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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古壮字文献(4)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首歌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首译为汉文的古代少数民族民歌,历来受到推崇。中国社科院民族研究所韦庆稳先生将记音汉字上古音与构拟的上古壮语及现代壮语北部方言相对照,发现用现代壮语也能大致读通,说明这是一首古老的壮歌,译义如下:“今晚是何佳节?仪式这般隆重。船中坐的谁人?原来王子驾临。王子接待赏识,我自感激不尽。何日再与同游,恩情永记在心。”此歌感情真挚,歌词优美,是汉越友好关系的历史见证。《刘三姐歌谣》相传为刘三姐创作的歌。据《浔州府志》载:“刘三姐生于唐中宗神龙元年。”“年十二,即通经传而善讴歌,父老奇之,偶指一物索歌,顷刻立就,不失音律。”壮人尊为歌仙。这些流畅、风格独特的民歌,不但给人以艺术享受,而且有研究民俗的价值。如“妹相思,不作风流到几时。只见风吹花落地,哪见风吹花上枝。”“妹相思,妹有真心哥也知。蜘蛛结网三江口、水推不尽是真丝。”这两首情歌在民间广泛传唱,历久不衰。“紫水滔滔入县城,苏湾夜渡变帆形。铁树诱榕翻嫩叶,莲塘夜雨育荷英。南山米洞佘僧饭,北岭仙棋日夜迎。西山圣地四方竹,条井渔歌唱月明。”这首贵县八景歌颇具艺术功力。刘三姐歌谣以浅显、自然、优美、形象为特征,咏之余音绕梁。

(8)叙事歌

《嘹歌·贼歌》以明代朝廷镇压八寨起义为背景,通过一对男女青年悲欢离合的故事,反映了壮族人民对不义战争的批判,从而肯定了人民起义的正义性。万历八年(1580),上林,忻城、来宾三县交界八个村寨的壮瑶人民联合起义,反抗土官的残酷统治。朝廷急派总制及巡抚调集土官兵丁前往镇压。长诗共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从拉兵丁开始。一对情人正穿林度岭去赶圩,突然街心大乱,原来是土官征调兵丁,名单上的第一位正是这对情侣中的小伙子。第二部分描写出征和打仗,人民起义被残酷镇下去了。第三部分写退兵和忏悔。小伙子退兵所过之处,劫后满目凄凉。

他回来后不敢见情人及其父母,因为手上沾满起义人民的鲜血,有罪难赎。

姑娘宽慰他:“官逼哥做贼,村人谁不知。”点明了这场战争的正义与非正义之分。这部长诗可以说是重要的历史文献。《幽骚》广泛传于云南文山壮族地区的套歌,五言壮歌体。全本分为抢亲、私会、卜卦、“偷”金银、选住地、约伙伴、逃婚、结婚、思亲、回家、被抓、受刑12个部分,描绘了一对情人被官家拆散,女的被逼为妾。

他们不甘任人宰割,双双逃到远方结为连理,“神台点对烛,壁上贴红符。”

“从此结夫妻,白头不离分。”谁知落脚的地方“地霸红了眼,设法来诈骗”,“土匪也逞凶,时时来捣乱”,无奈只得返回家园。但却不幸落人士官之手,严刑拷打,死去活来。又拉他们去游街示众。“突然响炸雷,狂风阵阵吹”,瓢泼大雨过后,一对恩爱夫妻无影无踪。这首长诗反映了壮族历史上的“播伴”(逃婚)风俗,是壮族青年反抗封建婚姻的一种手段。《祝英台之歌》壮化了的梁祝悲剧故事歌,与原汉族民间传说有很大的差异。首先是主人公改了民族成分,梁山伯是扶绥壮族小伙子,祝英台是南丹壮族女青年,同去读书的地方不是杭州而变成了柳州。同窗三年,梁山伯因人疑祝英台女扮男装,晚上用芭蕉叶给二人垫睡,“众人如此传,姑娘体温高,蕉叶垫床睡,凌晨叶枯焦。”祝英台半夜悄悄移蕉叶于窗外,次日其蕉叶比梁山伯的还青翠,众遂释疑。十八相送部分,祝英台用壮族地区风物做了许乡暗示,谁知憨厚的梁山伯始终不能领悟。英台回到家,被迫嫁给土官的儿子。结尾与原故事差异最大,化蝶后,马文才气绝身亡,到阎罗王处告状,阎王判他败诉,梁祝永不分离。在民间传说中,阎王也就办了这么一件好事。《李旦与凤姣》广泛流传于壮族北部地区,全本175首,2100行,五言勒脚体。李旦即唐睿宗(662-716),684年被武则天立为帝,690年废。

神龙元年中宗复位,景龙四年(710)被韦后毒死,旦子李隆基起兵杀韦后复拥旦为帝。712年传位于玄宗,被尊为太上皇。李旦一生坎坷,第一次践位不许过问朝政,九死一生。他是否流落广西柳州,有待考证。本长诗的情节是:李旦之母被武则天焚烧而亡,仆人遂打工抚养他。10岁时仆人死,他流落到柳州,沿街乞讨,大户胡法让他到府里扫地。后与胡法女婿马迪比射箭,胜之,被胡法怒打重伤。幸得心地善良的胡法养女壮族姑娘凤娇救护,捡了一条命,两人产生了真挚的爱情,以指血书诗定情。时唐大将马周派人找到李旦,李旦一回长安,马迪乘机逼凤娇成婚,凤娇表哥也想娶她为妻,她坚决拒绝,誓死忠贞李旦。她唱道:“天上乌云滚,芭蕉一条心,煮熟鸡会飞,凤娇不变心。”因被逼太甚,风娇投河自尽,幸被陶家救活,终与李旦重逢,百年偕好。这部长诗对研究唐代壮汉民族关系,提供了宝贵的材料。

(9)剧本

《莫一大王》师公戏剧本,据英雄史诗改编而成。内容说的是南丹少年莫一自幼失怙,为人家放牛为生,备受欺凌。十多岁时听说父亲被人扔下深潭,便投潭寻父。沉底见一神牛,说我是你父亲,但已回不去了,给了他一颗宝珠,他吞人腹,遂有神力,可以辟浪腾空。时皇帝无道,要剥壮人的皮做瓦盖殿。莫一大怒,搬山围城造反。皇帝派兵来攻打他,双方大战,官兵不能取胜,便请天神从云端偷袭,砍下他的脑袋。他不但没有倒下,手捧头颅跳上云端.大笑三声,把官军吓坏了。后嘱咐妻子在他死后将头放入坛中,这才倒下。不久坛中飞出满天马蜂,把官兵赶出壮乡,一直追到京城,狠狠地把皇帝蜇得头肿如坛,报了仇。这出壮剧是民族反抗精神的赞歌。莫一被桂西北壮人尊为祖先,立有庙宇,干栏的神龛也写有他的神位。《错配鸳鸯》文山壮剧中的一出喜剧。剧情说的是马大成(员外)已年过花甲,却淫心不死,见“夏记客店”店主夏德海之妹夏金莲年方十八,貌如仙子,欲霸占为妾,兄妹只好逃亲。谁知被马大成追上,强迫夏德海写下“夏金莲、马大成,结为夫妻,立据为凭”。在张三客店,青年相公冯天盛被店主张三用偷梁换柱之法,把50岁的阿姑配给他,冯只好逃到公道客店。正好马大成也带着夏金莲落脚于此。店主李四主持公道,见冯夏般配,便将凭据偷过来,让冯天盛把“马大成”三字改为“冯天盛”。改日对簿公堂,判官将错就错,判冯、夏为夫妻,却把阿姑判给马大成,弄得他“心想苏杭美女,哪知得个老母鸡”。一心想嫁个年青公子的阿姑,却配个“老瘦马”,全剧充满幽默讽刺,趣意盎然。

(10)说唱唱本

《二度梅》根据同名汉族长篇小说改编。原小说写唐朝宰相卢杞陷害朝臣梅魁的故事。小说中突出梅良玉与陈杏元的爱情故事。二人虽经磨难,后终得高官厚禄,宣扬善恶有报和忠孝节义思想。改编后的末伦本子大大减弱了小说的消极面,通过梅陈的曲折爱情抨击了朝廷的政治交易,宣扬了纯真的爱情。说唱采用了大段排比,颇有艺术感染力,字里行间渗透了壮人的道德观和审美观。《吴亚忠歌》歌颂天地会领袖吴亚忠的末伦篇目。吴亚忠与其父吴凌云于1850年起义反清,1861年占领宁明,归附太平军。转战左右江,直至牺牲。余部由刘永福率领抗法,屡建奇功。歌中所赞实为刘永福功勋,但题目却标吴亚忠,表现了壮族人民对自己起叉英雄的怀念。曲词唱道:

“咱们来唱吴亚忠,他本是洪杨部将。起义兵败退左江,驻扎靖西抗清皇。”

法寇占安南“亚忠摩师出边关”,“他和永福用计谋,脸涂血水装死躺。法寇不知上大当,死人返生败番狼”。“法寇恨他咬碎牙,勾结清廷引豺狼。

狼狈为奸订条约,任由法寇占安南”。曲词结尾猛烈抨击清廷:“这个清廷太腐败,亚忠发誓要推翻。反清反帝功劳大,编成末伦广传扬。”壮族古文字古籍代表作很多,此处仅举其要。从有限的文献中,可看到若干特点,一是按壮人习惯,文献多以韵文形式出现,即壮族民歌的格式,民歌的句式结构及韵律。二是内容丰富多彩,广泛地反映了壮族不同历史时期的各方面的社会生活,因而有历史学、民族学、经济学等多方面的价值。三是受汉文化影响很深,不少古籍题材取自汉族古典小说、戏剧、民间传说和历史文献。

(四)质料与版式

古壮字文献主要通过用石碑、木片、纱纸保存。作为永久性的墓碑、乡约碑等,均用青石板加工成扁平的长方形板块,一般高1米多,宽80厘米,厚15厘米左右,也有高达二三米的,然后让石匠在上面依书写笔画镌刻。也有的是刻于光滑山崖或岩洞壁上的摩崖石刻。刻写于木片、竹片上的主要是临时性的乡规乡约、结合团(民间村寨之间全民武装互助团体)公约、担歌。担歌是刻在扁担上的情歌,这种扁担并非劳动用具而是艺术品,加工特别光洁,然后在两头画上花鸟画,两头之间以彩笔划成若干个顺序排列的方框叫方新。方框的边缘线条可画成有艺术特色的锯齿形、多道直线形、曲波形等,然后在方框内书写或镌刻百十首情歌,通常用作定情物或定亲礼品,可伴终生,非常珍贵。为了长久保存,通常要油一两层桐油作保护层。清代李调元在《粤风》中对这种艺术品有生动的捕绘:“峒人多用木担聘女,或以赠所私者。式如常,以五彩龄作方段,断处文如鼎彝。然歌与花鸟相间,字亦如蝇头。文多,姑存其一,以备一体云。”此外也有在篾织物(竹笠)上、壮锦上写的,但不多见。古壮字文献大量抄写在纱纸上,制作纱纸的纱皮是一种灌木,遍生于石山地区的山麓畲地石缝中,通常高3米左右,小枝权,主干粗如手腕。

其皮甚厚且韧,在火上稍烤即可整块从根到梢剥下,以篾刀刮去表皮,露出乳白色的皮层,即可用石灰沤烂,锤烂成浆,用一米长、80厘米左右宽的网罗从浆水中一过,上面便均匀地铺上一层浆,干燥后即成纱纸。这种纸洁白柔韧,可拧作绳索,可见韧劲之大。它还防湿,不变形,防虫蛀后可存放几百年而不自行粉化,是抄写古壮字文献极好的纸料。根据需要,可割成一定形状,在上面以毛笔恭正书写,然后装订成册。纱纸是壮族地区一大特产,以都安、马山一带产量最多。据20世纪30年代统计,民间纱纸厂达1190家,工人近6000人,产品长期出口东南亚。近年工艺改进,可代宣纸。在壮族地区,过去每村都能找到几本纱纸手抄本,抄的是民间长诗及壮剧剧本。歌王、歌师、歌手、宗教师家里更多,整齐地保存在樟木箱中。

(五)文献的收藏与传播

古壮字文献根据质料的性质有不同的保存方法,石质碑刻多选取坚硬且不易风化的青石崖或青石板。青石崖作摩崖石刻,多镌刻于有遮檐的露天石崖或干燥的岩洞壁上,以防风雨腐蚀。石板刻碑通常竖立后任其露天,也有的建亭遮雨。木质多存于干栏二层或三层干燥的地方,并且常常涂上桐油,以便防潮防虫。纱纸抄本民间歌师多存于樟木箱,也有的秘藏于陶坛罐中,以蜡封口,有的还将其埋在床底的地下,平常决不轻易示人。宗教师在其家中往往有一间神秘的法室,其中有神坛神像,坛上供若古壮字经书,视为珍宝。纸质抄本以中国传统笔墨抄写,不怕水渍,最怕虫咬,故古壮字抄本封面常用涂以桐油的纱纸,防虫防腐。不少歌师歌手在珍藏这些文献时,总放上灵香草。这种长于原始森林中的植物是一种天然香料,香味纯正,且能持续十多年,有明显的防腐、保色及防虫作用。将其与抄本同置于陶罐、木柜或樟木箱中,可使歌本、经书长久不坏。古壮字文献的传播方式主要是传唱、传抄和传授。歌手、歌师、歌王、法师在歌圩、歌台、节庆或宗教仪式上,唱诵相应的歌本,这是壮族古壮字文献最主要的也是最广泛的传播方式。传抄在民间是经常进行的,包括写在石板上、木板上、木担上、纸扇上的民歌,主要是传抄各种长诗、经诗。另外,桂中、桂北地区有一种风俗,每创作一部长诗,必抄一份供在刘三姐庙的神台上或塑像前,使抄本得以流传。传授则有多种场合和方法,在师公、道公活动中,有一项收徒法事,收徒仪式之后,师傅要用三年左右时间向徒弟讲授经诗。徒弟必须基本掌握其中的古壮字,读通经书,而后背诵,才能出师。歌王则设教馆,在其中授徒传歌,一般先教古壮字,再教民歌格式及创作方法,讲风情,讲历史,讲授若干部长诗。至于民间老歌手歌师向年轻人讲解长诗,教认古壮字,更是普遍。

(六)文献价值

古壮字文献是珍贵的民族文化遗产,有多方面的价值:

1.哲学

壮族古代的哲学思想都包含在古壮字文献之中,例如《布洛陀经诗》中关于宇宙结构的“三界观”观念,《传扬歌》里面包含的对立面的统一、矛盾普遍存在、不同矛盾用不同方法解决、阶级对立、农民平等观、事物处在不断运动中等哲学思想的萌芽,很有价值。

2.历史

古壮字文献日益成为研究壮族历史的新材料。壮族是否经过奴隶制?

学术界争论了几十年,仅凭零星的汉文文献难以论定。后在《布洛陀经诗》中发现,其中相当详细地记载了壮族氏族杜会瓦解奴隶制产生的过程。又在《嘹歌》中,90%以上的“我”(gu,kul)以“奴隶”一词(hoiq,hoio)代之,也就是土司可以用“我”,百姓则用“奴隶”。壮语“奴隶”一词有三个同义词,即hoiq(}1015)、noz(n02)、hoiqnoz(:10151102),noz是汉字“奴”

的音译,hoiqnoz则是壮汉两词的重新组合。《传扬歌》中唱道:“Minghcoujmboujdoengzhoz,guhhoiqnozaendungx。”意思是命运不好,事与愿违,只能做肚子的奴隶,总填不饱。语言是历史的活化石,只有壮族经过奴隶制,才会有三个词的广泛存在。据此,张声震主编的《壮族通史》采用了壮族经过奴隶制的观点,对南方民族的历史研究产生了影响。

3.经济

壮族历史上曾经有过的经济形态,都可以在古壮字文献中找到。关于各种经济活动的排列次序,所有的古壮字文献中都把农耕排在首位:“说千言万语,勤劳是头条”,这指的是农耕,而“闲时做生意”只是一点补充。

这和《大明一统志》(卷八五)记载壮人“不知商贾,唯务农耕”的经济思想相同。这影响了壮族地区商品经济的发展。

4.政治

壮族地区乃至整个中国重要历史事件,大部分都在古壮字文献中有所反映。历代王朝的政治斗争和更替、壮族地区与中原的关系、国家关系(我国与东南亚国家关系)、历朝在岭南的政治措施,都在古壮字文献作者们的视野之内。

5.法律

壮族历史上虽然没有单独的完备的法律条文,但保存在文献中的讼牒、乡规、民约却相当丰富,有研究历史上诉讼情况和习惯法功能的价值。特别是《传扬歌》,曾广泛被当作习惯法使用,在其流传地区,寨老在调解纠纷或断案时,常征引其中相应部分作为依据。

6.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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