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盒就在眼前,林一凡上去揭开一看,刚好是三人的伙食,刚才的纠结瞬间消散,大喜道:“好家伙,这阿呆真是好家伙。”看来是师父事先就吩咐好的。
欣喜之余,林一凡已先将一份斋饭送到玉铭子的窗前,然后才与小石头围在那石桌边于天边渐起的暮色中,用起晚饭来。
第二日早上,匆匆用过早饭,二人不忘去清净堂焚过香,然后再一次地向那传道阁赶去。
一去到传道阁,林一凡便向夫子询问了修炼中遇到的问题。夫子却微微一笑,先跟他讲了一大堆道理后,然后才告诉他,他那情况不过是修炼过程中会遇到的正常情况,只要认真修习,将来自会云开雾散,大道即在眼前。
最后他指着墙壁上悬着的一副大字,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天道酬勤。”
“嗯。”林一凡用力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不明所以,但心中那股忧虑的情绪还是一扫而空。至于夫子所说的大道可期,应该是一件很靠谱的事情吧。
自此之后,林一凡每次修习清心诀的时候,都不再理会那些浊气,只是按照清心诀上的方法吐纳呼吸,日子久了终于发觉那些清气似乎增多了些,只是那些浊气依旧郁结于那片混沌之中,从不曾有丝毫变化。
林一凡虽然心疑却也是无可奈何,只有耐心等待师父出关再另行请教了。
这一日几乎同往常一样,辰时练字,巳时修习拳脚功夫,然后在膳堂里用过午饭。因为夫子在课堂上对众人说过,从明日起开始讲解《太极入玄经》,所以二人便准备去三楼的藏经室借上一本先预习着。
与二楼的解惑堂不同,诺大的三楼只有藏经室一个房间,沿着台阶而上,在楼梯口便是藏经室的大门,大门宽有丈余,门上悬着一块黑色楠木大匾,上书“藏经室”三个大字,落款处竟是“玄音道人”。
藏经室的门微微洞开,里面并不是很明亮,但光线依旧是充足的,不知道是藏经室太大的缘故还是室内的人本就不多,人走在里面总显得有些冷清,此外在整个藏经室内都萦绕着一种淡淡的檀木香味,让这间藏经室更显得宁谧而清幽。
那是绿檀木的香气。
却是林一凡尚且不能识的,在整个藏经室内一列列的书架共排了十几排,都统一的由绿檀木制成,而那不绝如缕的檀木香气,在一呼一吸之间已让人变得安详而沉静下来。
而在那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本本书籍,其中有描述世间奇山异水的周游札记,有记载古往今来种种传说的奇闻杂记,亦有神奇玄妙的道法咒语,可谓是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于某个时间它们不过是排列整齐的一本本书籍,但在人类的整个历史长河中,它们似乎又代表着一切,毕竟随着岁月消失,千万年来,无数个生命还剩下什么,也许唯有那点点滴滴墨水铺成的一个个文字吧。
外面燥热的阳光透过撑开的木窗洒在那书架上时只剩下一抹惬意地温和,却能烘开一些沉淀已久的墨香,让人忍不住有些沉醉。
林一凡慢慢走过一排排书架,轻缓的脚步似乎害怕打破这一片宁静,目光滑过一个个书籍的名字时,心中总会泛起一阵阵的激动。
虽然他以前并不看书,那是因为实在无书可读,通过这几日的学习,他渐觉眼光开阔,亦发现这世间竟是那么的多姿多彩,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探索一番,而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便有了一种迫切,那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渴望,渴望了解到更多的这个未知世界。
但他还是压住了心中的渴望,毕竟看书这事始终需要一个过程,不能一蹴而就。
所以他极有耐心的在这浩如烟海的书库中挑出他此时的目标。
一本书--《太极入玄经》。
而这《太极入玄经》正是灵台宫上修炼的基础心法,灵台宫的弟子唯有修炼此经后才能提升修行境界,并在各个境界上学习其他种种神通道术。
距书上所载《太极入玄经》乃是灵台宫第三代掌门人紫云真人亲自撰写的一本心经。在紫云真人尚未撰写此经之前,灵台宫弟子修炼的基础心法并不统一,所以修行方式也是五花八门,那时讲究的是因人制宜。
大概天地万物就有不同,人也是如此,因此不同的人修真之路自然也是迥然有异,甚至连基础心法也各有不同,正所谓域中有大道,道是非常道,人事有大道,道是万千道,而唯有修炼适合自己的功法才能一日千里,瞬通阴阳。
这个想法固然是好,只是这天地间道法何止万千,修真人更有千万,在这芸芸众生之中又有多少人有那无上仙缘道福,偏偏就能遇见适合自己的道法呢。
这就似那天下间无数痴男怨女一心只想寻个情投意合之人,彼此携手白头,但到头来却又有多少人能够称心如意。
在千年前修真之途刚刚兴起,道法的发展也是处在起步阶段,道法种类也很有限,那时的人们能够接触到修真之途便是难得的仙缘了,倘若命里果真有这份仙缘,谁不刻苦修炼,哪里会思索修炼的道法是否与自己相适。
便是那些修真门派因为处于兴盛之际,在收徒授技的时候考虑的也只是弟子心性资质的好坏,根本不会细细探索那份心性是否真的适合本门心法。
及至后来修真之途日盛一日,修真之法便也愈来愈繁,不管是个人还是大小修真门派都开始留意心性与道法之间的关联,不管是日常修炼还是挑选门徒都开始有所选择起来。
但是,如上所说若想作出真正正确的选择,并非易事,尤其是在基础心法的选择上,毕竟随着修炼日深,修真者都会对修真之途多少有了些领悟,亦会渐渐看清自己的道。
但在修行之初,由于对修真一无所知,若想寻到适宜的心法简直就像是大海捞针一般,如果不幸选错心法,影响奠定道基不说,对日后继续修行也是大有阻碍。
一日,灵台宫上第三代掌门真人--紫云真人与门中弟子论及此事,慨叹道:“世人皆知就易去难,却鲜有人识我道中玄机,不知世间之法,易即是难,难即是易,世上修炼之法愈繁,世人反而愈困惑,竟忘了大道至简这四字,更不晓得万法终归一处。”说完便舍下弟子,自去闭关。众弟子不解其意,只好各自散去。
如此过了三个月,众弟子只当是掌门真人不过是有感而发时却见紫云真人突然出关,同时携出了一本流传数百年的心经--《太极入玄经》。
自此以后,灵台宫新入门弟子都是将《太极入玄经》作为基础心法,虽然只是基础心法,却是紫云真人参照胸中所记数千种道法所创,同时揉合了自身对大道的所悟,可以说是集紫云真人一身惊世修为之大成,因此即使历经数百年,这本心经依然是灵台宫最流行的基础心法。
待回到栖隐林二人迫不及待地摊开书本,只见上面写道:“天之道,周行运转,交流不息,如日之升落,如月之盈亏,君子视之,应有所悟,而后效也。盖天地之初,本无万物,天地鸿蒙,恍恍惚惚而不知其所起,浩浩渺渺亦不知其所止,寂寞独立,周行无岁,即是混沌。忽一日,混沌乍分,清浊相离,始分天地,乃化阴阳,阴阳者万物之始也······”
林一凡从头看至尾,十有八九竟是不懂,问一下小石头,小石头也是一窍不通,并道:“既然不懂,不如放下。”
林一凡不以为然,手捧着书,从头至尾,又细读了一遍,若存若亡间竟觉得七窍通了六窍,顿时大喜,浑不管其中有多少曲解误会之处,只是赶紧闭目冥思,可一经细想,还是觉得有一窍不通,方才种种所悟顿时一无所终,知道有些事终不能勉强行之,只好放开书本,明日去听夫子的讲解,而自去修炼清心诀了。
这几日夫子每日都给他们讲解《太极入玄经》,林一凡也渐渐知晓其中的意思,一篇《太极入玄经》也算是通了五、六成,但也只是表面的意思而已,至于其中的微妙通玄处还需日后慢慢去感悟。
清晨,传道阁。
“天之道,周行运转,交流不息······”
解惑堂甲之室传来一阵朗朗的读书声,此时夫子尚未到来,课堂上的那些学生们便都在引首长诵着《太极入玄经》。毕竟,待会夫子便要检查此经的上半部,让他们不得不奋力而为了。
“恍恍惚惚而不知其所起,浩浩渺渺亦不知其所止。”
“吱呀”突然一声突兀的开门声划过教室,顿时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一起向门口看去。
“寂寞独立,周……”在教室中的某一处却依然紧接着传了出来,在众人齐刷刷的眼光中,小石头艰难的别过头去,实在不想看身边的那位仁兄一眼,然而,事主林一凡犹是不知情般挠了挠脑袋,但他很快就发现众人似乎又把目光投向了别处。
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衣裙,身量尤显不足,但已是细腰削肩,举止温婉,天然一截长发直垂腰际,目动神飞,不沾世俗,纵行动犹娴静,虽未笑已可亲,外加一双灵动有神的大眼睛,更显得粉面玉琢,玲珑可爱。
女孩见一屋子的人都看向自己,不禁红了脸颊,赶紧低着眉走了进来,然后坐在了林一凡身后的空位上。
之后,课堂上又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而夫子亦端着书本,远远地正向此处走来。
林一凡看见窗棱上洒上一层碎碎的阳光,无故地让人有些快活。
而新一天的修行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