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际在于晨……”
山里的夜晚，总是那么宁静，特别是过到这个九月的季节，蛙鸣都已远去，想不到会还有谁来延续那份陪伴……
起风了……昏黄的灯光，闪耀着别样的安静，映在窗前的两个斑驳光影，一个唉声叹气，一个酒醉迷离，一个举杯高谈，一个沉默不语……窗外天空，零零碎碎的几颗星星，点缀星空，星光洒落，同样的映在窗前……伴随着微风，窗外的竹叶在风中摇曳，透过星光、灯火……挥洒着属于自己的蹉跎……
“师兄……”
“怎么会……怎么会……？原本好好的……却……”
“龙师兄……他已远离江湖多年，而且在
江湖素有侠名，可为何还是有人置他于死地，这是为什么？”
封不语，泪眼婆娑，举着酒杯，张望着窗外，痛心的哭道，随即一饮而尽，吐了口气，仿佛有什么压着他一般。
“五年啊！一切都变了模样……，龙师兄不在了，莫师兄变了，沈师兄他……唉……这到底是怎么啦？叶师兄！”
封不语仿佛入魔一般，疯癫的哭叫着，然后又失失落落的坐了下来，干脆的趴在了桌上哭了起来……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许是睡着了。
叶落天沉默的看着这位最小的师弟，这位至情至性的小六子，心里也是一阵叹息，有些事情，不知道远比知道来的好这些年，自己就没一晚安生过，每当睡下，那些画面便迎面而来……，这个江湖不入也罢啊！唉！随即自斟自饮了起来……。
转眼数天过去……
卯时过半，东方还略显灰暗，叶秋白便出奇的醒了过来，穿戴好略显宽松的道衫，然后小跑的穿过前院拱门，径直的往山门走去……
“封师弟，常师侄，回去吧！”叶落天拿过小童递来的缰绳，脚踩着马镫，一个翻身上了马，扭着头道，随即右手一挥马鞭，马昂长嘶一声，蹿了出去……渐行渐远……
封不语，看着远方奔腾的孤影，叹了一声，想说什么，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师叔，回去吧！山里寒露重，伤身体呢！”常天望着最小的师叔道，小师叔本就年纪不大，跟自己也只差那么两岁，之前平易近人，而且时不时也跟底下的弟子开几句玩笑，只是五年前后，便变了，性子也孤僻了起来，英气的脸也在那时候，渐渐的布满了皱纹，时常一个人躲在“水云阁”喝着闷酒，然后一个劲的哭……哭完后就睡……原本英气的人也渐渐颓废起来。
“唉……”
封不语，叹了口气，低着头，沉寂的往山门走着，一抬头发现，小秋白正靠着门，哭了起来，许是来的晚了，没看见自己的爷爷，许是……
“秋白，不哭，以后呀，封爷爷陪你！”封不语慈祥的走了过去，一手抱起叶秋白，一手拭去他的眼泪。
小秋白，低了低头，小声的应着，看着来时的路，早已没有了人影，喃喃细语说着：“秋白，会好好练功，秋白，答应爷爷……”
……
山中是寂静的，晚间的红霞蔓延着整片天空，远处几只孤鸟掠过天边的云，小秋白，瞪着大大的眼睛，盘坐在一颗青杉树下，离爷爷离开已是第五天，对于小孩来说，此时早已忘却那时的不快，只是偶尔总有几份委屈爬过上心头而已。
这地方，叫“摘星崖”，是爷爷离开那天封爷爷带他来的，只因这里可以看见那来时的路，蜿蜒曲折。听他们说这是封爷爷一个人练功的地方，青杉古树，古树下一个蒲团，紧挨着的是一块大大的石头，光滑如镜，四周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接着周围都是高矮不一的悬崖，只有一条路连着衡山的后殿，也是衡山执法殿。今天是整个衡山的大日子，衡山收徒大典，所以封爷爷并没有陪自己过来。小秋白望着天边的红霞，正准备起身回去，突然发现，离“摘星崖”丈许处，坐着一位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对于小孩来说，没有比发现自己同龄人而更有兴趣的事了，小秋白，连忙起身，步履蹒跚的走了过去，走得近了，才发现，小孩一袭白衣，明眸皓齿，头戴方巾，一双不符合年纪的忧郁眼神，正看着远方，
“你是刚上山的吗？”
“你怎么上来的？你看什么呢？”
“你叫啥呢？”
“你也是被爷爷带上山来练武的吗？”
“我叫叶秋白，你呢？”
“你是哑巴？”
“聋子？”
小秋白，奶声奶气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说罢，也沿着他的目光看去。
可是，小孩却好像没听见一样，依旧盯着远处，一动不动，小秋白不死心的继续问道：“你饿吗？”
“你是不是也想家呀！”
小孩依旧一动不动的坐着，小秋白，干脆的也坐了下来，挪着娇小的身体，慢慢靠近的挨着他，然后也朝着他望着的方向，奶声奶气的问道：“那是你家的方向吗？”
“没事的，我会照顾你的，爷爷说，我们都是男子汉，要坚强点……而且，我会陪你的”小秋白，学着爷爷的样子，用手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傻笑着说道。
也许是被小秋白这句话感动，也许是小孩实在觉得太烦人，小孩沉闷的回了句：“曾闵……”
“好名字……呵呵……”当听到小孩终于有了反应后，小秋白露出一口不完整的牙齿傻笑道，当然他也根本不知道，名字好在哪，因为大人们都是这样回答的，他也就如是的说了出来。
在有了开始后，也就有了继续下去的理由……
“那你从哪里过来的……？”
“谁送你过来的？”小秋白不依不饶的继续问着。
“不知道”曾闵头也不回的答道。
红霞渐渐消失……夜偷偷的爬了上来……起风了……风中传来稚嫩的笑声……当然还有小秋白啰嗦的声音……，
稚嫩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大部分只是小秋白一个人在唠叨着，而曾闵只是偶尔回一句：“不知道……”便继续沉默下去。
两位小少年，就这样……坐在黑夜中……一个人乐，一个人默……等到若干年后，踏入江湖，他们回忆才明白，那个时候，才是最幸福的时刻，当然那是后话……
黑夜漫长，山风渐渐疯狂了起来，封不语找了过来。看着两个小少年紧紧挨着坐着，小秋白早已睡着，小脑袋搭在曾闵的肩膀上，嗤牙咧嘴的笑着，估计做了个好梦……曾闵还是没变，依然望着早已看不见的远方，目光也随着黑夜渐渐的明亮了起来，封不语轻轻的走了过去，抱起熟睡的小秋白，对着曾闵道：“走吧！回去吧！”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曾闵起身安静的跟着……。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黑夜，吞噬了这里。
初秋的清晨，秋意浓浓，山间吹着些许微风，弥漫的大雾还未散去，两个青衣道童，早已伫立山崖之上，正是昨日的小秋白和曾闵。青杉下，封不语盘坐其中，眼神淡淡而悠远的看着两个道童，缓缓说道：“衡山以道为根本，需静坐以炼其神，吐纳以炼其气，身马步而炼起体。”
“从小练其根基，所以你们从今日起需马步一柱香，静坐两柱香时间，待你们什么时候入定后，方可修本门心法“养气正心道”，吐纳炼气，听明白了？”
“一天之际在于晨……你们开始吧！”说罢，闭起双眼吐纳起来。
叶秋白和曾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沉神静气的练了起来，两道娇小的身体，挺立的伫立于山中，迎着清风，岿然不动，弥漫的大雾也渐渐散了开去，东边一道温暖的光倾泻而下，刺透薄薄雾层，洒落在他们身上，透过山间的光，两人似有明悟一般，闭紧了双眼，感受着自然的一切。
山间岁月，恍惚之间，匆匆而过，转眼十几日已是过去，这日，小秋白，曾闵二人往常般的来到“摘星涯”，准备开始几天的晨练，突然，青杉下的封不语，淡淡的说道：“今日，先停停，师爷想问你们，你们习武为了什么？”
“做个男子汉，仗剑天涯……还有……”小秋白抓耳搔腮的抢着答到。
听罢，封不语开怀大笑起来，看了看曾闵问道：“你呢！”
“不知道……”曾闵漠然回道。
“唉……你啊……”似是想起什么，封不语叹了叹，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平复下沉重的心情，脸带笑意的看了小秋白一眼的说道：“习武之人，可不是为了快意江湖，”随即口吻一变一脸严肃的道：“习武首在于德，我衡山乃是南派武林正派领袖，所以要以匡扶正义为己任，锄强扶弱，行侠仗义，记住了吗？”
“嗯……”两人许是被封爷爷一脸严肃的表情所渲染，懵懵懂懂的郑重的点了点头，虽然并不明白正义为何物，当然小秋白心里嘀咕的还加了一句“保护家人，率性而为……要不然多无趣。”
看着两人迷茫的眼神，封不语自嘲的笑了笑，心里想着跟他们说这些干嘛？
“好了，今日，师爷传你们衡山入门拳法，连云六式，”封不语摇了摇头，说罢，站了起来，缓缓说道：“连云六式，一式一招，共六招，别看简单，运用得当，可堪大任，看好了，第一式“云深何处有人家”，”只见他双掌推出，直探前方，犹如深山猿猴探月一般，周围浓雾被他吸了过来，犹如游龙一般围着他转，随即封不语身子一转又道，“第二式“云起云舒破仙霞”，”说着左手变掌为抓，直破天际，浓浓大雾破散开来，封不语大袖蓦地一振，右掌向天，缓缓道：“第三式“云挂天际倒沧海”，”这时山风渐大，随着他掌势的吞吐，游荡在他周围的浓雾也吹散了开来。此时小秋白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封不语伫立风中，衣袂猎猎，不由心下向往，连巨石微微摇晃都不觉得了。封不语随即接连打出三式，“朝云北去向天鸣”，“归云破幕城欲摧”，“拨开云雾见青天”……掌势缓缓起落，崖顶云气飘荡，忽聚忽散，煞是好看。
小秋白两人，本就天资聪颖，对着口诀身法一点就透，这时拉开架势，便练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