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深越想越觉得,这个设计好的局既然这么环环相扣,又将每一步都想得十分周全巧妙,那如果对方的目的真的是汤林翱的话,那自己叫他过来,铁定会让他掉入这个危险的陷阱当中。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先瞒着汤林翱,然后想办法自救。
只是……现在房间门已经被锁住,而且门外的情况她一无所知,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绝对是不可能完成任务。打电话找人求救……能想到的人只有康霆,但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不是在国内,而是千里迢迢的印度新德里,也许还没等他赶过来,状况已经变得更加危险了。
静深坐立不安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外援指不上,看来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来完成密室逃脱了。
四处查看了下房间的窗户,又跑到阳台向下看了看——十三楼,也不是、不是那么高嘛……
打定主意,静深急忙跑到卧房里,将床单堆在一起,剪成一条一条连接绑紧,时间紧任务重,又得保证自己的安全系数马虎不得,没过一会儿,静深便忙得满头大汗。
好半天,估摸着长度差不多够用了,静深又使劲拽了拽连接处,接着在身体上绑好,鼓了鼓气,走进了卫生间。
刚才她在绑绳子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待会儿当蜘蛛人的时候,最好顺着卫生间里那个小窗户爬出去——虽然,如果从客厅阳台向下爬的话,可以踩着每一层房间的阳台,或许在行动上更轻松一些,但是,这样一来,她的行动就会非常容易被人发现,不管是其他住户或是酒店楼下街上的人,到时候如果有人报警,由警方介入还好,但如果是被潜藏在幕后的敌人发现,那她的处境恐怕会更加危险。
好不容易卸下了卫生间里的小窗子,静深强迫自己哼着小曲,将绳子的一头绑在客厅里的柱子上,绕了又绕,还特地脑补之前韦林大扫除,雇佣清洁工擦玻璃时,他们也是帮着一根绳子吊在半空,跟自己即将上演的逃亡剧情差不了多少。
“而且,我还不用擦玻璃呢……”静深再度自我安慰道。
可是,尽管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但当她真的爬上窗户,准备向下攀爬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自己会不会是搞错了?根本没有人要软禁她,也没有什么所谓的阴谋陷阱等着汤林翱掉进去,一切都是她的臆想,其实她只要再给汤林翱打一个电话,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不!
韦静深摇摇头,拒绝自己跌入那自欺欺人的侥幸当中,毅然决然地咬紧牙关,牢牢抓住绳子,向下爬去。
双脚触碰到地面的那一瞬间,踏实安稳的触感简直要让韦静深激动地流下眼泪了。
尽管困难重重,尽管中途几次脚软,恨不得心如死灰想要放弃。可是,一想到自己漂洋过海赶过来,还没见到汤林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交代了,也未免太憋屈了。
她还没听他亲口解释跟莫妮卡的事情呢……
她还没问他为什么在她遭遇困难的时候袖手旁观呢……
她还没甩他两巴掌,再告诉他,自己很想他呢……
……
就是这样的念头,慢慢唤醒了静深的斗志,外加求生的本能,让她忽略了四肢的酸痛,一直在耳边呼啸的冷风,还有内心深处的恐惧,一点一点地向下攀爬,最终安全落地。
可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静深就急忙拖着两条已经在打颤的腿向旁边的胡同口跑去——刚才爬楼拖延了这么长时间,自己的行踪恐怕已经被察觉,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跑到一个安全地带躲起来……哦不,也许是应该给汤林翱打个电话,万一那些人直接跃过自己去通知了汤林翱,那他一样有可能掉进危险当中。
跑了一会儿,赶紧身边并没有什么人追过来的时候,静深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真佩服自己的精明啊,刚才逃命的时候不忘拿着证件、手机跟一些钞票,免得即使走出来,还得陷入另一种困窘。
屏幕上显示着四十多个未接来电,打开来看,都是汤林翱打过来的。静深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难道说对方已经有所行动给汤林翱打电话,说自己已经在他们手里,汤林翱为了证实情况给她打电话,结果她因为刚才爬楼的时候精神高度紧张,根本连电话铃都没有听到?
想到这,她立刻回拨过去,想要跟他说个明白——可好死不死,电话居然在这个时候没电了!
静深欲哭无泪,心里急得想骂娘,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她得想办法给他打个电话才行!
在大街上拦了至少二十个人,终于有一个衣着体面又听得懂英文的小伙子犹豫着将手机借给了她。
静深一边道谢,一边在手机上输入那个熟烂于心的号码。
电话先是传来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静深打了三遍才终于接通。
“喂你好……”
“汤林翱,是我,静深。”听到他熟悉的声音,静深竟不由自主地流出了眼泪。
“静深?你在哪?”对方的声音明显是十分焦急,还有隐隐的几分踏实。
“你先别问这些,先听我说,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我在波卡多酒店?”
“你真的来了?我还……”
证实了心中对那个阴谋的猜想,静深急忙打断他,“不,你听我说,情况不是那样,我是来了新德里,但是好像碰到了一些麻烦,你不要去波里尼酒店,千万不要去,那里很危险!”
汤林翱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样,“什么意思?我正在去的路上……你,你在哪呢?”
“赶紧停下来!”静深激动地冲他喊道,“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总之你绝对不要去那里,我……我在……”
静深正要跟旁边借电话的小伙子求助坐标方位,却忽然发现周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她来不及深想,便将手机还给那小伙子,紧接着便开始发疯一般地狂跑起来。
静深见到汤林翱的时候,已经是将近黄昏时分。
话说她在给汤林翱打电话,预感到周围气氛有异时,毅然决然地转身逃跑,绝对不是她神经过敏草木皆兵——关于第六感这种事,在危险的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的选择正确无比,当时她确实被人发现行踪,而且即将包抄过来将她抓住,幸亏静深反应及时,撒腿就跑,最后钻进了一家人目混杂的医院里,终于脱险。
而汤林翱那边,被静深胡乱挂掉电话之后虽然急得抓狂,却是听了她的提醒,没有将车子继续开去波里尼酒店,而是派人去查酒店的登记记录,结果是上面并没有韦静深的名字。
事情蹊跷得有些诡异,但汤林翱最担心的,是静深的安危。好在,坐立不安地等了两个多小时之后,他又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
汤林翱发誓,他在一个街区垃圾站附近看到韦静深的时候,绝对是她这辈子最狼狈的样子了。
但,他却如此开心激动。
躲在一只垃圾桶后的韦静深,穿着一套已经脏得不成样子的蓝色运动装,头发分明是被汗水打湿发黏,乱乱地贴在头皮跟脸上,看见汤林翱,她立刻提起全身的力气一般,想要站起来——但被汤林翱抢先一步,一把将她捞在怀里。
“静深别怕,没事了,没事了……”即便他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无所知,但看她的样子,汤林翱也能猜到,这一天里,她遭遇了怎样的惊心动魄。
依靠在汤林翱熟悉的怀抱里,静深安心而笃定地重重点头,泪水从眼角滑落到脸颊,她忽然觉得,哪怕是在这一刻死掉,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待她情绪恢复得差不多时,汤林翱并没有记者追问事情的缘由,只是将她车里,细细地为她检查,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没事的,就是从酒店爬墙出来的时候蹭破了点皮,没什么大问题。”
看着汤林翱盯着她胳膊上的红肿眉头紧皱,静深轻描淡写地跟他解释了下。
可是,酒店爬墙?
汤林翱想到了某一种可能性,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其实没什么啦,绳子我绑很紧的,除了速度慢了点,跟电视上的蜘蛛人也没差到哪里去,看来我平时坚持运动还是蛮有益处的!”静深拍拍他的脸颊,故意露出一副得意表情。
可是下一秒,整个人却被他牢牢抱在怀里,像是担心她会跑掉一样,他脸颊埋在她的颈窝处,闷闷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静深先是牢牢地回抱着他,陡然听到他说得这声抱歉,忽然鼻子一酸,眼睛温热,又要留下眼泪。
他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逃跑,这声抱歉,自然也就不是因为,知道她是为了保护他才吃了这些苦头,而感到愧疚难过。
他这声对不起,饱含了太多太多,虽然没有更多解释,但韦静深却什么都仿佛什么都懂,他跟莫妮卡,还有他为什么没有搭救困在警局里的她,还有此刻,她来见他,却带着一身的伤痕与狼狈。
对不起,让你跟我在一起,而我却没能让你毫发无损,喜乐无忧。
对不起,有时候我发现自己除了爱你,并不是无所不能。
对不起,对不起我即便是发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却还是想要抱紧你,让你跟我一起去承担与面对。
对不起,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