子压根就是被蒙古他们给宠坏了！你看看，到现在了，心态都还没调整过来！还真以为现在是末世以前呢？哼，老子就虐待他们怎么了？别搞错了，我现在是这个研究所的老大，不是他们的保姆！不满意？不满意有种就自己出去呀！看看活尸和异兽会不会和他们讲道理？惹毛了老子，天天喂他们吃猪食你信不信！”
“信，我信。”
吴秋丽不想和明显在赌气的林熙争辩，苦笑两声，转移话题道，“你之前在说什么东西不好办？”
“这世道不好办呗。”
林熙两手一推，桌上的卷章立刻像自己长了腿一样，准确地跑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也是林熙这段时间以来修炼的成果，别的不说，但是起码对于发力的控制水准，和以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世道？”
吴秋丽一怔。
林熙轻轻“嗯”了一声，便也没有再解释。
有些事情，既然没办法解决，那也就不必让大家一起担心了，这种时候，隐瞒，反而是最真挚的温柔。
这些天以来，林熙看了太多朱时秋遗留下来的关于异兽和活尸的资料。
老实说，如果只是像电影里的丧尸，或者是单纯的野兽那样，没有高级智慧的话，林熙反而没那么担心了，反正哪怕你数量再多，只要给人类缓过气来的时间，重新拥有了热武器，今天杀一个，明天杀一群，总有剿灭干净的时候，就算是像睚眦和不化骨那样身处食物链顶端的霸主，只要你还是生物，那就很难扛住核弹的轰炸，不怕炸不死你。
可是现在林熙知道，不管是活尸还是异兽，中等以上的存在，就都已经拥有了媲美人类的智慧。
尤其是睚眦和不化骨这类种族王者，他们既拥有人类灵活的思维方式，更有着不下于超级计算机的恐怖记忆力和计算力，智力之高，简直远远超过了人类的想象。
在这种情况下，再想像猎杀野兽一样猎杀它们，就显得非常不现实了，反而是人类，可能要担心随时会被它们猎杀。
上个纪元之所以没有看到大规模的尸潮和兽潮，主要还是因为有了各大文明挡在前面，等到华夏文明崛起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了零星的活尸和异兽，中国地区本身又不是重灾区，清理起来倒也不算太困难，所以在中国古代的传说里，看起来不论是僵尸还是妖怪，都是独来独往的，没什么组织。
但是林熙却知道，真正的事实却远非如此简单：
无论是异兽还是活尸，都拥有着金字塔形的社会结构，统御力之牢固，还要远胜人类。
远了不说，就说中世纪，就只是那些已经被打残了的异兽和活尸，都还能联合起来，加上人类中一些修炼黑暗法术的败类，搞出一个臭名昭著的黑暗议会，让西欧的教廷和东欧的蒙古大军费尽心力都没能完全剿灭，这才让他们的传说一直残留至今。
可以想象，在这个纪元之初，实力完整的活尸和异兽，它们的势力会有多么可怕。
偏偏人类又在大灾变里受创极重，不说日薄西山也差不多了。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朱时秋说人类保留了所谓的“神圣议会”这张底牌，林熙也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
在他看来，人类的这张底牌，性质上和当年亚特兰蒂斯自爆核心神殿也没什么两样，只能作为最后关头的殊死一搏，轻易不会动用，一旦用出来，不说玉石俱焚那么惨烈，至少也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而在那之前，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幸存者们，还是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挣扎保命。
都这种时候了，那些研究员居然还看不清状况，还有心思去考虑什么奢侈品不够用的问题，也难怪林熙气得要喂他们吃猪食了。
“一群酒囊饭袋！饭桶！白痴！”
林熙气得又恶狠狠地骂了几句，这才看向吴秋丽，问道，“对了，你应该不是全为了送茶水的事才来找我的吧？”
“当然不是啦。”
少女脸上遽然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啪的一声拍在了林熙面前，“你看这个。”
“嗯？”
林熙一愣，瞟了那照片一眼。
只见照片上尽是一片荒凉残破的景象，荒无人烟，只有各种变异野兽占据了整个街头，估计应该是某个拥有自动供电系统的摄像头拍下来的。
“你让我看这个干什么？”
林熙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再看看。”
吴秋丽故意卖了一个关子，一根修长白净的手指，却是不动声色地滑向了照片边框处一栋小楼的楼顶。
林熙下意识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秒，他已经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大叫道，“惊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