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军官跑进来,躬身道:“王爷有何吩咐?”
三贤王道:“派几队斥骑,打探一下战况,要格外留意天裂兄的讯息,一有发现,立即回禀!”
军官答应一声,快步离去。
紫希涵暗自揣摩:“这三贤王先前与影敌等人激战,又称我爹为‘天裂兄’,应该不是恶人。”便欲出去相见,转念又想:“防人之心不可无,若他心怀歹意,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想到这里,又伏在原地,静观其变。
过了两柱香的时间,那军官急匆匆地进来,朗声道:“启禀王爷,紫天裂在边境被影族围困,正在苦战!”
三贤王点点头,道:“传令大军集结,开往边境。”
军官沉声答应,犹豫了一下,道:“王爷,还有一个消息!”
三贤王皱了皱眉,不悦的道:“说,别吞吞吐吐的!”
军官道:“落雁城昨夜被影族攻破,影族人疯狂屠城,据传城中的黑炎族人全部遇难!”“哎呀······”紫希涵听闻落雁城被屠,下意识轻呼一声!刚刚出声便觉不妙,急忙捂住了嘴巴。
三贤王眉头紧皱,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沉默良久,道:“我知道了,出去吧!”军官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三贤王转过身,对紫希涵藏身的方向道:“出来吧!”却是紫希涵方才的轻呼泄露了踪迹。
紫希涵吃了一惊,暗暗叫苦,盘算道:“既然被发现了,索性出去见见他,未必是什么坏事!”转动开关,从密道中走了出来。躬身行礼道:“参见王爷!”
三贤王见是个孩子,松了口气,打量着紫希涵,只觉容貌有些熟悉,笑了笑,道:“孩子,你是哪族人?叫什么名字?”
紫希涵道:“黑炎族,紫希涵!”
三贤王惊道:“紫希涵?你······你是天裂兄的儿子?”
紫希涵点点头,应道:“正是!”
三贤王舒了口气,双手加额,道:“天裂兄,你的孩子平安无事,万幸!”
紫希涵默默无言,忽然屈身行礼,道:“王爷,希涵有一事相求!”
三贤王吃了一惊,急忙俯身去扶紫希涵,道:“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紫希涵不肯起身,道:“恳请王爷答应希涵!”
三贤王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我答应你,快起来!”
紫希涵站起身来,道:“希涵离开落雁城时,家母尚在城中,现在生死未卜,望王爷垂怜,借一千骑兵寻找家母,不胜感激!”
三贤王点点头,道:“莫要着急,军队正在集结,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找!”忽然想起紫天裂尚被围困,改口道:“我得去援助你的父亲,让我的部将和你一起去吧。”
紫希涵点点头,躬身道:“王爷大恩,没齿难忘!”
三贤王连连摆手,正色道:“别这么说,我和你父亲是生死之交,做这些事,是应该的!”原来三贤王年少之时曾押运粮草,不料半路上中了影族的埋伏,身受重伤,好在紫天裂奋力死战,负着昏迷的三贤王逃回大营。这件事后,三贤王与紫天裂折箭立誓,永相救助!
紫希涵哦了一声,站到一边。
这时,刘温风尘仆仆的走进来,看到紫希涵后不禁一愣,望向三贤王,问道:“王爷,这是?”
三贤王道:“他是天裂兄的儿子紫希涵,在此处避难!”刘温吃了一惊,嘴角动了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三贤王轻咦一声,道:“怎么了?”
刘温走上前,对三贤王耳语几句,三贤王脸色变了变,低声道:“消息确切吗?”
刘温道:“千真万确!”
三贤王叹了口气,侧身对紫希涵道:“孩子,你恐怕不能随军前往落雁城了!”
紫希涵闻言一惊,问道:“为什么?”
三贤王道:“影族和铁焰军都在四处搜捕你,若是你公然露面,会很危险!”
紫希涵眉头微皱,道:“影族要抓我情有可原,那铁焰军不是友军吗?为何也要捉我?”
三贤王摇摇头,解释道:“铁焰军现在不是黑炎族的友军了,是敌人!”
紫希涵疑惑的道:“敌人?”
三贤王反问道:“知道影族为何能突袭落雁城吗?”
紫希涵忽然想到落雁城南侧正是铁焰军的驻地北庭郡,试探着道:“是铁焰军借道给影族,影族才抵达了落雁城?”
三贤王点点头,道:“铁焰军名义上是黑炎族的盟友,却按兵不动,隔岸观火!还派出了许多小队查探你的行踪!”
紫希涵恨恨地道:“我黑炎族与铁焰军并肩作战数十年,对他们没有恩情也有友情,到头来却被出卖!可恨至极!”
三贤王心道:“或许铁焰军也是受人指使!”俯下身去,拍了拍紫希涵的肩膀,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救出你的父母!”顿了一顿,道:“会画画吗?能画出你母亲的模样吗?”
紫希涵嗯了一声,自打他刚会走路时,穆盈语便教他画画,到现在,已经能画得惟妙惟肖了。紫希涵从祠堂中找了纸笔,将母亲的容貌画出来,交给了三贤王。
三贤王将画卷起来,递给了刘温,道:“刘温,你带三千轻骑,火速赶往落雁城寻找天裂兄的妻子穆夫人;我率五千骑兵开往边境。”挑了挑眉毛,又道:“通知袁霸,领着剩余的人马留守此地,务必保护好这个孩子!”
袁霸在院落中不住踱着步子,紫希涵手扶门框,不时地探出头,向远处张望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从日高雾散到日上中天,再到红日西垂,紫希涵不吃不喝地站在门口,门框已被抓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手指深深地嵌了进去,他却浑然不觉!
太阳快要落山时,一小队旌旗不整的人马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零零散散的只有百余人,紫希涵急忙奔了出去,待那队骑兵驰到近前,众人才看清他们竟然就是三贤王早晨带出去的军队。此刻,骑兵们衣甲不整、个个带伤,身下的战马也是精神萎靡、疲惫不堪!
三贤王满脸泥污,衣甲上血迹斑斑,跳下马来,步伐有些踉跄,袁霸急忙冲上去,扶住了三贤王。
三贤王走到紫希涵身前,哽咽地道:“孩子,对不起,我没能救出你的父亲。”
紫希涵双拳紧握,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问道:“我爹,是谁杀的?”
三贤王道:“是影之国的君主影乱和影且,天裂兄势单力薄,苦战不能取胜,最终与他们同归于尽!”言毕从背上摘下黑灵刀,道:“临死前,他让我将这把刀交给你!”
紫希涵接过黑灵刀,仿佛捧着父亲的骨灰一样小心翼翼。两滴清泪从他的脸庞滑落。
远处传来了一阵散乱的马蹄声,又一队骑兵回来,为首一将,策马冲到近前,却是刘温。
刘温看到三贤王后,滚鞍下马,伏在地上,恭声道:“末将无能,请王爷责罚。”
三贤王愣了一愣,道:“天裂兄的夫人呢?”
刘温道:“末将带着军士们找了一整天,终于发现了穆夫人的踪迹,可是······穆夫人已经遇害。在归来的途中,我们遭遇了影族的军队,不慎遗失了穆夫人的尸体!”
紫希涵额头上暴起了条条青筋,一个箭步冲上前,死死地抓住了刘温的肩膀,怒吼道:“你说什么?我母亲死了?不可能,这不可能!”
刘温脸色有些痛苦,紫希涵的手指透过刘温的肩甲,抠进了他的双肩,指尖处渗出了滴滴鲜血。
袁霸皱了皱眉,走上前去,使劲拍了拍紫希涵的肩膀!
紫希涵缓缓地松开了手,双目盯着刘温,一字一顿的道:“我母亲,真的······死了吗?”
刘温有些犹豫,转头看了看三贤王。
三贤王叹了口气,走到紫希涵身旁,轻轻地道:“孩子,我们也很难过!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
紫希涵慢慢走到屋门前的石阶上,无力的坐了下去!
刘温看了紫希涵一眼,从怀中摸出了一个手镯,小声说道:“王爷,这是末将在穆夫人的尸体旁发现的。”
三贤王接过手镯看了看,这只手镯由翠刚玉打造而成,通体翠绿,清秀灵动,显然是女子的饰物。
三贤王凝重地道:“这大概是穆夫人的遗物!”走到紫希涵面前,蹲下身去,小心的将手镯递了过去。
紫希涵颤抖着接过手镯,眼底闪过一抹绝望!这确实是母亲的首饰,自打记事以来,母亲就一直带着它,从未离身!
紫希涵咬了咬嘴唇,颓然的道:“我想一个人待会!”
三贤王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一起退了出去。
紫希涵独自坐在石阶上,一幅幅过往的画面闪过脑海:
“希涵,明天就是你七岁的生日了,猜猜娘为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我又懒又胆小,一直都在拖大家的后腿,不过这回,我······我终于勇敢了一次!”
“希涵,你带着那个孩子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希涵······好好地活下去,为······为我们报仇,你······是我们中最强的,你······一定能行!”
紫希涵轻轻啜泣,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夜空中残星点点,恰若少年眼中的莹莹泪花。
祠堂外,三贤王和袁霸等人聚在一起,众人默默无语,气氛颇为压抑!袁霸最先打破沉默,道:“王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三贤王沉吟片刻,侧头对刘温道:“还有多少军马?”
刘温道:“只剩四千多人,还有一多半带着伤!”
三贤王叹了口气,哀叹道:“想不到这次驰援黑炎族,损失了大半人马,却徒劳无功!”顿了片刻,道:“等天亮后,传令大军开拨,返回蛟龙郡!”
刘温迟疑了一下,道:“那个叫紫希涵的孩子怎么办?”
三贤王道:“带他一起回去。”顿了一顿,道:“我要将他抚养成人!”
袁霸劝道:“王爷,很多势力都在找这个孩子,带上他,岂不是引火烧身!”
三贤王不悦的道:“天裂兄救过我的命,现在其子有难,怎能置之不理?”
袁霸道:“您为救黑炎族连夜驰援,损失了一万多士兵,也算还清他的恩情了!”
三贤王脸色一寒,道:“这孩子已经无家可归了,他才七岁,怎能独自生存?”顿了片刻,道:“他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
袁霸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刘温突然道:“收养紫希涵是应该的,不过,您得想办法隐藏这个消息,否则会有很多麻烦!”
三贤王微微颌首,低头沉思······
这个夜晚是如此的漫长,漫长的让人不安!
太阳升起时,众人走进庭院,紫希涵仍旧静静地坐在原处,手中攥着黑灵刀和手镯,他在这坐了整整一夜!晨风萧瑟,紫希涵的睫毛上挂满了露珠,恍若凝结的泪滴。
三贤王走上前去,轻轻地道:“孩子,我们要走了!”
紫希涵哦了一声,却是连头也不抬。
三贤王身形一滞,露出一丝苦笑,试探着道:“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蛟龙郡相对来说安全些!”
紫希涵沉默片刻,嗯了一声,仍旧没有抬头。
三贤王叹了口气,又道:“孩子,为了躲过奸人的耳目,你得放弃原来的身份。”
紫希涵抬起头,眼神平静得有若冰川,淡淡的道:“放弃黑炎族少主的身份吗······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