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兮,知道外公为什么那么喜欢吃话梅么?”他从小碟子中捻起一颗,“因为黄梅从树上采下来洗净后,放在大缸里用盐水泡浸月余,取出晒干;晒干后再用清水漂洗,再晒干;然后用糖料泡腌,再晒干―――如此多次反复,可谓是十蒸九晒,数月一梅,最后成为肉厚干脆、甜酸适度的话梅。这种话梅如果贮藏得好,防潮防蛀,可保存数年而不变质。”
“原来做话梅都那么麻烦。”我怔怔地盯着茶几上的一碟黄色话梅。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简单的,如果要做到极致,必定是兀兀穷年的,不然囊萤映雪、焚膏继晷、夙兴夜寐这种词语怎么会流传到现在呢?”
我团起手,指甲留得有些长了,烙在掌心,生疼,我想成为一个可以睥睨地看着君子兰的人。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日复一日重复着大体都差不多的活计,是以记忆特别地寡淡,没有什么浓厚的墨彩值得我去惦念,然而今天手机中钻入了一个许久未曾听到过的声音听得我心情大好,看了一下日历,不错,21这个数字我很是喜欢。应该是时间收线了。我敲开外公的办公室大门,对着他笑靥如花:“外公,葳蕤春庭想要打造国内数一数二的葡萄酒庄园。”
“兮兮,你有什么想法?”
“他们会让各大地产商投标,然后再筛选出最好的方案,外公,你觉得我们莫氏有几分胜算?”
“能与葳蕤春庭联手固然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只是,这一路强敌环绕,我也不知道究竟能有几分。”
“我倒是不怕什么强敌,我只是怕高处不胜寒,没有人来和我们争抢,”尤其是君烁集团,我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倘若他们采用了我们的方案,那么莫氏在地产这一块就会倏忽一下子成为同行中佼佼者,没有这般多的狼,怎能衬托出我们这一只猛虎?”
“兮兮,你有多大的把握?”外公十指交叉,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只要子渊陪着我做测算,那便是十足十。”
“难得能看见你这么斗志昂扬的一面,也好,让那些老家伙们看一看,我们莫氏四公主的风采。”
“肯定要把脓包这顶帽子给摘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外公把这件事情提了出来,子裴很是不给面子地来摸了摸我的额头:“体温很正常啊,难道兮兮你是受什么刺激了?竟然连投标这种事情都能揽到自己的身上。”
我一把拍开子裴的爪子:“你难道不觉得,其实我颇有当一个女强人的潜质?”
子裴很是认真仔细地端量了我一番,然后坚定地摇了摇头:“你见过女强人在哥哥的怀里哭得能感动天感动地,然后忽然之间发现没带纸巾,便随随便便将鼻涕擦在了阿玛尼上吗?”
我豪爽地拿了一本支票,然后刷刷地签上一笔数字,甩到子裴的面前:“拿去,够你买上五十套阿玛尼了。”
子裴心安理得地折了一折,便放进裤袋子里:“这个气势么……我怎么觉着有败家玩意的感觉?”
我:“……”
“兮兮,这个标倘若我们能中,自然是很好的事,我听闻君烁集团对这个案子也是志在必得,”子渊慢慢地分析起来,“他们一旦插手,事情肯定会变得有些复杂。”
“这个是自然,葳蕤春庭那么肥的一块肉,有个胃的都想去叼上一口,所以呢,我们就要看最后还是谁的牙口好,消化能力强。”
“我用这只螃蟹腿打赌,君烁只要把那张血盆大口一张,三分之二都让他给吞了。”子裴往我前面的盘子扔了一条螃蟹腿。
“那就让他完好无损地吐出来。”我不以为意地夹过那条圆滚滚的腿放在嘴巴里嚼巴嚼巴着,然后吐出一嘴的碎壳子。
子裴的手抖上了一抖,还好,筷子还是捏得稳稳当当的,没有一丝掉下来的迹象。
“不错,难得兮兮有这么一番豪情壮志,不错,晚饭后我们便可以着手讨论了。”子渊对着我颔首。
我瞟了一眼他家媳妇略微幽怨的眼神,心里却是颤抖了几分,工作狂大哥,要不要这般的敬业,晚上不应该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么,哦,鉴于他们两个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可是大晚上的,正常人不都应该洗洗睡了,还讨论什么啊……
“我现在倒是老了,比不得年轻人有精神,你们讨论讨论也是好的,明儿个再好好做上个预算。”外公在一边乐呵呵。
子裴对我做了一个“祝你好运”的神情。
此后的一个月内,我和子渊朝夕相对,就差睡在同一张床上了,为此,莫氏程意素常常在我和子渊的面前飘荡,时时热情地来添个水,加个点心之类的,还时不时拿一把幽怨至极的眼神来看着我,我心下里觉得很是对不起她,但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觉得那番幽怨的眼光看看就看看吧,又不会少一块肉,于是便越来越淡定,越来越从善如流了。
看着已经被装帧好的投标书,一股子自傲之情便油然而生,哈哈,这便是废了我和子渊这么多番心血的宝贝,颇有些要嫁女儿的感觉。我的眼里含着泪水,而意素的眸中水光点点,多半是因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这个半吊子妹妹可以不进子渊的房间了,不管怎样,她泡的茶滋味还是很不错的,配的点心很和我的胃口。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踩着五彩祥云,携着磅礴的瑞气从云头端庄而又威严地下来,宝相端庄,手持湛卢神剑,将君子兰戳成了个人形筛子,而顾睿则是抖抖索索地被我压入了眦婆地狱中,永世不得翻身,尝着红莲业火加身的滋味,我无聊时,便要求他唱个小曲,烦闷时,便让他翻滚360度,抑郁时,便抽上他一顿子皮鞭,高兴时,则将他踩在脚底板下,一时风光无限。
待等到醒过来时,惊恐地发现,原来我潜意识是这般渴望着折磨顾睿,这究竟是一个好的想法,还是一个坏的想法?我怀着这个深奥的问题,一路思索到了葳蕤春庭的本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