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音辨向,一行人进得阁内,依照着顾凋零脑中的记忆急速的穿过了中门。奔行之间未见有任何的拦阻,左右四顾也没半分的人影出现。平日的操练之所,今番只遗那层平台静卧,一个个矮头从圆拱的门内进来,绕过门口的鹰扬石雕,有当先者轻推开通向后殿的大门,随着木门“吱呀吱呀”的的渐渐张开,却见眼中目色豁开。
眼前那些原本远望而模糊的楼阁,此刻均已能清晰可见,错落之余别显出一番工整,即便不问,也可知必是无数能工巧匠精心的筑造而成。霎时微风明耳,清新透鼻,两旁的奇花异草淡香奕奕,脚下条条岔路纷折,茫茫曲蜿。一时谁也不知道哪条路将通向何处,当下不由登时都愣了下来,下意识的驻足停步游神观望。
顾凋零随在人群中于稍后跨进了门里。他早些时虽然进来过一次,但所转之处,也不过前院的几间寥寥院殿。此刻见这路径纷繁,心中也拿不准究竟该往那边,又见众人眼目流连,神色都似有些轻忽,他在醉心之余却没忘了正事,忙抖擞了精神,开言提醒道:“各位掌门前辈,刚刚听到的那兵刃之音仿佛是那边传来。”
说着顺手一指,众人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其中立时便有目光锐利者展轻功长身纵起,远远凝目望去,似已能隐约看见了什么,飘身下来,当即便点头道:“不错,那厢好像有人正要打斗,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快的过去看看。”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收敛心神,而不免又有些紧张起来。毕竟中原武林的生死存亡在此一举,一行人朝那里快步赶去,也不再顾不得那些沁人心脾的景致。路径不熟之下,索性就各自拉带着稍弱的门人,提轻功蹬房跃脊。片刻后眼中便能见人影清澈,只见一座殿前有两人正持剑对峙,似乎正欲动手,殿外散落在其中一人身后,观望的人数则约有数十号,从身上的服饰上来看,确然是南华剑盟无疑。
“叶师兄!”顾凋零高叫了一声,他被新月门的掌门韩谦带携着来到切近,其余诸人也在前后纷至而来。冥剑叶秋及南华的门下弟子显然也都听到了有不少衣衫带动的风声,当下忙转头寻声观望,见来者是顾凋零和各派,不由顿时都面现喜色。
叶秋狂笑了声:“师弟,各位侠士,你们来得好!”随即对着面前抱剑淡望之人身后的殿中,高声喝道:“郁天扬,任你千算万算,也想不到今日将命陨在你自己的门内吧。你想清城征剿我中原各派,却没料到我等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今番你派内人手皆无,就只你二人被我众多的高手团团围困在这凌霄殿内,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脱逃?”
叶秋话音未落,却听殿中也传出了一阵悠然的笑声:“南华三剑的叶大侠,你南华剑盟向在中原南地为尊,莫非今日你想不顾武林规矩,以多欺少一拥而上不成?”
听着这话音有些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过,顾凋零站在叶秋身侧,拢目向殿中望去。但见这凌霄殿中乌乌深邃,目色难量,顶上厚瓦伸延烈烈日光难透。只依稀可见得黑漆漆中,似有一座铺延斜上的座台,恍惚着一人正坐在上面,但再往上看却瞧不清面容。
他心中正自狐疑,却听叶秋已然冷哼了一声,又再开口道:“不错,郁天扬,我的武功确不如你,不过说到以多欺少一拥而上,不正是你凌霄天阁的作风吗?今番我正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待我胜了齐溟雪,届时便让你在死前,领悟自己的一番这阴狠滋味。”
叶秋说完,提剑一指对面的那人,周遭立时便有不明就里的别派掌门出声叫嚣道:“叶大侠,今番已不是武林中各派间的比武。它凌霄天阁作恶多端,我们只一拥而上,将他乱刃分尸了便是,何必还要和他讲什么江湖道义来单打独斗。”
此话一出,一些派户的老成持重者也出言劝道:“不错,此话有理。叶大侠,若然迁延起时候,等凌霄天阁的大队人马来援,于我等可将是大大的不利啊。”各派经过刚刚那一场厮杀,早已都心有余悸。
却见叶秋晃了晃头,毅然的决绝道:“诸位有所不知,三年前我便初上凌霄之时,便是败在这清风冷剑齐溟雪之手。这三年来我苦练武学,虽自知不比那郁天扬,却还自认不逊于这冷剑。今番我来一为诛灭凌霄,二来也为了一报此仇,请各位侠士不必再说,但请成全叶某的心愿。”
冥剑叶秋说着还圈拱手一拜,众人见他执意如此,一时也都不好再说什么。施礼已闭,叶秋方再次扬剑,对着齐溟雪沉声喝道:“拔剑!”
瞧了瞧周围,看情形已胜券在握。虽没料想到事态会如此的起伏变化,但顾凋零的心中也着实想见识见识这清风冷剑的武功。他在叶秋身后凝神的瞧着,只见齐溟雪站在对面,脸色却苍白的有些吓人,肤内似没有半分的血色存在一般,一袭长衫淡拢双目,十根纤细的手指根本就不像寻常的练武之人。此刻他听叶秋说完,随即平端起一柄乌黑的剑鞘,神色似在对着一个爱不释手的珍玩一般,缓缓的将长剑从中抽了出来,立时眼瞳中都闪出了非凡的神采,直至微微沉了片刻之后,方才平静了下来,擎持在胸前,以目光淡淡的扫着剑身,道:“叶大侠,请吧!”
“请!”叶秋回了一声,随即挺剑便一剑刺了过去。回思昔日交手的情形,叶秋也知自己的以往的南华剑法多半是不能抵敌,是以一出手,便是他自鬼延宗败还而回新近研悟出来的剑法。但见他手腕抖动,一式“玄门斩鬼”直挑齐溟雪的下颚,齐溟雪轻身一让,也未见他如何出手,瞬间则已是长剑侧出。“叮”的一声脆响,他剑尖正点在了叶秋的剑身之上,剑上的内力随着他挥动的手臂传来,激得叶秋长剑一斜,顿时被荡了开去。
“好剑法!”叶秋赞了一声,却也并不气馁,身形错步刚要回剑横斩,没想突觉后心微微的一寒,只一招间齐溟雪便已抢得了先机。募然一剑骤至,空气中竟是半分的声息皆无。叶秋完全只单凭他习武之人的感觉,隐隐的察觉到一丝不妥,当下手中的一招随即再也施展不出,只得赶忙的拢剑背身向后心挡去。
两剑再交,叶秋被这一剑的冲力,震出去两三步,堪堪回过头来,却见齐溟雪的身形竟已在面前消失得不见。他大愕之下,眼光下意识的左右一扫,见四周观战的诸人都在有些惊骇的盯着自己的头顶,发出了几阵嘘声,当下方才愕然的抬起头,却见迎面瞬间已是道道剑影,虚实难解之下,周身的要害也俱都被其笼罩。
缭绕无风,自上而下剑剑都只是直刺,叶秋身处在下面切身的察觉,这才发现原来齐溟雪手中这柄的长剑,两侧竟都全无锋刃。只是在剑的尖头部打磨得锐利非常,怪不得他招招都只是一剑刺出而别无旁式。叶秋心中惊疑,但此时也无暇细想其中究竟是何缘由,就是这几招寻常的突刺,就已然让他应接不暇。
长剑临下,任意无形,宛如星辰坠落之迫,却如微风拂面无痕。四旁的观战之人虽未亲临,但似乎都从他的剑法中,感受到了无尽的寒意。随着“叮叮当当”的两剑交叠之声不断响彻,叶秋实已极尽平生之能,以手中的长剑在奋力的盘格。两人身形一上一下,堪堪刹那,却已是最为交集的紧要之刻,却听猛然间“当啷”一声,叶秋手中的长剑似再也不堪重负一般,突的断为了两截。平整的半边断口携着剑尖,如飞的般崩了几步,随后清脆的点落在地上,而后再没有了尤他在手中的灵性。
齐溟雪却身在空中,虚剑一指叶秋的咽喉,随即轻身飘退,拢剑入鞘,脸上仍是一如既往的神情,只是淡然的说了句:“叶大侠,你又败了。”言谈间却没有丝毫的嘲弄,仿佛只是在和个老朋友说话一般。叶秋却喃喃的看着断剑的缺口,尤有些难以相信,神色复杂的望着他,颜容间却已不自禁的露出了厚厚的颓萎之情,苦笑几声,道:“不错了,我败了,亏得你每一剑都能在毫厘之间点在我剑上的同一处,如此高超的剑法,我叶秋又焉能不败?”
一声长叹,叶秋轻闭上双眼,心中只感羞愤交集,猛然间将手中的半截断剑狠狠的掷在了地上,随后默默一语皆无。就在此时,他身后的诸人在惊叹之余,竟也互相有如默契一般的同时呼喝着抢了上来。各派在一瞬之间便冲出了数十号各自顶尖的人物,各提兵刃四下里夹攻上来,只盼能在旦夕间,借着人数之势将齐溟雪诛在此地。
募然间,原本平静凌霄殿内又突的传出了话来:“齐兄,此等庸人凡夫,并不是似你这般的真正武人,也不配得你出手之便。你只暂且退后,让他们自来殿中受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